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程砚驰那张脸有足足五秒钟，魏眠栀抬起步子跟着他走了。

坐上他的车，鼻腔里窜进好久没闻到的白山茶香，魏眠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出现在他朋友圈里的魏听绾。

应该不会跟魏听绾撞碰面吧......

她并不是讨厌魏听绾，对她的任何行为与反应已经到了无感的地步。但魏听绾不是，她总爱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

魏眠栀实在是不想和她多纠缠。

魏眠栀握紧安全带，偷偷瞟了程砚驰一眼。

她都怀疑程砚驰是不是属狼的，不然怎么能敏锐地捕捉到她仅一秒的眼神。

“偷看我？”他唇角噙着抹笑，神采飞扬。

魏眠栀吞吞吐吐地道：“就是想……问问聚会地点在哪儿。”

——想说能不能把我送回家。

她在心里补了句，没说出口。

都答应人家了，还是不要反悔的好。

程砚驰看她像个小鹌鹑，又生了逗她的心思。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去哪儿聚会？”

魏眠栀摇头：“不知道。”

话题被迫终止。

…

车停进地下车库，程砚驰将车钥匙揣进兜里，大步往前走，魏眠栀小碎步跟上他。

程砚驰发觉，步子迈的小了些。

电梯升到一层，门开听见推杯换盏的声音，她意识到这是酒吧。

魏眠栀从来没有踏足过酒吧，就算高考完最需要钱都那年，她也只是在奶茶店打工。

来来往往、步伐凌乱的男女差点挤到魏眠栀，慌忙靠近程砚驰，躲开他们。

男人的体温偏高，衣服上还带着好闻的清香，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不是香水味。

还没等魏眠栀分辨出这是什么味道的洗衣粉，一声嘹亮的“砚驰”凭空响起，紧接着一名穿着花哨的、跟程砚驰年纪相仿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阿鸣。”程砚驰跟他碰了个拳。

奚鸣瞧见程砚驰身边的魏眠栀，顿时兴致更上一层楼。

“咱这是？”

程砚驰介绍道：“魏眠栀。”

奚鸣伸手：“你好啊，我叫奚鸣，一鸣惊人的鸣。”

他这个名字还挺积极向上的。

魏眠栀礼貌地跟他握手，脸上露出浅笑：“你好，我叫魏眠栀。”

“名字这么好听啊！”奚鸣自来熟惯了，扯东扯西的，“哪个栀啊？”

魏眠栀刚想回答，程砚驰先前一步搂住奚鸣的脖颈，略微不耐烦地催他：“栀子的栀，赶紧走吧，一会儿明霁又该发牢骚了。”

魏眠栀跟着他们到角落的卡座，周围坐满了人，只有中间那张沙发空了座。她四处搜寻，看还有没有空出来的座位，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坐到c位去。

但可惜，她跟着程砚驰一起来，又是生面孔，无论是坐到偏僻的位置还是中间的位置，都少不了一顿“盘问”。

程砚驰看出魏眠栀心中所想，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读心术的功能，能轻易地读懂魏眠栀的情绪与心思。

程砚驰将坐在侧边沙发上的彭廉和方一庭扯开，笑眯眯地说：“你俩坐中间那座儿去。”

彭廉大大咧咧：“那专门给你留的。”

程砚驰皮笑肉不笑：“那是龙椅？”

彭廉：……神经。

龙椅两字一出，魏眠栀没憋住，偏头偷笑。

待程砚驰坐下后，旁边的明霁拽了下他，声音压低：“你咋把人带来了？”

程砚驰说：“她心情不好。”

明霁学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她今天心情不好～人心情不好跟你有几毛钱关系。”

明霁就是欠骂，程砚驰忍住，改口道：“啧，能不能正常交流了，我关心关心她对情绪怎么了。”

明霁忽而又说：“不过你想想，她肯跟你过来，是不是说明你俩有戏？”

“你少生产些能让我自我攻略的废话吧。”

程砚驰清醒的很。魏眠栀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动心的女人。

程砚驰将明霁的鬼话抛开，叫了杯果汁打算给魏眠栀，一扭头，瞧见好几个异性围在她身边搭讪。

明霁：“还怪招人。”

…

可不是，魏眠栀这种类型的女人在酒吧少之又少，能不被人围上来要联系方式么。

魏眠栀局促地摆手，朝程砚驰发出求救信号。

程砚驰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果汁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朋友，明霁。”

明霁对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你好，魏小姐。”

魏眠栀隐隐约约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喔。他在店里订过蛋糕。

魏眠栀颔首：“你好。”

程砚驰又介绍了其他人给她，魏眠栀只记住里面几个人。

程砚驰的朋友太多了，多到好似这家酒吧里的保洁都是他朋友一样。

后来魏眠栀才知道这家酒吧是奚鸣的，今天刚开业，程砚驰带人来给他捧场。

魏眠栀看程砚驰微醺，心想一会儿得换成他开车了。明霁以为她在担心程砚驰喝多了会难受，给她说：“程砚驰绰号酒王，你不用担心他。”

魏眠栀：？？也没说担心他啊。

魏眠栀被环境音闹得大脑迟钝，定定地看着某一处，直到程砚驰出现在酒吧中央的舞池里，嘴边是麦克风，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开，她才回神。

“今天我朋友过生日！”

“全场消费由我买单！”

尖叫声冲破屋顶，气氛直上云霄，像因为快速且大力摇晃过而冲破瓶盖的啤酒，气泡咕噜噜的往外冒个不停。

魏眠栀收到了酒吧里几乎所有人的生日祝福，比她前24年收到的都要多。

“托魏小姐的福，祝魏小姐生日快乐啊。”

“魏小姐生日快乐，前程似锦啊。”

“魏小姐真年轻漂亮啊，今天过的十八岁生日吧。”

魏眠栀脸都要笑僵，头都要点掉，总算没人再来她面前送祝福了。

她开始寻找程砚驰的身影。

程砚驰正和舞池里的人交谈，眼神清明，游刃有余，酒杯与对方的轻轻碰了下，变幻莫测的光线切出他脸上的明暗面，明的那一面正好对着自己。

…

直至十二点，魏眠栀才和程砚驰一起离开。

明霁说：“要不我把他送回去吧，不麻烦你了。”

魏眠栀想了想，道：“没事，我跟他住一个小区。”

明霁：？？近水楼台啊！

“那行，不打扰你们了，到家了让他用手机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魏眠栀应下：“好。”

程砚驰看起来真不像喝醉的人，但也许是他酒品好。

魏眠栀对他说：“车钥匙给我。”

程砚驰摸裤兜，掏出车钥匙扔进魏眠栀怀里。

魏眠栀无言，打开副驾驶车门让他进去。

拉上安全带，魏眠栀打开车内空调，嗡嗡声遍布车内每个角落。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入簇锦小区。

“到了，下车。”魏眠栀边解安全带边通知程砚驰。

副驾驶座上的人正合着眼，头偏向她这一侧，沉静的眉眼很精致，不是女娲用泥点子甩出来的作品。他的喉结小幅度地滚动，黑色布料下的胸膛跟随他的呼吸起伏，放大，缩小……

魏眠栀伸手推他的胳膊，连名带姓地喊他：“程砚驰。”

面前的人有了回应，声音带着哑意：“魏眠栀。”

莫名的，魏眠栀想笑。

她正色后问：“醉的厉害吗？”

程砚驰：“没。”

咔嘣声响起，魏眠栀解了锁。

“那快下车，回家。”

-

目送程砚驰进家，她提醒道：“你朋友说让你到家了给他发个消息。”

程砚驰虽然没醉到不省人事，但头脑不太清醒：“谁。”

“戴眼镜的那个，明霁。”

“哦。”程砚驰靠在墙上，背着她挥手，“晚安了。”

“嗯。”

魏眠栀转身，走进自己家。

说实话，因为谈昼生出来的坏情绪在今晚确实被一扫而空，但也因为程砚驰的朋友们而感到疲惫。

她快速洗漱完后躺在床上，回忆起程砚驰在舞池里拿着麦克风喊出的那两句话：

“今天我朋友过生日！”

“全场消费由我买单！”

她没理由让程砚驰这么做。

虽然这么说有点煞风景。

但是，确实。

魏眠栀摸出手机，点开程砚驰的聊天框。

睡不醒：【转账】

她不知道程砚驰今晚花了多少钱，只能先估摸出一个数，给他转了十万过去。

意料之外，程砚驰秒回一个“？”。

简单的一个符号，却使魏眠栀的心脏猛地停顿了下。

她呼出一口气，在笔记里打了个草稿，又删删减减，将最终版发了过去：

——我们不是什么很熟的朋友，所以你也没必要为我消费这么高。不过今晚我很高兴，收到了那么多生日祝福，也谢谢你带我去聚会。钱你收下吧，不然我过意不去的。

如果魏眠栀现在去找程砚驰的话，很可能会撞见他捶胸顿足吐血的名场面。

…

程砚驰一晚上没睡好觉。

将魏眠栀的消息截屏给明霁发去，明霁恰巧没睡，回他：

——程少爷，抬头看看现在几点了。

凌晨2：50分。

程砚驰：【我根本睡不着。】

程砚驰：【换你能能睡着啊？】

明霁：【哈哈哈哈哈哈b装失败了气急败坏呢？】

程砚驰：【……】

找个时间真把他那张嘴撕烂。

他根本指望不上明霁能回些有用的，他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不然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像根烧过头的木棍，冒着缕缕黑烟，恨不得此刻就冲到对面敲1201的门问问她怎样才算“很熟”的朋友。

他睡不着，魏眠栀也别想睡了。

但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程砚驰闭上眼，酒劲儿又上头，思想混乱，有人在他太阳穴里敲鼓，突突的。

他收回说自己有读心术功能的话。

这招数对魏眠栀压根不管用。

手机又振动了。

是明霁：

——你什么时候变得叽叽歪歪的了？

——对人有意思就直进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