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外套的那天

新店的午后很闷，妳照着定位走到那个地址时，在一个转角住，有一间大大的店面写着：「升光包子馒头」。

但门口不是他。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员工，正戴着手套在收蒸气。

妳有点错愕——因为这里看起来不像他会工作的地方。

妳走上前：「不好意思，我找一个人，他叫——」

「你找罗哥喔？」员工抬头，语气非常自然，像已经习惯这句话似的。

妳愣了一下：「唉？这里…是他朋友的店吗？」

员工干脆地摇头：「没有啦，这是罗哥的店。他都在后面，前面都是我们顾。」

妳整个人僵住两秒。

——包子店是他的？

——他不做事？

——那他到底在后面干嘛？

还没等妳往下问，员工朝里面喊了一声：「罗哥！有人找你——女生！」

后面的木门在那瞬间被推开。

是他。

他穿着很随便的 T-shirt、睡裤，不像在工作，更像刚从床上起来。

但看到妳，他只是抬起眼，语气轻得像早就知道妳会来：「外套？」

妳把袋子举起来：「对，拿来给你。」

他看都没看员工，直接对妳说：「进来。」

语气不是命令，却像让人很难拒绝。

妳愣了半秒才跟上去。

语气不大，但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听话的压着力道。

妳走过蒸笼旁，忍不住问：「所以……这真的算是你的店喔？」

他眼皮抬都没抬，语气慢慢的、带点坏傲气：「不然勒？」

妳被他噎了一下：「不是啦，我以为你在这边工作……」

他终于转头看妳一眼，用一种轻蔑又懒得解释的语气：「老板不一定要工作吧？」

那语气太自然，自然到妳突然意识到——他讲的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妳小声嘟囔：「我以为你只是刚好在这里而已…」

「妳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妳了。」

「……你为什么知道？」妳怔了一下。

他语气极轻，却像藏着三个月的肯定：「妳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妳心里揪了一下。

——他是刚好在看？

——还是从妳靠近那一刻就注意到？

——甚至……是一直在等？

妳还来不及问，他已推开房门：「进来。」

语气不是命令，却像让人很难拒绝。

妳愣了半秒才跟上去。

像什么都比不上让妳走进他身后的那个空间重要。

里面不是厨房。

是他的房间。

木门在他手里轻轻一带，「扣」的一声，把蒸气与外头的喧闹隔开。

他坐在电劲椅上，伸手接过妳手上的袋子，把自己的外套拿出来。指尖在布料上抹了一下，像确认它真的回来了。

「嗯。」只是很轻的一声。

接着他抬眼看妳：「妳吃包子吗？」

妳愣住：「唉？现在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旁边的保温箱里拿出几颗热腾腾的包子。动作熟练、随意，却带着一种「早就准备好」的意味。

「你想吃什么口味？」

妳被问得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说：「随便都可以。」

他看着妳两秒，才慢慢把两颗不同口味的包子塞到妳手里。

「一个鲜肉、一个高丽菜。你试试看。」

妳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了句：「坐一下再走。」

语气淡淡的，却不是在询问。像是他已经替妳决定好一样。

他把椅子往旁边拉开，示意妳坐在床沿。自己则靠在桌边点了一根菸。

烟味从窗缝往外散，灯光很暗，只照着他半张脸。他低头抽了一口，才慢慢开口：「妳很少穿便服。」

妳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

只是微微抬眼，看妳的方式像是在看某个终于落在手里的东西。

妳喉咙有点干，刚想问，他忽然抬手，把菸夹到另一侧，像怕烟熏到妳那样自然。

指尖轻轻碰到妳拿包子的手。

不是故意的，却让妳心脏像被什么电到。

他低声说：「下次想吃别的，跟我说。」

妳怔了一下：「还…有下次吗？」

他看着妳，眼神深得像知道妳的答案：「妳会再来的。」

那不是猜测。

不是邀请。

是一种很安静的、绝对的肯定。

像他早就知道妳不会只来一次。

妳说要走时，他只是淡淡地抬眼看妳：「我送妳。」

语气不像提议，更像已经帮妳决定好了。

妳一愣：「蛤？不用啦，我叫车就好了——」

他突然扯了下嘴角，语气慢得像在说废话：「妳提着两袋包子搭搭车，不如坐我的车。」

妳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袋子，里面蒸气还在往外冒。

妳本想再推拒：「真的不用啦，我自己就——」

他直接转身往门口走，像没打算跟妳讨论：「走。」

妳：「……你不知道我家在哪耶。」

他回头，看着妳，语气轻得不行：「妳上车，我就知道。」

妳心脏「咚」了一下。

不是浪漫。是一种这人好像不会把拒绝当拒绝的感觉。

外面是早上的阳光，新款 BMW 的烤漆被照得发亮。

他替妳开副驾，动作自然得像已经做过很多次。

「上车。」

妳有点结巴：「唉…可是我家真的很远喔……」

他绕到驾驶座坐好，发动引擎，侧眼瞥妳：「远就更应该载。」

那语气不像殷勤，更像：远也会送，妳去哪都会送。

车子慢慢停下来，他没有马上熄火。

妳刚要道谢，他忽然往后座伸手，很干脆地又拿出两袋新的包子——热的，刚蒸好的。

「这袋给妳。」另一袋被放到妳怀里：「这袋带回去给妳家人。」

妳愣：「唉？我妈不——」

他抬眼，语气淡淡：「会吃。」

妳根本来不及反驳，他已经替妳把安全带轻推一下，让妳更方便下车。

刚下车门，突然听到他的声音：「采希。」

妳回头：「嗯？」

他没有靠近，也没有笑，只是用一种非常安静、却深得要命的眼神看着妳：「到家LINE我。」

不是提醒。不是关心。是确认。

妳被他看得心跳有点乱：「……好啦。」

他没有说再见。他只是看着妳走远，看着妳进大楼，看着门关上。

一直到那一刻，他才慢慢把车开走。

像在确认：妳真的到家。也真的——让他送到了家。

妳进门的时候，玄关的灯还没开，但手机一震。

【罗杰】：到家了？

妳愣住。

妳明明才刚踏进家门三秒。

——他是等妳那一扇门关上？

——还是他其实一路盯到妳进电梯？

——还是他根本没开走？

妳回：嗯到了

他回得很快：包子趁热吃。不要放冰箱。

语气像命令，却又莫名让人乖乖点头。

妳正要说什么，房间的灯被妳妈拉开。

她盯着妳手里那两袋白白胖胖的东西，眉头皱得像抓到妳偷带男人回家似的：「这么多包子？哪来的？谁给你的？你今天去哪？」

妳干笑：「朋友啦朋友啦——」

妳妈抓起一颗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唉？蛮好吃的耶！哪家的？」

妳：「……新店。」

妳妈狐疑地看妳：「你朋友住新店喔？」

妳刚要解释，手机又震了一下。

【罗杰】：哪天有空，再来。想吃什么口味跟我说。

妳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试探，反而像——妳会再去是他早就知道的事。

妳妈又在旁边追问：「是谁啦？你朋友喔？你又不认识新店的人——」

妳马上把手机扣在掌心，心虚地回头：「妈妳先吃啦，我洗个脸。」

妳躲进房间，关上门，才敢重新点开他的讯息。

那句话很安静，却像把整个空气都压下来。

妳盯着萤幕看了好久，最后输入：再看看啦。

本来以为他会再回。

会说什么。

会逼妳答应。

但过了整整十秒，他只回：好。妳想来，我都在。

那种不是退让，是一种「我不逼你，但我知道你会来」的沉稳。

妳心里某个地方，莫名被攫住。

像一只手还没抓住妳，却已经在妳背后的影子里等着。

妳隔天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

手机被妳丢在床边，亮了一下。

妳眯着眼伸手去抓，还没完全清醒，萤幕上就映出一条未读讯息。

不是朋友。不是群组。是他。

【罗杰】：起床了？

妳盯着那三个字。

心跳有那么一瞬间变重。

——他怎么知道妳什么时候起床？

昨天明明是早上回家，妳没有跟他讲作息，也没有透露任何生活细节。

妳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采希】：嗯，刚醒 ，你也这么早？

讯息送出不到五秒，他回了：我五点都要起来蒸包子。妳呢？

妳嘟着嘴，看着天花板：

——他是在试探？

——还是聊天？

——还是要把妳的作息记起来？

妳回：看工作啦，不一定。

他没有马上回，反而过了三分钟才跳出下一句：那今天呢？

妳愣住。

今天？

什么意思？

妳的手指还没开始打字，他的下一句就跟着来：想不想再来吃包子？

不是**。

不是甜。

不是刻意。

是那种很淡、很慢、却像已经替妳排好行程的语气。

妳忍不住回：我今天有事唉，等等要剪影片。

再怎么说，妳也是 KOL、主持人，日常工作很忙。

他应该会说「那下次」或「好吧」。

但他没有。

【罗杰】：剪影片会剪到几点？

妳整个人愣住。

他问得太自然，自然到妳差点回答出来。

妳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唉，看状况，你怎么这样问？XD

妳打上 XD 是为了让语气轻松，但妳知道自己是心虚。

他回：想知道妳什么时候会空。

妳盯着那句话，胃的某个地方突然收缩一下。

不是害怕，是——被对方「算进生活里」的感觉。

妳笑了一下，回：你每天都在包子店喔？很闲？XD

他的回覆慢了两秒，像是在看着妳笑：我每天都在店里。

【采希】：「……所以？」

【罗杰】：我有空。妳有空，我就有空。

妳整个人默然了好久。

这句话如果换成别人讲，会觉得暧昧到不行。

但他讲出来——却让人觉得有一种被「确定」了的压着力道。

他像不是在追妳。更像在记住妳的生活节奏。

而不是询问。

妳回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回覆：今天不一定啦，明天比较有空吧。

他秒回：明天几点？

妳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卡。

——他真的把妳的时间视为理所当然了。

——他真的在「安排」妳。

——而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让他做到这一步了。

妳回：还不确定啦，再看状况。

他没有逼，但那一行字看起来更让人心里没底——好。

妳有空，我就有空。

妳反覆读了三遍。

空。

是什么样的人，愿意对一个不熟的女生说「妳有空，我就有空」？

妳知道自己应该觉得奇怪、保持距离、谨慎一些。

但同时——妳心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被悄悄击中。

那不是浪漫。

那是一种：「妳的一切，我都会记住。」

而妳不知道的是—— 这句话，才是之后所有事情的开端。

妳起床后开始工作，一边剪片，一边刷咖啡，一边回讯息。

但不知不觉，妳每一次看手机，都是在找他有没有回。

妳才惊觉——妳从来不会对刚认识的男生这样。

妳剪片剪到下午，休息时滑 IG，顺便发了一张发了一张模糊的咖啡图的「限动」。

不到两分钟，LINE 跳出一条讯息。

【罗杰】：妳喝冰的？

妳愣了。

他没按爱心、没回覆限动，但却看到妳发了什么。又透过那一张模糊到看不清的照片——确认了妳在喝什么。

【采希】：唉，你怎么看这么快啦XD，我就喝咖啡啊。

【罗杰】：冰的不要常喝。妳胃本来就不好。

妳整个人都僵住。

——妳什么时候跟他说自己胃不好？

——妳没有说过。

——完全没有。

妳手指抖了一下：我有跟你讲过喔？

他秒回：妳那天在车上一直摸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妳会这样。

妳心脏像被狠狠攫住一下。

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

妳甚至不记得车程里自己有摸肚子。

但他看到、记得、判断了。

妳突然呼吸有点乱。

这不是贴心。

是观察。

是注意。

是——靠近。

越想越觉得喉咙有点干。

他又传来：明天妳想吃什么再跟我说。我蒸给妳。

妳抓着手机，觉得心里出现两股完全不同的声音。

一个说： 【拒绝他，你们根本不熟。】

另一个却说：【好像…没有到讨厌？好像…也没理由拒绝？】

最后妳回：看我明天起得来吗XD

他：妳会。妳说要来就会起来。

妳吞了一口气。

那不是玩笑话。

是他确信妳的行为模式。

妳心脏跳得有点快，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妳真的有可能为了去新店吃包子而早起。

妳突然觉得可怕。

因为那代表一件事：他比妳想像的更早进入了妳的生活。而妳没有阻止。

写到这一章时，我才真正理解——很多事情不是「突然变坏」。

而是从最无害的那天开始，一步一步被包装成「关心」、「贴心」、「习惯」、

直到妳连拒绝都开始找理由。

那时候，我真的不觉得哪里奇怪。

送外套、吃包子、载我回家、记住我摸肚子的动作……我以为那是认真，是在意，是珍惜。

我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进入」我的生活，而不是「认识」我。

我现在回头看，会觉得那一天——不是甜，是危险。

不是暧昧，是入侵。

不是巧合，是他开始掌握我生活节奏的第一步。

当时的我不知道。

但写下来的我清楚知道——那天，是他真正选中我的那天。

也是我后来所有恐惧的起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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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外套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