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林的床位被抬高半截,他躺在床上,拔掉一直插在原处的药水,换新。
杨皓林一直没有动静,神情呆滞。
就在他走投无路觉得周亦鸣不会再理会自己的同时,外头乌泱泱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领头的那个男的腋窝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往里头走,紧接着是类似于保镖的角色。
杨皓林的眼睛累地睁不开,尚未消肿。他对于那两个人有印象,是昨天拦在他面前的大汉。
回想到昨天,杨皓林就呼吸困难,身子骨忍不住得发-抖。
护士见到这么大的阵仗,瞅了好几眼杨皓林,见杨皓林住的高级私人病房,应该不至于惹上□□。
输完液后,她就推车药水车离开前往别处,留下杨皓林与他们面面相觑。
领头的黑衣人,象征性地扶正眼镜,扯出夹住的公文包,坐在病床盘的凳子上,取出里头白-花-花的一打文件。
杨皓林绝望地闭上眼,那叠白色的纸张,似乎不需要特意明说,他就已经猜到那是什么。
律师犀利的眼神落在杨皓林身上,他好奇地打量了杨皓林一阵子,将文件递上,沉稳有力地说:“你好,杨先生,按照之前您与周亦鸣先生签订的合同表明您未履行义务,同时对于自己的病史有所隐瞒。”
杨皓林抿着唇,微肿的眼睛眨巴着,痛苦地申辩:“我没有刻意隐瞒,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呢。”
周亦鸣的行为说明他真的有病,但是为什么,从前的一切检查都检查不出问题。现在突然冒出这件事,他这段时间宅在周家,根本没有人可以下手的机会。
律师瞧他认真对待,目前并没有谈崩现象,并且周亦鸣并没有明确表明不能拿出让杨皓林死心的材料。
于是他从合同中抽出压-在最底部的一份检查报告。
里头有他的腺体拍片,针对腺体部分抽血化验得出的结果。
这个案例在联盟中数一数二,毕竟像杨皓林这样半路出家的人又有多少呢。
对于杨皓林这种类型的omega手足无措,无从下脚,从未有人侦破。
杨皓林盯着抽血化验后显示的数值,以及最下面黑色加粗的“腺体发育不完全,无法终生标记,无法生育,生|殖腔先天性发育缓慢,有终生无法成熟的隐患。”
简单来说,杨皓林只是一个能被标记和分泌信息素,无法生育的omega,他除了能短暂缓解alpha的发-情|热外,几乎无用。
白纸剧烈浮动着,宛如杨皓林漂泊渺茫的心。
沉重地握住那张纸片,直到对方接过一张布满褶皱的纸张才明白这对于杨皓林来说,是何等的沉重。
omega一旦失去繁育权和beta又有何等价值。
律师的话顿住,杨皓林面色俱灭,心如死灰,薄红的唇瓣此刻变得艳红。
血珠镶嵌其中。
张合的嘴唇挪动着,细若蚊呐,“周董要我赔偿违约金吗。”
律师盯着他那张脸,垂下头来。
实在搞不清杨皓林的脑回路,初来乍到,尽管与周政屹的信息素高度匹配又怎么敢闯进周家这深塘,好被人吃干抹净,再倒打一耙。
周家实在难以搞垮,可是周家继承人身边的对方可是万众瞩目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挡箭牌。
杨皓林的样貌极佳,紧致漂亮精雕细琢。
非得撞这堵毫不留情的南墙才狠狠跌下。
“是的。”
屋内的温度似乎骤降,律师咳嗽一声,板正着脸,杨皓林的手搭在针孔处,好像下一秒就要扒开,使那鲜血以喷涌的形式出现。
“少爷还是需要高匹配度的omega信息的抚慰,周董的意识是抽出你的百分之三十的腺□□,用来抵债。”百分之三十的腺□□用来换取他父亲的生命,仔细想想是极其划算的买卖。
律师看着对方垂落的眼眸瞬间睁开,坚定地注视着他。
来自粗俗的陋俗下,杨皓林甚至扯住他的手,向他这个毫无用处的人感恩:”可以的,我愿意。”
他自知自己不是好人,可omega的腺□□是终生无法恢复的,杨皓林腺体本身发育不完全,是个残缺的半成品。此刻抽离百分之三十的信息素,还没有alpha的抚慰,不止是心灵上的疼痛,更是□□上,精神上的折磨。
“你明白百分之三十的腺□□是什么概念吗?产妇在生育孩子的时候尚且耗费心血上的百分之三的腺□□,而你……”
后半段不是他这个身份量级的人说出口的,在他询问杨皓林是否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时,两名健壮的保镖已经先他一步牢牢将第二份合同抽出。
不容置疑地摆在病床上支撑的小桌子上。
周家像人间的阎王,烧杀掠夺。
治病救人的屋子,此刻利益熏天。
杨皓林懵懂无知,他不懂得这些概念。他从小就不爱学习,对于和beta无关的生理性知识,他更是不屑一顾。
怎么会料到,当年的不屑此刻以子弹的形式,毫不客气地击中他脆弱的身体。
杨皓林握住沉甸甸的钢笔,钢笔方才吸饱了墨。
大气地挥舞着写下三个歪歪扭扭,不算好看的字。
合同结束,杨皓林已经成为弃子。。
保镖检查合同完毕后,抛下一句:“我们会在你康复后来采取腺液。”
杨皓林顺从点头,毕竟谁会需要一份并不完美甚至携带病毒的腺液呢。
他不由想到周政屹,周政屹现在身处何地。
当时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失聪,耳畔处萦绕着刺耳的鸣叫声,以白噪音的形式单音节的灌输。
依稀记得,周政屹抚住他的头。温热的手掌擦掉他的泪水,叫板似地对着空气说话,他浑身过激的防备,实在听不清周政屹在说什么。
紧接着,他就昏迷了。
但他想,这场虚假的爱情故事竟然以这种难堪的形式收场。
收集腺□□是怎么样繁琐又恐怖的事情吗,他能看清律师不可置信,发自善心提点他的神情。
不过他实在走投无路。
只要他贡献出他原本身体中不在意的一部分就能换回一切的太平。
或许走这一遭也并不是不好呢。
他见识了繁荣的首都,见识了权势滔天的周家,见识了背叛他的李诨,与憎恶他的林司遥,还有他曾经的结婚对象周政屹。
如果他没有贪小便宜,想着简单的阶级跨越是不是就可以少吃苦头。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杨皓林只能养好身体,等待着别人采夺他的身体。
这样,是他保全自己和家人唯一的道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政屹的脸蛋已经以一种模糊的状态出现。
每日的梦境中又清晰地让他触摸,一睁开眼,又是可笑的白日梦。
他本来不该在意这些了,被人背叛也早就习惯了,就像那无知时候的初恋,自以为拥有全世界,其实只是被自己的全世界抛弃了。
时间加速到什么时候呢,杨皓林顺利下了床,身子骨日益健壮。
周家定时定点送来补汤,他每次都会乖巧喝掉,毕竟自己现在是药罐子,好歹要为全联盟最显赫身家的周政屹配备药材。
他走下床,端坐在阳台旁的小凳子上,盯着外头叽叽喳喳欢笑的孩童和即将出院的病人,欢声笑语。
病房内一片冷寂,只剩下稀碎的裁剪枝叶的嘎吱声。
这瓶绿植一直摆放在阳台上,正对着阳光,吸满了日光,青翠欲滴。
这份宁静被不速之客推门而入。
裁剪的枝叶零散落在地上,米虫般等着投喂补药的日子过惯了,脑子自然迟钝。
直到看到不断前进逐渐跨步到他面前的锃亮黑皮靴,他的脑子转了一圈,其中交杂的情绪复杂难懂。
惊喜雀跃加上自卑。
他抬起眼,上扬的唇角微微耸拉,面色不虞。
病床旁摆着新鲜的水果花篮。
杨皓林抬起眼,不善地问:“有什么事吗?”
李诨扬起虚假的笑容僵在原地,没有料到杨皓林如此冷淡的应付。
不过他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弱下风,处处为了杨皓林着想般开口:“你父亲治病的钱我可以出,你还是断了和周家的联系吧……”似乎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他又迅速补上:“我没有别的意思,上次的事情真的抱歉……”
杨皓林脊背挺直,汗毛直立,他实在难以想象李诨说打着一副对他有所亏欠的样子,作出的事情却是无用又假意,他忍不住拆穿对方:“这话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假惺惺给谁看呢,李诨。”他漆黑的眼眸不解地盯着李诨愧疚低垂的眼睛,死死盯着,话语毫不留情:“我不能明白,为什么是我。”
“你的爱需要我来陪葬吗。我是很感谢你收留我,但这份恩情对比我的性命来说是不是太小了。”虽然他被周家抛弃是早晚的事情,但此刻杨皓林自欺欺人地埋怨李诨,假如李诨不拆穿自己,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历经这场劫难。
李诨哑口无言。
杨皓林自知自己这样不好,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早点戒断反应不是更好。
他失望地泄了气,沉默说出一句:“我真的把你当成朋友。”孤苦伶仃惨遭车祸的杨皓林,抵达这座陌生的城市被眼前的一切熏陶地迷了眼,也满怀感激,也真正地视曾经救自己于水火中的人当成朋友。
李诨被这噼里啪啦情绪激昂后的沉默煽情弄得心头一紧,他很快捕捉到这些话最重要的关键点:“会死是什么意思。”
生死这种人生大事……
微风吹拂,杨皓林被风吹得稍微板起的脸蛋扭动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字面意思啊,周家要抽我的腺液。”说到这话时,肉眼可见李诨紧撅眉头。
看来腺液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啊。
[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