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醉了，历史的最后一道选择题对完答案，居然是选择B，我记得明明C才是正确答案啊。”

刘清瞥了自己的同桌邵珊珊一眼，说，“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有那点抱怨的功夫，你还不如多复习一下。”

周舟听到她俩在后面说话，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这次大概的分数，数学应该是可以的，也就是期中考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应该是有进步的。

想到这个，她瞄了瞄旁边的桑遇。桑遇自然是不用问的，她每次都是第一，大家也都习惯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晚上周舟下来接水喝，结果看到桑遇还在客厅里面。她照旧是放着电视当背景音，然后坐在地毯上，在茶几上不知道写着什么。

周舟接了杯水，喝完放下杯子，看到桑遇还在埋头继续写。她无声叹了口气，走过去，问，“你成绩已经够好了，用不着这么拼吧？”

桑遇头也没有抬就说，“不，不是成绩的事情。”

不是学习，那是什么？

她坐到沙发上，瞄了几眼，因为她知道桑遇不喜欢别人在她做事情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她看到桑遇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浏览页面是渡洲省省会城市陵城周围的各大高校，以及还有一些艺术院校的，配文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知识。

周舟一愣，下意识问，“你想去陵城读书？”她最开始还以为桑遇是打算出省的。

桑遇点头，并不介意周舟看到在做事，她继续在本子上标注自己重点需要了解的，边说，“对啊，别的地方东西我也吃不惯啊。说句实话，我太喜欢渡洲了，以后有空了，我不仅要去陵城，还要去恭海，去堰江，我要走遍渡洲的每一个地方。”

周舟轻笑，她看得出来桑遇喜欢渡洲。

不知道为什么，周舟在心底轻轻缓和了一口气，陵城相关的学校，以她现在的分数，冲一把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而且桑遇说的确实有道理，渡洲这个城市，实在很吸引人，周舟也没有想过将来要离开渡洲。当然，出门旅游归旅游，安居定业的话，周舟确实是很喜欢在渡洲生活的。

眨眼之间就到了凌晨，周舟看一眼旁边的桑遇，她还在查资料，本子都已经记了好几页了。周舟问，“你不困吗？困的话就休息吧，有空再慢慢查啊。”

“反正明天是回学校上晚自习嘛，我现在顺手把相关的资料都查一遍，相关的地形图也看一下，今年寒假我应该是来不及去陵城那边实地考察，只能是等高考过后再过去了。”

周舟听她这样说，就明白了，桑遇她连读什么学校都想好了。

想到这个，她又叹了口气，她就像是才刚刚拨开迷雾的迷路之人，但是转眼之间，迷雾散尽后的世界又开始被遮天蔽日的绿荫给遮挡住了，不见天光。

桑遇察觉到不对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怎么了？”

“哦。”周舟摇摇头，“没什么。”

又来了。

桑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站起身，“你等我一下啊。”

周舟疑惑，看着她哒哒哒地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哒哒哒地跑下来，怀里抱着个东西。

——是上次桑遇过生日的时候，周舟送给她的星空投影仪。

桑遇坐在她的旁边，将投影仪放在茶几上，然后她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扳过周舟的身子，正视着她。

周舟，“……”

“周舟啊！”桑遇将手搭在周舟的肩膀上，语气特别语重心长，“我感觉上了高三之后，你有点不对劲了，似乎不太像以前那样轻松了。我起先还以为是因为不适应，毕竟高三确实压力比较大，不管是来自学校、老师、或者是周围的学生们，在这种氛围下，确实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舟心想，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才是给人压力最大的那一个。

桑遇继续说，“我原先的时候在想，其实不管你学不学都是无所谓的，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吧，一个家里面不需要两个成绩好的。也就是你不用努力，学习的事情教给我就行。”

周舟一愣，她没想过桑遇还会考虑这些，但是一反应过来这些日子桑遇学习这么拼命居然是因为自己，周舟没由来觉得心里一阵烦。

她一下子站起身，“你为什么这样啊，你不用这样的。”

桑遇挑眉，又接着将她拽下来坐着，帮她拍着背脊顺气，“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行不行？”

周舟不说话答应，但是也没有站起身。

“我承认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你，因为我也发现了，你学习的话，多半就是按部就班，不会做超额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周舟无法反驳，她确实就是这样的。而且说实话，原来成绩只能算得上是中等，但是因为桑遇的关系，在她勤奋学习的耳濡目染之下，周舟现在也能稳定保持在年级前五十以内了。

“所以我就想，你不想学可以，我帮你学就行了。先别激动，我知道你肯定又会觉得我是因为你怎么怎么样了。我刚刚也说过了，你只是一部分原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毕竟我们现在是学生，能做好的事情除了学习好像也真的就没有什么了，再说了，我难道不是从高一就拿得第一吗？”她说起这话的时候，丝毫见不到班级中成日被累积的试卷压榨的学生们疲惫的神情，反而还有一点骄矜。

不过她当然可以，谁让她是桑遇呢，谁又让她说的就是事实呢。

“可……”可你又说因为我。

周舟看着桑遇记在本子上的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烦躁。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周舟就已经明白了，被人当做责任，换言之就是包袱，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她虽然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但是不代表她将来不能养活自己，成绩学历只是门槛，这不代表成绩好将来就一定可以成才，也不能决定成绩差的就注定一事无成。

她明白自己以后是要离开的，她也许会出去，等大学出来，然后找工作，想办法还魏媛的人情，就这样。她迷茫自己未来应该为自己做什么样的事，但她明白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桑遇呼了一口气，她明白周舟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微微偏头，追逐着周舟因为躲闪而低垂的眼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将你当成了一种责任吗？然后以此来逼迫自己前行？”

“我……我也没这样想。”

桑遇撇嘴，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明明就是这样想的。

周舟舔了舔嘴唇，喉咙就像是被什么艰涩的东西堵住了一样，舌根慢慢弥漫上了苦涩。她开口说，“我知道你成绩好，但是你不用这么拼命的，也不用想着是为了我，我将来……我将来可能连你想去的大学都去不了。”

“但你想去吗？想和我一个大学吗？”

桑遇问得认真，周舟看着她，然后也很认真的点了个头。

“那你觉得你这样算不算为了我？”

周舟虽然神情有点犹豫，但是她再次点了点头。

桑遇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那我再给你说啊，其实很多时候，老师们都会告诉我们，学习是为了自己。但说实话，孩子的玩心是比较大的，很少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安安分分的静下心来学习，我也不例外。所以人想要往前，就必须要有动力，拥有可以让自己坚持走下去的信念。而这种东西，可以是未来的设想，可以是理想的大学，也可以是想要与之同行的——人。”

周舟愣了一下，她似乎有点明白桑遇的意思了。

“所以被人当做学习的动力，想要为之努力，这不是什么让人有压力或者是包袱这样的东西。如果是在自己不想要往前的情况下，而被这样的事物或者人逼着往前，这才是压力。你要搞清楚区别。”

“哦。”周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桑遇有时候确实是一个很通透的人，她总是能很轻易的就让人放下心中的重担，变得轻松起来。

“那你现在还会觉得你是我的包袱了吗？”

“啊？”桑遇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在为了自己往前的时候，也愿意为了别人往前，其实这样才会拥有更多的动力。”

周舟撇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往前。”

其实桑遇觉得周舟实在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想说什么都浅显地表达在脸上了。她虽然不太清楚周舟以前和她的母亲是怎么生活的，但是她听自己的老妈魏媛提起过，那时候的周舟日子并不好过。毕竟魏媛将她接了过来，理所应当的多嘱咐了桑遇几句，怕她们两个闹矛盾。

而桑遇呢，再没有开始接触甚至于抱着去了解这个人的想法之前，她都谨遵魏媛的教诲，尽量避免自己和周舟有接触，以免怕她多想。桑遇虽然是没有经历过，但是多少也知道寄人篱下滋味不好受。她最开始的想法是，以周舟这样温吞的性格，肯定会觉得自己寄养在别人的家里，会被人看不起啊，或者是怎么怎么样啊。自己会不会欺负她一类的，绝对没错。桑遇一直觉得自己在周舟的心里面，肯定有过一段时期，形象一定是富家小姐，不讲道理，欺压寄人篱下的可怜的她。

各种找茬、各种看不爽，对对对，最重要的一点，在学校也欺负她。

“噗哈哈哈哈……”肯定有过，桑遇想得自己都觉得好搞笑，笑得停不下来，一直捶沙发。周舟在旁边是一脸蒙圈，刚刚不都还说大道理的嘛，怎么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还笑得这样没心没肺的搞什么鬼？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桑遇抹掉自己眼角的泪花，然后拿过周舟送给她的礼物，放在两个人的中间，“我跟你说啊，要明确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其实很简单的，找到就行了。”

“如果是照你这样的说法，那我没有找到。”

“怎么没有呢？”桑遇按下开关，漫天的星星发着微弱的光点，提着长裙的少女曼妙其间。桑遇抬头，对着她笑，“你看，这不是找到了吗。”

周舟看着桑遇，看着她清明的瞳孔，突然觉得眼前的绿荫一下子被拨开了，原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当局者迷的人啊。

周舟看着那人掩饰不住的骄矜神色，挑眉说道，“所以，快点去睡觉了，熬夜会变丑，变猪！”

“那我拖着你一起变，看我施魔法。”桑遇拿着投影仪照在周舟的脸上，因为开着灯的关系，那光影其实并不刺眼。

周舟捂住心脏，“啊，我中魔法了。”她站起身，张开双臂，“可是我变成小精灵了，咻咻咻……”

“哈哈哈……”两个人同时扑在沙发上开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