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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人？”杜星谪将好友的话放在嘴里咀嚼了一遍，又扫了一眼那对渐行渐远的背影，“你是说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omega？”

褚夜明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边角，含糊其辞道：“很难得吧？在这种地方竟然能见到omega。”

“那有什么？”杜星谪对omega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意外，“你不是一直都很反对alpha优位论吗？这儿能有omega出现，应该正合你意吧？哦——所以你会对他有兴趣？”

“Omega在艺术上的天分可是有目共睹的，这也是alpha唯一没有攻下的高地了吧。”褚夜明顾左右而言他。

杜星谪立刻见缝插针：“还说自己是反对派，这就把其他的高地全部拱手让人了？”

褚夜明一时语塞，败下一阵。

黑色的军用手套在下巴上转了一圈，alpha男性注意到omega身边扎着高马尾的女性。

心中如同被丢入了一粒石子，涟漪一圈圈地泛起，让他在顺遂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无措。

“可是看样子，他已经有伴侣了——”修长的手指指向女性的背影，“那位，应该就是他的alpha吧？”

涟漪越泛越大，心湖变成下雨的池塘。

褚夜明仿佛抓到了好友的一丝破绽，恶作剧得逞一般笑了起来：“你明明不是alpha优位主义者，为什么下意识认为那是一位alpha女性？”

杜星谪困惑地转过头：“那也是一位omega？”

如果是这样，那他心底的动摇便可以解释为受到对方信息素的影响。

不。

杜星谪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可能性。

自视甚高的alpha是理智的崇拜者。他信奉理智胜于本能，并认为这是一种优秀的外现。被omega的信息素动摇，就意味着本能在一时占了上风。

“和我一样，那是位beta。”褚夜明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得意，便没再卖关子，直接公布了答案，“我看了她的身份牌，是克罗杰的人，那个omega挂的是她的随行卡。”

“Beta？”杜星谪又看了一眼那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马尾，却感觉更加困惑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beta女性猝不及防地回头往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

杜星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现场抓包的贼，差点心脏骤停。

“对了，”

好友的声音将杜星谪的思绪又拉回到熙熙攘攘的会场中。

“我刚才看到杜叔叔了，他今天会发表新作品吗？”

“他？应该是来凑热闹的吧。”

*

12月4日，拉瓦塔星边塞，联盟第三军事基地，指挥处。

“这些零件样品和图纸，今天下午下班前送到克罗杰。”工程部的负责人拎出一袋早已整理好的材料，对上个礼拜才刚被发配来军队的新人发号施令。

新人大概是因为个子小，所以才被送到工程部的，那袋抱起来已经高过脑袋的材料对他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负担。

他侧着脑袋，视野被牛皮质地的纸袋挡住，在凭着直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回廊的转角传来哒哒的声音。皮鞋在硬质的地面奏出规则的节拍。

“杜指挥，回来啦，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行。”

“又是MVP？你老这样那些新兵蛋子都没法得到锻炼诶。”

杜星谪摘下军帽，用手按在胸前。

现在的那些新兵，一个个傲气得很，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上了战场就知道逞勇，不讲策略也不喜欢协作，要是真的放手，怕是还没得到锻炼，就先断命了。

但这些杜星谪也只在心里想想，到了面上，只有一句话。

“我尽量。”

“对了，杜指挥今年二八了吧？对象还没着落呢？”

又来了。

“还没。不急。”

“怎么不急呢？上次见杜博士的时候，他还说起这事呢，他说我这要是有合适的人，就多给你介绍介绍，如果没有合适的omega呀，就算是beta也行，再不然连alpha也……但是杜指挥这样精英中的精英，不找个omega结婚，可就浪费这么好的基因了哈！”

“我爸？”

明明回家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哎，你说，咱们这是军队啊，我上哪去找omega去？就算退而求beta，我那名单上的beta姑娘也是一只手就数过来了，我一个个看过去，就没一个配得上杜指挥的。”

“Beta？”

杜星谪的脑中突然扫过一条长度刚够到脖子的马尾辫。

想什么呢？明明连人家正脸都没见过。

“我看杜指挥和褚夜明走得挺近的，你俩不是那种关系吧？这可不行啊，alpha和beta男之间的生育率太低了。我跟你说啊杜指挥，你找对象啊，beta女是底限哈！”

“……”

杜星谪彻底闭上嘴，不想说一句话。

长长的一条回廊，总算走到了头，走到头，他往左，唠叨的人事主管往右，世界也就清净了。

“那我这就回办公室了，咱回见啊，杜指挥。”

“回见。”

杜星谪暗自松了一口气，左脚向左迈出一步。

身后哗啦一声巨响，那声音一如人事主管一样聒噪。

“哎你怎么回事啊，走路怎么不看路呢？”

“对不起！”

杜星谪回过头，看见洒落一地的零件和资料，还有倒在其中的人事主管。

“新来的那个beta啊？”主管虽然一身狼狈，但眼神犀利，一眼就认出了撞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杜星谪的视线，立刻抓住机会言传身教，“杜指挥，你看啊，beta就是不靠谱，你找对象可千万别找beta！”

杜星谪面露无奈，只想尽快逃离这位主管的魔抓，但还是出于社交礼节，还是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犯了错的新人则一边认错，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

杜星谪眼尖地看到一份资料的页眉上写着克罗杰的全称。

“我看了她的身份牌，是克罗杰的人。”

一个高傲的背影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这些要送去克罗杰吗？”高挑的alpha男性蹲下身体，帮着新人将东西装回袋子里。

“是、是的！”新人慌乱的语气也没能挡住这里面滔滔江水般的敬仰之情，“杜、杜指挥，我、我仰慕您很久了！”

杜星谪头也不抬：“我下午没事，替你跑一趟吧。”

他现在心中有未解的难题，而答案似乎就藏在克罗杰。

年轻有为的指挥官在低调地抵达那高逾五十层的大楼底下时，心中再次感受到同昨日一样的惶惑不安。

正如人事主管所言，他早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但身为alpha的他自从分化以来一次都没有被omega的信息素蛊惑过。

这一度让杜家父母怀疑儿子的身心健康出了问题，但杜星谪本人非但不以为意，反而以此为傲。

他相信是自己强大的意志克服了生理的本能，不为信息素的诱惑所干扰是他优秀的外在表现之一。

难道他想错了？

仔细回想一下，虽然总是跟在他身边的褚夜明就是beta，但事实上他在分化之后接触到过的beta非常有限，尤其是beta女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取向不是omega，而是……beta？

这突如其来的灵光让杜星谪陷入了短暂的自闭。

需要传递的材料依照指示只需交付前台的接待处。接待处的负责人透过厚重的防风墨镜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指挥官。

黑豹一般的alpha男性比负责人在电台节目中看到的转播录像更加英俊潇洒，让她差点发出一阵与年龄相符的少女的惊呼。

然而这声惊呼最终被扼杀在黑色手套下噤声的手势里。

这位容姿秀丽的接待员是位年轻的beta姑娘，可杜星谪没有从她身上获得任何特殊的感觉。

看来必须要再次找到昨天的那位女性。

“请问我可以了解一下贵公司派去参与昨天研讨会的人员的名单吗？”杜星谪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向接待员提出请求。

接待员很快就从打印机里拉出一张纸，上面排列着三个人名和三张照片，其中确实有让人觉得眼熟的长相，但和昨天的beta女性毫无关联。

“只有这三位吗？”杜星谪看了一眼后，便将资料交还给接待员。

接待员在终端上一通查询之后，发现新大陆似的小声欢呼：“还有两位，不过他们不是由公司派出去的，而是直接从主办方那里拿到了邀请函——听说拿到邀请函的那位姐姐入职才没多久，真是前途无量！”

接待员说着，又从打印机的嘴里拉出一张纸来，上面印刷着一位相貌利落的beta女性的照片。

杜星谪接过一看，心跳加速了半拍。

一阵悠扬的乐曲从藏在隐蔽处的音箱中流淌出来。

“哎呀，到了下班时间了。杜——杜指挥还有别的事吗？”接待员面带娇羞。

轰——！哗——

仿佛是在欢送即将归家的职员们一样，乐曲停止的瞬间，大楼的外面惊雷乍响，转眼便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没事了。”杜星谪有些怅然地离开了接待处。

没有带伞，要在这里等雨停吗？

就在犹豫着是否要冒着如此大的雨势回去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