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问责

沈鹿安摇摇头,压根不想提他的事:“烦,吃着饭呢,别提这些糟心的。”

沈栖衣从善如流,关了热热闹闹的社交平台。

在彻底划上去之前,他无意间扫了一眼热搜。

上面好几个词条,后面都挂着爆的字样

似乎是哪个明星和公司闹翻了,现在明星的粉丝在为自家的偶像讨回公道,在网上爆破公司,要求他们给一个交代。

只是惊鸿一瞥,沈栖衣连字都没看清楚。

他连后台一并关闭,想了想,给一个联系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对面很快回信,是一段语音。

点开之后,青年的嗓音流血出来,说话时咬字清晰,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菜陆陆续续上齐,沈鹿安去拿筷子,转头时发现兄长表情不太对。

“怎么了?你又在看什么?”

沈栖衣把手机扣在桌子上,静了一会儿,才阖上眼,轻声说:“沈霖出事了。”

“他能出什么事?难道是他和那个明星的关系曝光闹上绯闻了?那可真是给列祖列宗争光了。”沈鹿安嗤笑。

“他来找我麻烦,在路上手机爆炸了。”

沈鹿安本来还不以为然,听到这话,他笑意顿住,抬头看了下沈栖衣。

沈栖衣低头看着面前的杯子,浅碧色茶水散发着袅袅香气,他嗓音平静,不起丝毫波澜:“周望说,他半只手都被炸掉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窗外阳光明媚,淡金色光线透过窗棂落在地板上。

沈鹿安坐在宽广明亮的餐厅包厢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眼珠下意识地一转,似乎是想往某个地方看,但是转到一半的时候就僵住了,落在一旁的空地上,空茫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手指紧握成拳:“是爷爷。”

笃定毫不怀疑的语气。

饶是对沈霖什么感情,甚至对这个大哥称得上厌恶,但这一刹那,他还是无法说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道:“爷爷这样做,就不怕爸爸他……”

沈儒沨能接受这种事吗?

当然不能。

就在沈霖出事的当天,通体漆黑的商务车没了平日的稳重,径直从大门开到了内宅,不等车停稳司机下来开门,后门被推开又大力合拢,男人的脚步饱含着怒气,在佣人的问候和诧异的眼神下,一路进了内屋。

“父亲!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疾言厉色地质问,话落才发现屋内不止沈老爷子一个人。

两把黄梨木雕花太师椅,一把坐着沈老爷子,另一把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沈儒沨错愕:“妈?”

当初沈霖和家里闹翻,老太太为了护着孙子,几乎和家里闹翻,已经搬出去独自居住快二十年了。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冷着脸点点头,就转过脸不再看他。

沈无庸掀起眼皮:“吵吵嚷嚷的干什么?”

沈儒沨被父亲冷冷淡淡一看,本能地绷直了筋骨。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的来意,得到消失时的五内俱焚压过了对父亲的畏惧。

“爸,沈霖的事是你做的吗?”他拧眉。

沈无庸:“是我。”

“您……”

砰!一旁端坐的老妇人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板上,茶水四溅。

沈儒沨没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无庸,你还是个人吗?”一直静坐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把小霖赶出去不算,你还要做这种畜牲不如的事,你是非要逼死他不可吗?就是畜牲还知道护犊,你呢?你比畜牲还不如!”

沈无庸不动声色,暗嘲:“哦,那我应该眼睁睁看着,让他拿着刀去找平安?”

老妇人不减怒色:“小霖只是想吓吓他而已,要不是你那好孙子咄咄逼人,连一条路都不给小霖留,他会这么做吗?”

“平安咄咄逼人……”沈无庸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转眼看向沈儒沨,“你也是这么想的?”

沈儒沨眼神躲闪了下。

他倒不觉得是沈栖衣过分,但沈霖现在这样,他难免有些迁怒。

“真是好一出慈怜心肠啊,”沈无庸叹息,“你们觉得沈霖无辜,全是平安逼得沈霖走投无路,那当年呢?”

沈儒沨愣住,什么当年?

难道是老爷子又想拿沈霖绑架沈鹿安来说事?

他一阵烦躁。

是,他知道是沈霖不对,脑子灌了水,竟然勾结外人,和外人合谋,想把自己亲弟弟绑架了卖给他们,以此勒索钱财。

但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总提不烦吗?

他就想要个家和万事兴,有那么难吗?为什么就非要揪着这点事不放,不能退一步……

“当年我说要赶他出去,你非要把他领回来,让我原谅他。”沈无庸近乎怜悯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我面前苦苦给他求情的时候,你那好儿子在干什么吗?”

他朝一旁伸出手,一个穿着修身正装的青年上前两步。

沈儒沨看着那个青年,暗暗咬牙。

周望……

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助理,工作能力极为出众,原本是要委以重任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去处理沈霖的事,谁知道他竟然是老爷子的人。

沈无庸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

青年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头,把平板递到沈儒沨手里。

沈儒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低下头看去,青年点击屏幕,凝固的画面开始变化。

这竟然是一段监控视频。

监控里,一个看着不过四五岁的小孩,穿着一身像模像样的小西服,乖巧地蹲在花园里,歪头观察一丛牡丹。

沈儒沨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分明是他二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那这天是……

“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啊?”一道强装出和蔼的嗓音在屏幕外响起,脚步声走近,那人也进入镜头之中。

那是二十多岁的沈霖。

他脸上带着强挤出来的笑容,竭力想表现出和善可亲,见沈栖衣回头,朝着沈栖衣又走近了一步。

“看花。”小小的沈栖衣仰起脸,白嫩小脸衬得那双眼睛葡萄一样水润,“你是谁?”

“我是哥哥呀。”沈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了一下,面上仍是笑容,“这些花有什么好看的,后院有一池荷花,那才好看,哥哥带你去看好不好?”

沈栖衣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不大愿意。

他迟迟不动,沈霖吐出一口气,不耐烦了,伸手就想去拽他。

沈栖衣是自己偷跑出来玩的,这会儿四下无人,以他的体格,别说反抗,连挣扎都挣扎不脱。

但就在他手碰到沈栖衣前,沈栖衣冲着他乖巧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好。”

他朝沈霖伸出小手:“哥哥牵。”

……

“你还记得当年沈霖试图绑架你,把你卖给境外势力,以此勒索沈家吗?”沈栖衣道。

沈鹿安恹恹点头。

“那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沈鹿安头点到一半,“……什么?”

“当年父亲想替沈霖求情,带他回过一次老宅,那一次,他跑到我的住处,说,”沈栖衣勾了勾唇,“要带我去看荷花。”

沈鹿安一身鸡皮疙瘩未平,又被他的语气激起第二层,“你是说……”

“他想把我推到池子里淹死。”

沈鹿安瞠目:“什么?!”

“只是最后落水险些被淹死的是他,”沈栖衣闲闲道,“沈霖以前在老宅住时,不忿老爷子的管束,私下里虐待犬舍里养的那几条狗,那天不巧撞上,他险些被咬死在水里。”

沈鹿安眼眸闪烁不定。

“为了偷偷虐狗,沈霖以前弄坏过一个监控,故意不让人上报,他不知道那里已经修好了,看到我在那里玩,还以为是上天在给他机会。”

“也就是那次之后,爷爷彻底放弃了沈霖。”

“这事后来只说是意外,父亲并不知情,”沈栖衣抬了抬眼皮,“如果父亲这次真的为了沈霖找到爷爷那里要说法,爷爷大概是要把这件事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他料的没错。

沈儒沨怎么可能是沈老爷子的对手?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件事还惊动到了沈家早年出走的老太太。

老妇人亲手抚养沈霖长大,尤其是沈霖现在这样可怜,更是铁了心护着孙子,证据摆在眼前也只作眼瞎。

“你少蒙我,就你这老匹夫,猪油蒙了心,偏心眼到了极点,你想维护那野种,什么证据捏造不出来!”

沈儒沨骤然了解到这桩陈年往事,面色本就不好看,乍听此言,更是脸色铁青:

“妈,你怎么能这么叫栖衣!”

“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什么了?”老妇人大怒,“要不是他,这老偏心眼能这么不顾骨血亲情?他抢了小霖这么多东西,还不满足,连剩下的也要夺走!”

“要不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小霖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现在还受伤成这样,这种贪婪成性的坏批子,也就你们当个宝,好好的孙子不要,对两个野种千宠百宠!”

沈无庸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老妇人怒目,“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小霖认回来,我跟你没完!”

“笑什么?当然是笑你。”

沈无庸不冷不热地扫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你还真是和你那孙子一样,越发愚蠢,也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沈无庸,你!”

沈无庸合上茶杯,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看了沈儒沨一眼,什么也没说。

沈儒沨活像被凌空抽了一巴掌。

沈无庸道:“周望,送客,通知门卫,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进来,他就不用干了。”

老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谁是无关紧要的人?”

哪怕面对发妻,沈无庸同样没有半点和缓态度,冷睨着她,毫不留情道:“我跟沈霖说的话,也同样适用于你。”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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