一节课时宋都是在心虚中度过的。

祝今词看他的视线太过炽热了，他很难忽视。他知道祝今词在疑惑什么，所以他也一直在想解释的话语。

生平第一次，时宋感受到了一股挫败感。他有着能考年级第一的脑子，却无法想出一个合适且不伤害人的理由。

同意程子楚坐他旁边这个决定太缺乏思考了，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出的决定。

好在程子楚也没主动和他说什么话，现在这个情况下，时宋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他了。

一直到临近下课的时候，程子楚突然小声开口了：“一会有空带我熟悉一下校园吗？我刚来也不认识其他人。”

他的请求很合理，时宋也就答应了。

一下课，时宋就跟着程子楚起身，准备出门了。

尽管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祝今词拉住了手腕，时宋不得已回头看他。

祝今词沉声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时宋已经不准备和他说讲什么理由、借口了，他决定还是直说，大不了就告诉祝今词他想交点新朋友，但现在很明显不是合适的时候，所以他按住了祝今词紧握的手，说道：“放学再和你细说。”

本以为祝今词会就此松手乖乖等着，但他手腕上的力度不松反而更紧了，就好像在担心时宋骗他一样。

时宋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祝今词不笑的时候其实看起来挺冷的。

“多校联赛，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可以了吗？”

说完这话，他把祝今词的手推了开，又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对着门外的程子楚无奈地笑了笑。

陆行韬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喊卧槽，他认识这两人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两闹一点矛盾。虽然说，他们现在看起来也不像在吵架吧，但陆行韬莫名感觉有些不妙。

他转头想去安慰祝今词，结果发现祝今词早就黑着脸跟过去了。

清川一中规模很大，但真正常用的楼其实并不多，时宋带着程子楚很简单地走了走。

身后的人像影子一样，就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也不说话，只能听见他从未消失的脚步声。

时宋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渣男，他硬着头皮在和程子楚介绍最后一块区域。

“前面就是实验楼了，不过一般情况下不开放，要用的话得申请。”

程子楚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谢谢你时宋。本来老师并不建议我来清川的，但我一想到你在这个学校，就觉得会很有意思，但还是没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你了……”

“有意思？”时宋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世界里其实就那么几样东西。

如果有人扒开他的脑子，可能会怀疑他怎么能这么无聊地活着。

时宋想，这样程子楚都觉得有意思的话，那他活得一定很快乐，挺单纯，时宋有些羡慕他。

程子楚肯定道：“很有意思，我很欣赏你，我们是一类人。”

时宋不敢苟同，他暂时只赞成他们都是“高二十二班最后一排的男性”这个说法。

但他也没反驳，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程子楚倒是很明显地愉悦了起来：“快上课了，回去吧。”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轻微到快要听不见的咳嗽声，时宋瞥了瞥地上的影子，对程子楚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程子楚走后，时宋才转过身，面对着不远处的人。

时宋有些不解，他明明说过了放学会和他细说的。

时宋的语气算不上好：“你也刚来学校？需要我也带你熟悉熟悉吗？”

祝今词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是抬眼，眼巴巴地看着时宋。

时宋突然觉得祝今词很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小黄狗，都有圆溜的大眼睛，会眼巴巴地看着人。

人总是会对长得好看的生物心软，时宋发现自己也是这样。

沉默的几秒，祝今词突然几个箭步走了过来，直接伸手抱住了他。

时宋在他颈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祝今词也终于开口，说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语气听起来像在示弱。

“换座位好吗？”

祝今词又用脑袋蹭了蹭他。

虽然祝今词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时宋一愣，但他的脑子依然很理智。

绝对不好。

如果非要选个同桌，时宋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程子楚。

程子楚在他旁边像个透明人，而祝今词像个不定时炸弹，时宋可不想每天都吊着颗心，和他同归于尽。

他的犹豫很快就被祝今词看破了，祝今词“呜”了一声：“你不爱我了，陆行韬都说你在外面有别的人了。”

时宋知道这是句玩笑话，祝今词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和他闹了，只不过这句玩笑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杀伤力有点过于大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变快了。

时宋推开了祝今词。

“以后再说好吗？刚定下来就换座位不好。”

祝今词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但他也得承认，时宋说的是对的。程子楚才刚坐下来一节课，就让他滚蛋也许是有点残忍了。

时宋不准备让祝今词掌握主动权，他自己提到：“几周后就是月考，我们到时候再说。”

每次月考后，班级会进行换位，成绩好的人可以优先挑选位置。

祝今词心中的烦躁不安少了很多，其实他本来是有在生时宋的气的，时宋明知道他会在意的要死，却还是同意了一个陌生人的请求，而在此之前他提出同样的请求时，时宋总是拒绝的。

但很快他就不生时宋的气了，因为一切都要怪那个莫名其妙的转学生！

是他当着全班的面提出了那个问题，让时宋不好拒绝。

一切都是他的错！

而现在，他觉得这是时宋在给他机会，只要他在月考上考过程子楚，他就可以提前挑选座位。

时宋也相信他，时宋在等他。

时宋真的很好，祝今词觉得自己越发依赖他了。

时宋知道祝今词不可能考过程子楚。

他是个现实的人，竞赛的几年他早就摸清了程子楚的成绩。他这么说只是个缓兵之计罢了，到时候再说而已，他也没答应祝今词一定换座。

但他知道祝今词八成会很开心地以为自己偏向他。

时宋很不经意瞥了一眼，果不其然，祝今词已经笑嘻嘻地开始蹭他的脸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时宋发现，他自己也许是个很狡诈的人。

“好了，回去吧。”时宋收起了自己狡诈的心思。

“不行。”祝今词还是攀着他的手臂。

时宋突然有点担心祝今词这小子看破他的诡计了：“又怎么了？”

祝今词很自然，就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还爱我吗？你刚才都没回答我。”

时宋不想回答。

他并不想对着兄弟发小说什么爱不爱的。

祝今词知道时宋说不出口这些，但他现在急需时宋的回答。时宋默认不行，否认也不行，他必须要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才敢重新回到那个让他心烦的座位上。

他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盯着时宋，时宋被他缠着没办法了，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爱爱爱。”

祝今词高兴了，一双眼睛亮亮的，才和时宋回了班级。

陆行韬看着祝今词出门、进门完全两个模样，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

时宋不愧是训狗大师。

祝今词一坐下来，陆行韬就开始调侃道：“这就和好了？”

祝今词皱眉：“我们什么时候闹过矛盾？”

陆行韬回忆了下当时的画面：“真的吗，时宋把你手推开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们要打起来了。”

纯粹是无稽之谈，祝今词觉得陆行韬很适合去当娱乐记者，能分分钟让普通新闻上头条。

“这你放心，就算你考上华清了，我们也不会闹矛盾。”

不可能考上华清的陆行韬翻了他一个白眼，他还想和祝今词说说他走后班里有趣的讨论。

结果祝今词捂起了耳朵。

在陆行韬疑惑的目光里，祝今词很嫌弃地说道：“滚远点，我要好好学习了。”

陆行韬：……？

他现在突然有个矛盾想和祝今词闹一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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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解决了，祝今词也没再问时宋同意的原因，甚至比以往还要安静得多。

但这几天，时宋过得还是挺痛苦的。

祝今词开始盯他盯得更紧了，时宋并非不知道祝今词喜欢有事没事看他，但他最近的频率确实有点频繁了，频繁到时宋都可以明确感受到了，程子楚八成也有察觉。

但这对时宋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真正让时宋烦恼的，还是他的梦。

时宋从来不知道梦居然还会发生如此智能的改变，自从他和祝今词说换座的事月考后再提后，他梦的背景就开始变化了。

以前从来没有前提的春/梦，现如今还多了段剧情。

他梦到祝今词月考没考过程子楚，很伤心跑来找他，但他很冷漠地拒绝了祝今词换位的请求，两个人因此大吵了一架。而后就又开始了那个梦，但梦里的他和祝今词都很痛苦，总是亲着亲着，祝今词的眼泪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他被刺激得浑身惊颤，一直到醒了都没缓过来。

一觉醒来，时宋浑身都是冷汗，他在心里又把陆行韬拿出来骂了一遍。

不过虽然做了很多次那种梦，但有一点还是让他安心的。

他的春/梦说是春/梦，但其实除了亲亲抱抱也没什么其他的，很偶尔会出现当时看的片子里一样的内容，但本质上还是略显健康的，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时宋知道这是因为他对相关知识还有所欠缺，但他也没有蠢到去好奇去补充知识给自己挖坑。

梦的变化依然让时宋的心久久不能平息，比起现在这样，还不如让他做先前那个梦，也许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麻木了。

为了不让梦的内容成真、进一步演化，时宋知道，他必须要做出点措施了。

也正巧，一天晚上程子楚突然给他发了消息。

程子楚：【明天早上有空吗？我准备去附近的书店买几本参考书，你想一起吗？】

时宋并不缺参考书，他犹豫了一下措辞，没回复。

程子楚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本准备放学的时候喊住你的，但你旁边的男生一直在瞪我。你们似乎每次都一起放学回家，所以我也只好早上约你了。】

时宋回复着：【你别介意，他没恶意的。】

程子楚：【我知道，我听他们说了，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程子楚：【所以明早一起吗，我刚搬过来，对这附近的书店也不太了解。】

他的话其实正中时宋的想法，时宋回复着：【好，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和程子楚聊了大概的时间，时宋点开了和祝今词的聊天页面。

程子楚说的没错，他确实每天放学都和祝今词一起回家，但其实时宋每天早上也是和祝今词一起上学的，这个话题的对象就在他家楼上。

为了避免祝今词明天早上过来找他，时宋准备给他发条消息。

但消息不能立刻被他看到，不然他肯定要刨根问底，最后说不定又会像上次一样，跟在他们身后。

祝今词有个极好的优点，他的作息很规律，每天晚上11点基本就会睡觉。时宋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多做了几张卷子，一直到凌晨1点，祝今词不可能醒着的时候，才给他发了消息。

时宋：【早上不用等我了，有事。】

发完消息，时宋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但手机突然“叮咚”了一声，对面很快回复了。

祝今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