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雾气氤氲,何慎赤脚踩在花岗岩地板上,抬头正对着花洒,正努力的擦拭着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被水划过的身体部位映出一片绯红。
“怎么这么热?”
何慎把水调到了有些发凉的温度,但没什么效果。不仅仅是热,他还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就像水满了要往外溢一样。
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他大口喘着粗气,扶着墙走到镜子边,随手划去镜面上一片水雾,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是个女人,青面獠牙,满脸凶相。
“艹!”何慎被吓得后退两步。
心脏噗噗直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法克制的破坏欲,以及无名的愤怒。他双拳紧握,摆出张弓拔弩的架势,就差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镜子打碎。
“慎宝。”
突然。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何慎背后,让他飚到四十二度的体温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哥…?”何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热,太热了,浑身热的出奇,唯一让他感到冰凉的只有连柯的手。
他没回头,也没有其他动作,只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热量流向外界。相应的,体内的愤怒与狂暴也随之消散。
“慎宝。”
连柯第二次喊,何慎才听见恍惚回应:“你怎么进来了,还有不要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何慎嘴上很强硬,身体却有些站不住,眼前沉沉的,和中暑一个滋味,很不好受。
按照路径,他本应该倒在连柯怀里的,但连柯不小心侧了一下身,所以他直直的砸在了地上。
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叫声:“艹”
“艹”声传到浴室外面,王妈和张姨大眼瞪小眼,脸上尽是“你懂吗?”的表情。
“少爷是不是喜欢男的?”
“有钱人不都是喜欢尝试新鲜感么?我觉得连少爷长得不比电视上那些个明星差,少爷或许就喜欢这茬呢。”
“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咱少爷这么多年从没带过人回家,别说男的女的,连条狗都没带回来过。”
“从少爷被接回家我就跟着他了,多少年了没见过他喜欢过谁,不然老爷私生子那么多怎么可能让大力培养咱少爷啊。”
“可是我咋听说少爷被接回来前跟一个穷小子生活过几个月呢。”
“可不就是连少爷啊,我跟你讲你千万别往外说啊……”
*
连柯给何慎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他惊讶何慎居然能融合自己的血,更惊讶融合了之后还没死。
“头好晕,是发烧了么?”
“是你昨天酒喝多了。”
“韩尘呢?”
“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哦还有他让我转告你来着,‘今天晚上谢云之生日,他回公司取生日礼物了。’”
“知道了。”
谢家是传统的大家族,政商两道通吃,辉煌了几百年现在地位仍然不可动摇,何慎回国,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要和谢家建立友好的商业关系。
“那哥吃药了吗?”
“没吃。”
何慎笑了,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投向连柯,不予评价。
“那我晚上能跟你一起去吗?那个谁的生日会。”
“你现在还不行,乖乖在家。”
“好吧。”
何慎陪连柯吃了顿早饭,中午的时候就回公司了。
时间转眼来到晚上。
何慎出公司大门,径直上了一辆黑色迈巴赫。忙了一天他累的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上车就靠在坐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极速发动,车速在限制的边缘反复横跳。
何慎察觉到异样,韩尘虽然年轻,但是足够稳重,平时就是再着急的情况他也不会着急忙慌的开,所以这必不可能是韩尘。
他侧首。
“睡醒啦,但是还有一会才能到。”
好嘛,意料之中。
“哥!你!别!动!”
“咋了?”
何慎尽量平复心情:“你有驾照没?”
“没有啊,我第一次开车来着,这车手感不错。”
何慎心里如万马奔腾。
有一秒钟他甚至想还不如把连柯锁在家里。
“哥你先把脚松开,我来操作——不是让你从驾驶座上站起来啊!!!对坐下,脚松开,我来操作。”
“大爱同学,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云龙湖大酒店。”
机械的电子音女生回应:“好的,已切换自动驾驶模式,大爱这就为您规划行车路线。”
“怎么是你在车上,韩尘呢?”
“我拿你手机给韩尘发信息说这两天辛苦他了,给他放三天假,按理说这会子他应该正在回家的路上。”
“……”
恰好这时车子也停在了酒店前面。
何慎左手拿着邀请函,右手拨通了李叔的电话,让他打辆车过来,对门卫出示邀请函以后就带着连柯走了进去。
酒店打着典雅的淡金色灯光,流光四溢,金碧辉煌,四处没有多少年轻人,全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叔少妇。
耳畔响起的也是经典的交响乐,红酒杯碰壁乒乓响,四周都是晚礼服西装。
很明显,生日会的主角不是谢云之,二十岁的生日会不该这么死气沉沉,利益熏心。
“这不是盛华集团的继承人何少爷吗?快快过来喝一杯。”
“嚯!何勇的儿子啊,跟你爸可真像,前途不可限量啊。”
连柯见何慎忙着应酬抽不开身,自己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他不敢离何慎太远,怕他体内自己的血液还没吸收干净,又发狂。
而何慎的目光也时不时向这边投过来。
“那位是?”有位贵妇发现何慎的动作,不经意问了句。
“我家人。”
“哈哈,我就说你们两个眉宇间看起来有几分相似,这位兄弟你过来喝一杯?”
“谢谢叔,不过他不喝酒的。”
眼看着连柯要成为话题中心,何慎赶紧找话题岔开,恰好这时候李叔火急火燎的跑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来到何慎身边,然后一口气给十五个不同公司的领导分别问了声好。
“李叔,你带连柯去吃点东西,别乱走。”何慎凑到李叔耳边说了句。
“好。”
这边,连柯正四处张望周围,突然发现空气中的金色流光在朝着楼上的位置凝聚。
他瞬间起立,抬腿就往楼上冲去。
李叔刚一回头,只看见一个漆黑的背影闪过,他大气还没来得及喘,又跟着追了上去。
“年轻就是好,又蹦又跳的也不累。”
*
流光汇聚在三楼尽头的一个厕所里,厕所门前摆着“正在维修中”的告示牌。
厕所内部。
“你经纪人今晚把你卖给我了你他妈听不懂吗!”
“你他妈都能当我爹了,你不觉得恶心吗!滚啊别舔我!!!”
“你他妈别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娱乐圈里像你这样的小白脸一抓一大把,老子今天想和你玩是抬举你,等明天老子对你没意思了你算个屁啊!”
“妈的我就是沦落到去讨饭吃也不给你吃!你也不去尿池看看自己长什么b样,滚滚滚别他妈脱我鞋!”
这厕所隔音好的离奇,要不是连柯听力超群能听见,换别人就是贴着门也听不见,连柯回头发现李叔离他还有五米远。
因为回头看了一眼,他脚下落空,惯性因素向前狠狠地摔了两米,面部摆出痛苦至极的表情,整个五官缩成一团,捂着腿蜷缩在地板上。
“!”李叔吓得一激灵:“没事吧连少爷!”
“快去叫何慎!”
这句话就像命令一样,李叔半路折返,他甚至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要去找何慎。
确认李叔在拐角消失之后,连柯才缓缓起身,他瞳孔里闪烁着玄色的暗光,嘴角微微咧起。
这门不仅隔音,坚固程度也是一级的,但仅限于对人。
连柯手掌萦绕着黑色的粉尘颗粒,他轻叹道:“替天行道一次!”
手轻贴在门上向前一推。
“轰——”的一声,门板整个脱离了门框。
“?”秃头大叔先是一愣。
“我靠,刚刚在门口偷听的时候我以为是老牛吃嫩草,亲眼看见才知道原来是——楼兰干尸吃嫩豆腐。不行还不贴切,你等等我在想一个啊。”
连柯上一秒还在想怎么回答,结果下一秒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肚子上也挨了一拳。
“?”连柯攥拳:“我骂你一句,你打我两下,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他妈想怎么就怎么,轮得到你……”
不给光头说话的机会,连柯一个箭步冲上去,掐着那人的脖子把他倒立塞在了马桶里。
他掐表,呛了这人三十秒的水,刚好把他呛晕。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连柯把男人丢在一边,顺势折断了自己的左手,满脸笑意的看了眼面前金光汇聚的男人——【福】
“我叫连柯,记得帮我哦。”
说罢他倒在地上,神情痛苦起来。
下一秒,何慎就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进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躺在地上的连柯,第二眼就是连柯已经扭曲变形的手。
“谁干的。”何慎语气平淡,看起来情绪没什么变化,他从地上抱起连柯,眼神死死盯着唯一清醒的在场人。
宋祁自己也被五花大绑,不过他还是尽力配合连柯。
含泪的眸子楚楚动人,宋祁声音嘶哑,颤颤巍巍的用目光示意倒地不省人事的光头。“是他。”
“什么都是他干的!我们是自卫,对,自卫!全都是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
经纪人冲上前去拉起疯疯癫癫的宋祁,扶着他走了出去。
何慎把连柯安置在一边,嘱托李叔照顾好他。
自己走向倒地的男人。
围在厕所门前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地上躺着的好像是谢云之的表舅吧。”
倒地的是谢云之的表舅。
连柯猛的睁开双眼,只见何慎带着杀气一步一步走向倒地的男人,他尴尬的咬了咬嘴唇,完了,好心办坏事了。
幸好谢云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卫生间。
众目睽睽之下,她满脸歉意的朝着何慎鞠了一躬。
“我替我表舅给你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这样吧,你家人的医疗费用算在谢家头上。”
本以为寿星都出场了,这件事再怎么不公平也得给个面子就此收场了。
何慎转身,对谢云之90°鞠躬:“那我也替自己给你表舅道个歉吧,我下手可能有点狠。”
“!”
话毕,他抬腿狠狠地踢了一脚,定制皮鞋的鞋头很硬,这一脚下去不是断子也是绝孙。
众人哗然。
这么多人面前谢云之丢了面子,心里很不爽,但是毕竟人多,她还得维持体面。
于是她讪笑:“没事,我说的话依旧算数,谢家会负责你家人的治疗的。”
“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是很抱歉不用了。”
何慎回来,发现连柯醒着,脸上阴翳的表情恢复的平缓了一点。
“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手还疼吗。”
“疼。”
“我带你去医院。”
他们刚离开酒店,在大门前两三米的位置,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他们那辆迈巴赫旁边。
一开始都很正常,看见连柯几人出来,那群人的也识趣的离开了。
他们逐渐靠近,当差点以为只是有人碰巧路过罢了的时候,那群人突然从路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
更加离谱的是,这群人只是碰了他们一下就迅速跑掉消失在夜色里,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像是蚂蚁咬了一口,酸酸疼疼的。
他们都没注意,摸了摸身上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吐槽了句“神经病”就都上车了。
坐在后座,连柯突然发觉左手手腕处有些发烫。
目光注视着左手手腕,手腕处,一朵血色的花朵正在悄然绽放,带着强烈的刺痛感。
车子猛的一停,开车的李叔捂住自己的左手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何慎问。
“我手上长了一朵花!”
“哪里?”
“手腕,就在这。”
李叔举起左手的时候,连柯看见了他手腕处的红色花印,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他又不动颜色的看了眼何慎的手腕。
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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