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温和的阳光经过高大树群的层层分割,四分五裂的照进偌大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个壁沿雕刻精致的喷泉,汩汩的流水声与这恬淡的环境相得益彰。

这是南鹊原本的家,所谓人们口中的大户人家。

南鹊还没踏进门,就开始气闷,像是呼吸了一口满是灰尘的空气,门口没有停车,为了保险起见,他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吞了一颗药丸,才稍稍安心往里走。

和印象中一样的装潢,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人影,也闻不到生气,像一只巨大且华丽的铁笼。

外面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屋里的人用眼神示意,这里不是天堂。

这是称之为“家”的地方,“家”这个字眼很玄妙,无论你厌恶与否,你都要无条件的回来,从出来就刻上的印记,是港湾也可以是褪不去的枷锁。

这样华丽的房子却没有打扫做饭的阿姨,实属罕见,是因为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不喜欢,也就是南鹊的母亲晚灵。

没必要人力浪费。

太安静了,安静到压抑。

南鹊明明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可无论是他的神情还是动作,都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他巡视了一周,上了楼,先是去了自己房间,房门紧闭,被人上了锁。

南鹊短暂的低了下眸,转身去了母亲的专属画房,听说在他没出生之前就有了这么一个空间,是南正康特意找人装修的,因为晚灵喜欢。

房内空无一人,走近书桌,上面一条长卷,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作,荷花荷叶已具雏形,预示着夏天的到来。

无论是从画笔的流畅程度还是旁边的题字,都能看出这画者的功力不浅。

南鹊画画这一部分也是随他母亲。

南鹊悄悄退出来,走进隔壁的卧室,果不其然,床上一团小小的凸起。

自己烦了就爱睡觉恐怕也是随了母亲。

他曾经无意间翻到过母亲的相册,里面是多彩的世界,脚印遍布了世界各个角落,照片上的女孩笑的灿烂,仿佛世界都紧握手中。

有些照片背后还附有俊秀的字迹:想要游遍世界各地,去到人们去不了的地方的晚灵。

曾经最大的爱好是旅游,最常有的表情是笑容。

那个眼里是大海远方的女孩因为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轻易的把心交付了出去,自此之后,每天活动的地方不过是这一隅之地,每天做的就是盼望着那个男人的归来。

为爱开启赌约,将本就触手可得的自由永远禁锢在此,热衷的东西轻易的舍弃,却难以换回同等的重量。

“我在家里很好,家里这么大,也当旅游了,你爸很忙的,每天都很辛苦,经常回家也费事。”

晚灵总这样笑着对南鹊说。

可南鹊清晰的认识到:这场婚姻就是失败的。

他尝试过破局,可晚灵像一个兢兢业业的绣者,不停的刺着图案,哪里破了,就拿针线去补,如此往复,她在修补一张永远有缺口的图画,而他的阻拦除了平添伤口,毫无作用。

南鹊终于明白他无法改变一个人,即使你知道她前面的就是深渊,仿佛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更不用说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妈,妈,我回来了,醒醒啦。”南鹊坐到床边轻轻催促,语气温柔的像在哄一个失落的小女孩。

晚灵很快就醒了,她并不是缺觉的人。

“妈,是我。”

“南鹊……南鹊,”晚灵喃喃着,“阿鹊,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

她的眼睛瞬间澄澈,转变为不可思议,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摸向南鹊,抚摸着双颊,又捏到肩膀,她在确认和记忆中的是否一样。

南鹊握住晚灵的手,“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把各方面处理好,就回来了。”

晚灵把南鹊的手的握的更深,刚睡醒的她整个人很干,但是眼窝是酸涩的,脊背很努力的挺直,不想失态。

她的儿子还是那么温驯,即使面对着她这么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南鹊理了理晚灵乱乱的头发,“妈,你是不是还没吃啊……”

“你爸知道你回来吗?”

南鹊的手微微一顿,“嗯,他知道。”

母子两默契的停顿。

“不早了,妈,你还没吃吧,下去做点吃的,我们一起吃。”

晚灵点点头说好。

南鹊扭头,他听到楼下的笑声,是南正康和客户谈笑风生,他把人带到家里来。

他好像总是这样,不常回家,回家大多也是为了公事。

南鹊不是没有见过南正康在商界的样子,响当当的名号,为人谦和,和谁都能聊得上话,语言收放有度,想与他合作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靠他的人格魅力加持。

那是他最精美的面具。

自南鹊生下来以来,从未撕掉过的面具。

有时候,南鹊甚至会忘记南正康的长相,很可怕,对吧。

那是他的父亲。

独自一人,他会试探性的叫出“爸爸”两个字,只是做了个口型而已,就让他心里猛地一惊。

他从心底惧怕这个男人,这份恐惧并没有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淡化,而是成了一种应激反应。

楼下传来一阵笑,笑声听起来很端,所谓成功人士的谦卑。

“起来吧。”南鹊扯了扯晚灵的手。

晚灵却是不愿了,她抽回手,表情带着窘迫,“算了吧,我等一会儿再下去吧,不急,我也不是很饿。”

南鹊心里了然,笑了笑,不说破,“好吧,那我下去,我下面条给你吃,一会儿我端上来。”

晚灵张了张嘴,却无字可吐。

“我快点。”

那两个人还在楼下攀谈,南鹊在两个人的注视下下楼梯。

南正康的镜片闪过一道利光,掩住后面那双精明的眼。

“这是令郎吧?感觉好多年没见了。”

南正康几乎是硬挤出一抹笑,努力营造一个好父亲的形象,“是的,还劳您挂记着。”

“长得真是一表人才。”这话听起来不像阿谀奉承,“如今是在哪里高就?”也就是跟着随口一问。

南鹊眼看着南正康脸色一暗,从不将自己的情绪显山露水的商界传奇也会有难堪的时候,几乎是卡了壳。

是对自己的儿子。

“王叔,好久没见你了,”南鹊笑着主动过去握手,“算不上高就,就是帮人做做设计,半个闲人而已。”

“设计啊,这也不得了啊,靠脑子和手艺吃饭,现在年轻人都乐意搞这个。”

“过奖了,过奖了。”南鹊谈吐有礼。

“那我先去忙一会儿,我妈身体不太舒服,我给她做点吃的送上去。”

“好好好,你去你去,”王总转身看向南正康,“你这儿子真孝顺啊,不像我那儿子,平时电话都懒得接,更不用说叫他回来看看我了,还吃他的饭?怕是这辈子都指望不上喽。”

南正康干笑两声,“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听说令尊完全继承了你的衣钵,很有领导能力,前一阵子还去了国外进修管理,你是后继有人。”

王总摆摆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可不指望这,我也没想到,他对管理公司那么有兴趣。”

……

南鹊静静地烧水煮面,锅里都开了花,他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上了楼,床铺已经被整理好,晚灵也已经打扮了一番。一条素雅的改良旗袍裙,一根玲珑的玉钗,抹了点淡妆,衬的这个年纪的她雍容又美好。

南鹊很喜欢母亲这样。

楼上楼下,截然不同的光景。

三年没见,却是无话,两个人都有各自的愧疚。

“妈,我还有事要做,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

南鹊实在是太压抑了,他的表情管理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下楼时,那两个人已经换了个地方交谈,踱步到了碧波荡漾的喷泉边,看样子一会要出门。

南鹊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等着,想等着他们先离开。

“老南啊,还是是你啊,你之前跟我说把目光不仅要放的长远,更要宽阔,比如说适当的投资娱乐圈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会是一场盈大于亏的赌博。”

“哈哈,怎么突然提这茬?”

“我之前想着我搞新能源新技术的,跟娱乐圈能有什么关系,但我还是听了你的话,前一阵子以品牌方的身份赞助了个综艺,叫《星河舞台》,我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火了,听说节目里出了个人物,这节目热度窜的老高,到现在还挂着热搜呢。”

“我这叫蹭了好一波热度,要不说,还得是你啊,换我是想不到,也不敢去支持一个新玩意儿。”

“我不过提意见,你能制定方案付诸行动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既没有过分贬低自己,又抬高了他人,让对方心里听的高兴,南正康一向这样圆滑。

“看来以后娱乐圈的这块蛋糕我也要伸伸手分一分喽。”

南鹊在暗处看着男人得体的笑,不过那笑容离他很远,看着男人矜贵的气质,得体的动作。

别人都看到了一棵大树如何繁茂,如何开枝散叶,而他看到的是地底下早已烂掉的根,闻到腐臭的气味,那是他生活的地方。

该怎么把面前这个贵气的男人和三年前那个几乎疯魔一般的狂徒联系在一起。

这是说出去根本就不会有人信的事情。

南鹊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伤人的话那么容易的就可以说出来,可以同时伤害两个人。

而如果想伤害一个女人的话,最好的方式也是最简单的就是诋毁她,去捏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用丑陋的嘴脸,激进的态度让听到的人以为它是一个事实。

翻旧账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无止境的污蔑,该怎么去证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桥段,就算证明了又如何,疤痕已经存在。

古往用贞洁来评判一个女子,现在似乎依旧未改变。

“死婊子,生出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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