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芜掩面暧昧地对晏和一笑，揽着林确的肩就往殿上走。

晏和皱着眉甩了颗火凝珠。

"我靠啊晏和！你是不是人？你知不知道凡间的衣服有多贵！"祝长芜心疼地看着自己被烧坏的袖口。

"管好你的手和嘴。"晏和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又丢了一句，"否则把你衣服全烧了。"

"是是是，死神大人了不起，了不起啊了不起——"祝长芜扯着嗓子嚎着走远了。

林确乖乖地跟在他身边。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祝长芜枕着头侧目看他。

"嗯。"

"哎，真可惜。"

晏和回到大殿上，神君心情很不错地正在泡茶，"来一杯？长芜从凡间带来的。"

"他下去就是纯玩的。"晏和口嫌体正直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他知道林确吧？"

"咳！咳咳！"一天之内被呛两次，出门没算日子，今日不宜喝水，失策啊失策。

晏和想起方才带林确来的路上，祝长芜凑到他耳边调笑地说，"就是他啊～"

他就想把祝长芜打到失忆。

"谁不知道生神大人。"晏和垂着眼睫，镇定地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神君微微笑了一下，点到为止，"今日之事，既有人指认他，你便带他一起去查吧。"

"是。神君方才不是真的想戏弄他吧？"晏和顿了顿，"他的记忆……神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他的记忆在我这。"神君喝了口茶说道。

"那！"

"阿晏。"神君面色凝重下来，"倒不如都忘了好。"

"……"

从大殿出来，晏和的心绪颇为复杂。

对林确而言，忘了当然是最好的。

可是这也代表着，过去的所有所有，都会灰飞烟□□同拥有着的，也不真实得像一场梦。

除了那些坏的、让人失望的、让他痛苦的，可也还有一些人，一些事，晏和不想他忘记。

算了吧，如今能够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不能太贪心了。

"晏大人。"祝长芜殿前的守卫给他行礼，他才从那些心思里抽离出来。

"嗯。祝长芜——"晏和毫不客气地往里走。

"这儿呢！来寝殿！"

晏和捏了捏拳，噔噔噔就往寝殿的方向去。

"你干嘛呢？"

"别说了，你的小林确太好奇了，追着我问。"祝长芜深深叹了口气，"我就把他敲晕了。你可别烧我衣服啊。"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晏和看着林确的睡颜，轻声道，"辛苦你了。"

"嗯？不辛苦不辛苦。唉，我先去偏殿将就一晚吧，这才是真辛苦……"祝长芜被小孩儿闹腾狠了有些疲累，打着呵欠离开了房间。

晏和坐在床沿，仔细擦拭着他额头冒的汗。

他们从谈不上这般和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大打出手。

那个雪天特别特别冷。

"喂！新来的，把你的碎玉铃都交出来！"

晏和刚被神君带上来入了仙塾，就遇到这种无聊的霸凌事件。

碎玉铃是他们刚入仙塾分发的宝物，可促心清，可进修为。修为越高的人分到的就越多。

但是只要你强，就可以夺走别人的碎玉铃。

晏和看见那个头头仰躺在树枝上没说话——倒是很沉得住气。

见他没反应，那群围在树下的小神仙有些挂不住面子，叽叽喳喳地叫，"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吗？"

晏和还是没分他们一眼，一掌劈出，掠起一席雪点，带着风刃刺向他们。

他的自我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就这一掌，他不过用了五成功力，就把这一帮人全震开了，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哇哇乱叫。

他很纳闷儿为什么这里的学生水平这么次。也难怪神君只给他叮嘱了一句"你少跟人打架，多交些朋友吧。"

啊……少打架，交朋友。

晏和非常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不起啊，跟我交朋友吧？"

躺着趴着歪着的人身心都受到了狠狠的重创。

"你竟敢羞辱我们！"

"你给我等着！我们、我们走着瞧！"

"有本事别偷袭啊！"

"……"

"吵死了，能不能滚远点吵？"一个带着六十分起床气八十分不耐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大魔王怎么在这儿！"

"我靠，快跑，一会儿他要下来打人了！"

"今天运气真差！"

原来不是头头啊。

看来不管是神还是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头一等的就比如说，正揉着自己脑袋坐在树枝上一脸黑线地看着他的大魔王……小、小漂亮？

"笑得好假。"大魔王跳下来，叉着腰俯视他。

晏和收了收假笑，"跟我交朋友吧？你叫什么？"

"切，"大魔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话音刚落，他的周遭便竖起了两重雪墙，很强的挑衅气息。

晏和隐约看见他站在包围圈中间，指尖微动，雪花尽数都化成了利刃，直冲自己而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晏和咬破自己的手指，转了个圈，快得只剩一个虚影，瞬间火光四起，雪刃全部融化，甚至还顺着来路蔓延回去了。

大魔王倒退了几步助力，又以更快的速度突破他的火蛇，眨眼间已经闪到晏和的身后，箍住他的脖子。

而眼前他那些火花，被捂在冰里做无力的挣扎，碎裂的声音响起，全都消失不见了。

"你输了。"

身后的人心情很愉悦地轻笑了声。

晏和暗自惊了一下他的速度和实力，他方才，几乎已经用了十成的功力。

大魔王放开了他，仿佛是觉得没趣，转身就要走了。

"等等。"他把身上所有的碎玉铃全部捧在手里，二四六八十，十个。

"干嘛？"大魔王懵逼了。

"都给你。"

他捏起一个碎玉铃，就像捏着一朵小花，结果发现它带刺，又随意地丢回他掌心。

"自己留着吧，我叫林确。"大魔王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有，我不跟你做朋友。"

林确在雪里走远了，脚印一深一浅。

"林……确。"

晏和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不知多远的地方，踩他留下来的脚印。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像森林里的小鸟，自由，幸福又嚣张。

雪积得很高了，雪下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