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毫不犹豫的答应，抬腿想走，但因为站得太久腿麻了，左腿有些使不上劲。
温繁星没动，看戏似的看着他。
黎予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温繁星转身按电梯离开。
[温明德：明天早上九点开会。]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她甚至没解锁回复就摁熄屏幕，隔着玻璃看外面。
出了电梯也没走，而是找了个露天奶茶棚坐下，好以整瑕看着商场出口。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温润的声音传来，温繁星抬头，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提着电脑站在对面，刘海梳上去定型，脸上挂着和煦礼貌的笑。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男人温和的又问了一遍。
温繁星并没立刻作答，而是看了眼四周。露天奶茶棚的座位有限，其他小圆桌最少也有两三个人，只有她这里还有空位。
温繁星收回目光，男人极有耐心的等待她回答。
“可以。”她说。
“谢谢。”男人笑着坐下，将笔记本电脑拿出放在桌上，咖啡被放在一边。
他对着电脑说了一句英语，温繁星撇了眼他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蓝光有规律的闪着。
她往后挪了半步，姿态慵懒散漫。
男人是在开会，视频会议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男人才摘下蓝牙耳机合上电脑，重重松了口气，肩膀放松的靠着椅背。
温繁星又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过去黎予还没出来。
“女士是在等什么人吗？”
男人主动交谈，温繁星懒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故意猜测，如果冒犯我感到很抱歉。”男人继续道。眉目温和，语气略微放低，是在很真诚的对她表示歉意。
温繁星还是没搭话，余光瞥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商场出来，手里捧着一大袋泡芙东张西望着。她坐的位置正对商场出口，黎予很快就看到她，长腿交替跑着过来。
“姐姐。”他有些喘，“泡芙。”
温繁星没接。
泡芙这种食物很脆，一个不小心就会碾压成一团，但袋子里的泡芙个头分明，只有正常的碎屑掉落。
“买个泡芙买了快一个小时，这就是你的诚意？”
黎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泡芙，解释：“人太多了。”
温繁星嗤笑：“是有多少人需要排一个小时？我看这泡芙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她起身离开，黎予顿时不知所措，慌张的追上去，“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姐姐别生气，我再去买，保证这次很快就回来。”
温繁星蓦地停下，黎予差点没刹住车撞到她。
那包泡芙他还抱在怀里，一双眼怯怯的看她，仿佛很害怕她生气。
温繁星打量他一眼，“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黎予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那我......”
“今天不训练？”
黎予摇头：“今天休息。”
难怪跑这么远到悦莱买东西。
“最迟几点回基地？”她问。
黎予想了想，“十点。”
温繁星：“那足够了。”
黎予还没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温繁星已经又转身离开，他立刻跟上去。
还是那辆白色轿跑，黎予依旧想要坐后排，但车门怎么都拉不开。
温繁星按下车窗，“坐后面真把我当你司机了？”
黎予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再跟后车门拉扯，动作很小心轻轻的坐到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后双手便搭在腿上，脊背坐得笔直，像是在上课。
温繁星踩了油门，车一下飚出去。引擎独特的声音响起，黎予搭在大腿上的手手指弯曲，揪住裤子，眼睛半闭半睁。
一脚刹车下去，惯性让他身子猛地前倾但被安全带又给拉回来，后脑勺磕到座椅枕上，有点疼。
温繁星侧目瞧他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力，从包里拿出糖盒喂了两颗糖到嘴里。
盖上糖盒，她没收进去而是把盒子拿在手里看，“这个糖你在哪里买的？味道不错。”
黎予闻言眉眼即刻舒展，“在超市买的，我那里还有很多，下次全都拿给姐姐。”
温繁星皮笑肉不笑，“你为什么会买这个糖？”
“因为姐姐喜欢。”他说，“我记得姐姐的喜好。”他垂着头，声音也低下去几分，“虽然很少。”
温繁星心里那点不忍此时尽数烟消云散，眸色冷得犹如冬月里刺骨的寒霜，“你都知道我些什么？”
黎予一五一十的回答：“姐姐喜欢吃水果糖，尤其是西瓜和草莓味，还有一只狗，叫蛋黄。”
温繁星挑眉：“还有呢？”
黎予摇头：“没了。”
温繁星冷笑，“你不是还知道我住在哪里？”
“锦洲花园。”黎予说。
黎予直直盯着她，那双眼里有着几分期盼和希冀，像是在等着她做出相应的反应。
糖被牙齿咬碎，温繁星看着前方，“你在KG年薪多少？”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黎予还是老实回答：“三十万。”
“三十万，对你来说不少了，还觉得不够？”
黎予低头，声音细微且沉，“不够的。”
话落车又猛地前进然后停下，黎予再次头撞到座椅上。
温繁星笑了：“你倒是很坦诚。”
“三十万，普通人要上班好几年才有，你一年赚别人几年的钱还不满足，该说你有野心还是太贪婪。”
黎予抬头看她，重复：“不够的。”
温繁星看他一眼，又笑了声，“会抹桌子扫地吗？”
黎予点头：“会。”
“那给我做家务？”
她半是询问，但知道黎予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黎予想也不想的点头，眼里有着点点兴奋和跃跃欲试，对要去她家这件事而感到十分高兴。
温繁星收回视线，“前面路口你下车去买清洁用具。”
黎予依旧一口答应，到了路口后跑着去超市，十分钟后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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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拐了几个弯到达一个胡同。
黎予看着外面的景物：“姐姐我们不回家？”
温繁星没回答他的话，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一所破旧的院子里，淡淡开口：“到了。”
这是一所很有年代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墙上的水泥一片片掉落许多在地上。院子里只有一栋楼，但这里并没有人居住，从下面望上去好多窗户玻璃都已经碎了。
温繁星解开安全带却没动，“天黑之前把这个院子打扫干净，我就相信你是诚心要给我道歉。”
黎予有点懵，双眼写着两个大大的问号。
温繁星与他对视：“不想做？那也不勉强，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现在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不过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做！”黎予急声道，“我现在就做。”
解安全带开门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唯恐她反悔。
温繁星靠着椅背看黎予提着扫把走到院子，站在中间挠了挠头似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这院子荒废了至少五年，地上长了好些青苔，他要很小心的踩上去才能不被摔倒。而温繁星坐在车里，听着钢琴曲，看戏似的监督黎予工作。
手机微信响了两声。
[陈煜：温总，西瓜娱乐的雷总要求与您再见一面。]
[不见。]
[陈煜：雷总说如果您不见他，就把您要购买KG的事情告诉温副总。]
温繁星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
雷正这是威胁自己，想要抬价。
[把上个月西瓜娱乐高层涉外潜规则女主持的消息放出去。]
[陈煜：好的。]
放下手机，那边黎予已经清扫完院子一角，刚刚还脏乱不堪的地方现在已经干干净净。看了眼时间，她抬手按了下喇叭，探出车窗，“我有事，你继续扫。”
黎予张了张嘴，最后低低说了声“好。”
引擎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周围只剩他一个人。黎予看着刚刚车停的位置，眼眸敛起，里面的欣喜和希望尽数消失，取而代之是满眼的失落。
她不记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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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繁星驱车回家，在小区门口给蛋黄买了个罐头。靠在电梯冰冷的墙壁，想着完全糟心的一天，疲惫揉了揉眼角。
电梯在一楼停下，穿着衬衫的男人进来。
“你好，又见面了。”
是在奶茶棚遇见的男人，温繁星霎时脸色一片冰冷，看着他笑着进来伸手按楼层。
二十一楼，就在她家楼下。
“你也住这里吗？”男人继续跟她交谈。
温繁星扯了扯嘴角：“对，你是刚搬来的？”
男人点头：“昨天刚搬过来，今天还要回去收拾，你呢？”
“前天。”
男人有些意外：“那可真是巧，对了，还没谢谢今天你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温繁星换了个手拿蛋黄的罐头，“好啊。”
男人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郭丞。”
温繁星垂眼，在名字下方写着“室内设计师”几个大字，最下方印着电话，后面用括号写着微信同号。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温繁星没答：“你到了。”
电梯打开，男人点头离开。
电梯门关上温繁星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张名片在手里被揉成一团。
......
蛋黄似知道她回来了，还没开门就已经开始兴奋的叫，并且把拖鞋已经叼到门口。烦躁的心情终于在看到蛋黄时候稍稍消散，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蛋黄很聪明的用嘴叼住，放到茶几上用鼻子使劲嗅了几下。
知道是最喜欢吃的罐头，蛋黄高兴的又蹦又跳，迈着小碎步到温繁星身边用脑袋蹭她的腿。
温繁星换好鞋，把早上拿出来解冻的鸡胸肉放进锅里煮，等到熟透再切成肉末，混着狗粮一起喂给蛋黄。
蛋黄眼巴巴的盯着茶几上的罐头看，像在询问为什么不能吃罐头。
温繁星看着蛋黄那双卡姿兰大眼睛。蛋黄双眼发出对罐头的渴望，见她看过来摇着尾巴乖乖坐下，耳朵往后收起。
不知怎地她莫名想到黎予，刚刚她说自己有事要走的时候黎予好像也是用这种目光盯着自己。
有点可怜和委屈。
温繁星招手让蛋黄过来，打开罐头拿出一块肉给它，蛋黄开心得不得了，一口就将肉吃下去继续眼巴巴看她。
抬手摸着蛋黄头，看向外面已经逐渐黑下来的天。
那条胡同几乎是荒无人烟，自从十六年前出了人命之后本居住在那里的人都先后搬走，他们都说那里不干净、不吉利。
没有人住，那条胡同也没有路灯，从里面走出来需要一个小时。
但这是给他的教训，谁让他惹到自己头上。
空着的那只手打开电视，随便选了个电影看。一部电影过去大半，温繁星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外面已经暗下，小区里的路灯也已经打开。
时间差不多，关掉电视起身。
从锦州花园到胡同要开半个小时，天黑的胡同伸手不见五指，温繁星想着黎予会不会装不下去而自己走了，但在又拐过一个弯后，车灯照出蹲在路边的人。
抱着扫把蹲在地上的黎予偏头看过来，那双眼睛有些红，像是犯了错误被抛弃的小孩，孤零零等待着家长消气来接自己回家。
温繁星下车走近，“走了。”
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波动，黎予慢慢站起身来，眨了眨眼。温繁星以为他要吼一通，或者指责自己，但他只是微微侧身，低低开口：“院子扫干净了。”
温繁星一怔，就着车灯的余光看，原本一片狼藉的院子此时焕然一新，垃圾有序的堆放在一起。
“我扫完院子了。”黎予声音更低，上前半步语气讨好：“姐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温繁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锤了一下，低沉闷闷的，看着他眼角泛红，衣服皱皱巴巴的模样，心里涌出一丝不忍和内疚，但这一丝内疚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她深吸口气，冷冰冰开口：“既然打扫完了，那就上车。”
黎予把扫把放进后备箱，站在外面用力拍了拍自己身上才拉开车门，小声：“我衣服脏了。”
温繁星看了眼，衣服和裤子上都有灰尘。
黎予也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会弄脏姐姐的车。”
温繁星眼眸微动，“我车还没那么金贵，赶紧上来。”
黎予低低“哦”了一声，坐得笔直半点不敢靠椅背。
温繁星也懒得管他，踩油门开出胡同。炽白的车灯将这条漆黑的路破了个洞。她这次没开得那么快，也没一会儿加速一会儿踩刹车的。
开了十来分钟，前面终于有路灯。
温繁星：“俱乐部几点吃晚饭？”
黎予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七点。”
现在已经快九点。
他话音刚落地，手机便响起。
“队长。”他声音有点哑，像没睡醒。
那边谭哲大概是问他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黎予淡淡开口，“一会儿。”
谭哲许是猜到他跟温繁星在一起，问要不要去接他，被黎予拒绝了。挂断电话，黎予握着手机轻声开口：“姐姐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吧。”
温繁星扬眉：“你自己回去？”
“嗯。”他点头，“不能耽误姐姐回家。”
明白他是因为今天自己说送他回家而不高兴的事，温繁星有些好笑，“现在回基地有饭吃？”
黎予没说话。
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选，吃了送你回去。”
黎予没接，“不用......”
他想说不用麻烦，但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温繁星打断：“你不饿我饿。”
见他还是不接，温繁星有点失耐心：“不选就在这里下去。”
说着就要靠边停车。见她冷了脸，黎予立刻接过手机，开始认真挑选。
他订了一家茶餐厅，温繁星将车停在车库，塞了好几颗糖果到嘴里。这家茶餐厅位于悦莱附近，温繁星来这里吃过几次，评价是一般，不难吃但也不怎么好吃。
茶餐厅在三楼，进电梯她径直按了二楼。黎予站在一边想问，但看到她没什么情绪的脸选择闭嘴。
二楼是男装，温繁星随便进了家店，导购笑脸迎上来。
“您好，欢迎光临。”
温繁星侧身：“给他挑选两套合适的衣服。”
导购看向她身后的男人。男人瘦瘦高高的，刘海垂在额前，就是两边脸有些花，衣服和裤子上分别沾着黑色的泥土。
黎予听完她的话有些愕然，揪着裤子布料想说不用了，但导购已经拿出两套衣服给温繁星看，“您看这两套可以吗？”
温繁星扫了眼，一套白T恤黑长裤，一套蓝T恤配短裤。很简单的搭配，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搭配才更加挑人。
温繁星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黎予，“白T恤。”
“好的，试衣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黎予想拒绝，但温繁星一个目光看过来就将他滚到舌尖的那个“不”字给咽回去，老老实实去试衣服。
试衣间前面有等候的沙发，温繁星坐在沙发里看手机。
男生换衣服很快，没一会儿试衣间的门就打开，黎予有些不自然的从试衣间走出来，东扯扯西扯扯，背对着全身镜紧张的看坐在沙发上的人。
“姐姐，我换好了。”
温繁星抬头，粗略看了眼：“再给他配根皮带。”
导购：“可以试试这根皮带，这是店内才到的新款，是限量版的，不管是搭配正装还是休闲都可以的。”
温繁星点头：“试试。”
黎予又拿着皮带回了试衣间，等了几分钟，却没见人出来。
“先生？”导购在门外喊了声。
里面没声音。
导购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温繁星抬头，瞧见还没打开的门拧眉。
“黎予。”
“嗯。”
里面低低应了声。
“换好没有？”
怎么穿个皮带都磨磨唧唧的。
里面传来金属的声音，然后更低的声音传出，“我...我不会扣。”
他声音有些急，说完之后里面又没了声音。
温繁星拧眉：“不会扣就出来让别人给你扣。”
“不行的。”他声音又急了几分。
温繁星耐心尽失，“那你就别出来了。”
话落的同时试衣间插销被拉开，黎予双手捂着腰部面带焦急的出来。
“姐、姐姐。”
他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低着头耳根绯红。
“不会扣吗？我来就好。”导购说着要上手，黎予反应迅速的绕到沙发后面躲在温繁星身后，拼命摇头。
导购这是习惯使然，有很多顾客试穿衣服衣服裤子没理整齐她们都会上手帮忙，从没遇到不会扣皮带的，一时之间忘了。
导购有些尴尬，看着脸色不好的温繁星，“不好意思，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看向黎予，拿了另一条皮带演示，“这个是这样穿过去，然后里面有个暗扣。”
黎予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想看沙发里的温繁星但又怕她忽然回过头来，好在他记忆和学习能力很强，根据导购刚刚的演示慌张又囧的把皮带扣好。
金属暗扣的声音响起，黎予重重松气。
“姐姐我好了。”他说。
他走到温繁星面前，双手垂在两侧，因为刚刚的窘迫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她。
白色T恤跟KG队服外观差不多，但比队服更加修身，黑色长裤也是修身的，裤脚长度到脚踝，皮带将腰线完美展现，整个人愈发清隽。
“这套很适合这位先生，穿上整个人也显得特别高，而且特别有气质。”
的确很适合，这张脸这个身材比例如果被谈念看到，肯定要马上送他出道当爱豆。
“去那边选双鞋子。”
“我有鞋。”
温繁星背靠沙发，“你在跟我唱反调？”
“不、不是。”黎予赶紧摇头，登时抿唇闭嘴去选鞋。
专卖店货品十分齐全，两大排的鞋架摆满了看着一样但细看其实不同的鞋，导购带着她到一排小白鞋前，笑道：“您女朋友可真爱您。”
女、女朋友？！
黎予惊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耳根才褪下去的绯红又升了起来，“不、不是。”
“不是女朋友，是、是姐姐。”
导购第二次尴尬，看他对女生言听计从的样子便自动带入了两人情侣关系，没想到是个姐控，“不好意思。”
黎予摇头，回头看坐在沙发里的温繁星，还好没让姐姐听到，不然又要惹姐姐不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