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寄提着满满一大袋橘子绕过她,径直走进房内,仿佛也没看到床边男人神情的不自然。
她故意的。
故意站在门外,故意等门开。
实际没听到多少,不过只需稍看他们的微表情就知道有事瞒着她。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都习惯了。
又不是只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能理解。只是这次格外难受罢了。
疼痛好像也没那么难忍,这种级别的多来几次就不痛了。
“嘶——”
麻木胀痛的脸被人用一块儿冰给砸了,连带着砸掉了她胡思乱想的苦涩,顾知寄没忍住发出痛呼,皱眉瞪向始作俑者。
江桕垂眼看她:“冰敷,好得快点。”
两人都没再看门口站在的人,直到门被人轻轻带上,仿佛是另一种默认。
顾知寄瞥了眼,等听不见脚步声后,玩笑道:“我这算不算一个巴掌换咱俩往后余生。”
江桕拿着冰袋沿着她脸上的痕迹轻轻贴了贴,就她说话这个档口,那冰袋就在她脸上走了个三五圈,小心翼翼地,轻轻柔柔地,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瓷器一样。
顾知寄闭眼享受了片刻,“你这样敷,要什么时候才能好,人家都是直接摁着不放手的。”
“天气凉,容易感冒。”江桕视线定在她脸上,手上动作不停,“明天早上可以热敷。还有,不算。”
顾知寄豁然睁眼,撞进他深邃专注的眼睛中,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江桕轻轻转开视线,“怎么。”
顾知寄沉迷男色,半晌才回神,有底气的话也没底气了,她喃喃道,“为什么不算?”
“我们的以后,不需要用你吃苦来换。”江桕加了点力度,“懂了吗?”
“嘶,凉…!”顾知寄又被冰袋攻击,愤愤又怂怂地道,“懂了,你别假公济私。”
江桕移开冰袋,手腕轻轻贴上去。肌肤相贴,一冷一热,两人俱是一颤。
“干、干嘛?”顾知寄声音都颤了下。
“不是说凉?”江桕轻描淡写道,看着挺冷静地,仿佛刚刚的颤动都是顾知寄一个人的错觉。
感觉她脸上热了起来,江桕腕间翻转,重新给她敷起冰袋,怕惊到她,还特意提前说了声。
顾知寄撇撇嘴,不领情:“刚怎么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冰袋砸了呢。”
江桕瞥着她的小表情,笑了下:“你一进来就冷着张脸,我想着负负得正。现在看来,效果挺好。”
“江桕!”
顾知寄反手就是一拳,雷声大雨点下,江桕只觉得被羽毛扰了心尖,眉眼都舒展开来。
“受委屈了,要告诉我,顾桉桉。”
过了会,他刻意沉声道,听着还挺唬人。不过顾知寄向来就不怕他这个样子,她不甚在意地应了句,还有闲心问起小朋友来。
“慕慕呢。”
江桕扯了把椅子给她坐,“在陈主任那。”
顾知寄就着他的动作,把他推床上坐着,自己靠着椅子坐在床边,“陈主任?”
“嗯,骨科主任,他大伯。”
两人悠悠荡荡聊了些似而非而的话,比如慕慕是不是跟着他长大的,慕慕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不在他身边之类的。
江桕也由着她问,细细给她讲了遍木木成长史,家庭史。
他还是个病人,顾知寄也不敢多劳烦病人照顾自己这个康人,在他讲到木木现在在淮大附近上幼儿园时,伸手把冰袋抢了过来,干脆利落地摁住。
江桕让她抢了冰袋,手也不闲着。他拿起袋子里的小橘子剥开,细细把每一瓣的白丝撕下,喂到她嘴边。
顾知寄习惯性地张嘴,舌头一卷就包进了嘴里,然后脸一皱,眼一眯,嚷着喊酸。
江桕迟疑了下,将递出的下一瓣送进自己嘴里,刚放进去就反应过来,这是又上当了。
因为对面的女孩笑得太过放肆了,丝毫不带遮掩的,什么皱眉耸鼻啊,全化作她脸上的笑颜,生动极了,好看极了,他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
慢吞吞咽下这块精选的橘子瓣,酸酸甜甜带着清香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沿着喉口顺滑到心尖,是熟悉的橘子味,熟悉的秋雨日。
大脑神经末梢替他全部想起。
这样的小骗局,在他身上百试百灵。哪怕眼前的人儿忘了些事,却从未遗忘过他们的初遇。
他抱住她,埋首在她颈侧蹭了蹭,叹慰又后怕地深吸一口气。
顾知寄侧着头,笑得又坏又狡黠:“摸摸狗头,万事不愁。”
右手带着冰袋凉飕飕的冷气,在他后脑勺狠狠蹂躏了一把,然后贴近他颈后那层薄薄的肌肤上。
“嗯,万事不愁。”
橘子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有愁也要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嗯嗯。”顾知寄小鸡啄米。
“顾桉桉,我是你男朋友。”
这次没让她敷衍了事过去,江桕掰正她的脑袋,和她头抵着头,眼对着眼,声线沉沉:“我们是为彼此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我不希望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也请你拿出对待别人的那份无所顾忌来对待我,你的所有情绪我都想参与。”
近在咫尺的爱恋也会无限蔓延,像攀附在红墙上的绿枝,柔软,生气盎然。行人止步,抬眼注目,至此沦陷。
“江桕,我想亲你,可以吗?”
顾知寄吸了吸鼻,拖着的尾音像刚哭过鼻子小姑娘那么软,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征求他的意见。
江桕还能说什么。
就这可怜巴巴的样儿,活像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毛发湿哒哒蔫一身的落汤小狗,就是让他再废一只手,他也心甘情愿,更何况只是索求一个吻。
江桕伸手轻轻摁住她后脑勺,将她带近,“闭眼。”
唇瓣相贴,橘子味蔓延。
顾知寄甚是乖巧地闭上眼,失去视觉上的光亮,会让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焦虑中。
然而,在这一刻,顾知寄的世界只剩吮吸的水声和紊乱的呼吸声。
男人生涩地吮着她的唇,动作不得章法,顾知寄静静等他含了片刻,反客为主,张嘴,灵巧的舌头就钻进了他的口腔,轻轻一卷,将橘子味的汁水全部抢夺。
闭着眼的脸庞都能看出几分得意和窃喜。男人默默注视着,细细观摩,然后学以致用,举一反三。
抢夺汁水的小绳索被人咬住,含吮,口腔内沾染的橘子味也被一扫而光,尽数吞噬。
顾知寄没了方才的游刃有余,软着身子栽他怀里,任他予取予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狭小的腔内橘子味散尽,只剩下原始的水渍交杂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她脸颊泛起红漪,难耐地推了推身前的人。
江桕意犹未尽地撤离,伸手揩掉她眼角流淌的生理性泪渍,嗓音又哑又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念:“还要吗?”
顾知寄:“……”
她软着身子拍掉他假好心的手,眼尾上扬瞪他,兀自呼吸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没好气道:“不要了,差点没被憋死。”
眼前的人儿,眸光水润,唇瓣红肿,眼尾一扫,瞪他的模样都是如此得生动勾人,让他禁不住想要再品上一品。
再陷入不可说的欲念中,这时听她说话,江桕还是保留着几分清醒,若有所思地问:“不舒服吗?”
怎么他还想要。
“……”顾知寄深吸一口气,很是认真地看着他问,“江总,您这是第一次?”
江桕一顿,“你不是?”
他转瞬就想起方才她的主动教学,眸光沉了沉,欲念消散,一股不知名的躁怒涌起。
顾知寄挑眉,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可是看过许多亲密戏、视觉经验颇为丰富的观影人。
“当然、唔——”
顾知寄再次被抵住后脑勺,堵住嘴巴。
听说男人在这种事上总会有那么点无师自通的赋能,这话不假。
江桕人生第二次亲人,就是强吻,带着醋坛子里的酸味,混杂空气中弥漫的橘子味,仿佛要将她的嘴上其他人的气息一一抹尽,强硬地打上自己的标记和味道,甚至半途中,还学会了给人渡气。总之,就是不给人丁点儿抗拒的意味。
正午的阳光照在相贴的一双人身上,男人背着光隐匿着神色,却被身前的人一一看尽,顾知寄睁眼再闭眼,任他放纵,任自沉沦。
身侧的手攥紧男人的衣摆,褶皱四起,像黏腻的蜘蛛网,被捕捉到的猎物就再也无法挣脱,被网缠绕,至死不渝。
嘴唇被蹂躏地不成样,衣摆被捏攥地不成形,这个吻才堪堪结束。
顾知寄没骨头似的靠在男人起伏的胸膛,听他乱套的心声,静静温存,慢慢平复呼吸。
等他心率正常些时,顾知寄状似无意抿起嘴巴,拖音抱怨:“江桕,我嘴巴疼。”
果不其然,就感受到“咚咚”三两声极快的心跳声。
“嗯,肿了,忍着吧。”
男人面色沉稳,抬起她的下巴,怎么看怎么平静,除了耳畔经久不消的心跳声。
顾知寄笑开,指尖在他心口轻轻画了个圈,“你这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心疼了?后悔了?叫你亲这么久不放开。”
江桕呼吸一乱,捉住她作乱的心,极力平复心跳,被揭穿了,面色也一如既往地淡然,“嗯,心疼了,但是不后悔。”
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只能用满足二字来形容。
“嗯,因为坛子里的醋香溢了。”
顾知寄很懂的开口,江桕无奈看她,仿佛在说“给我点面子好吗”。
顾知寄笑,脸上的疼痛都忘了,仿佛溺进了他的吻与眼神之中,她若有所意地道:“我第二次被人亲,是强吻。第一次,是我自己索吻。”
江桕心神一震,心跳四起,炸开。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也没有谁规定分开的这几年不许对方身边曾经有过人。所以在得知她可能有过对象,他也只是想要她沾染和他一样的味道,而不是不满,嫌弃。
索性,他们心照不宣。
年少的那份情愫,随着时间的沉淀,像发酵多年醇香的美酒,香气愈发浓郁,飘溢深巷人家,醉人醉己。
阳光正好,人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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