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有的时候慎怡看着纪则明,会觉得他和当年初见的模样别无二致,有的时候又会觉得他变了很多。但是不用去观察爱人,她偶尔照镜子,也会为自己现在的样子惊讶。
青春逝去,岁月一笔一笔,在人的容貌和气质上留下痕迹。
某天做客姑姑家,才发现她的女儿今年也要读大学了。姑姑夸慎怡变得成熟稳重,像一块灵智未开的玉石,沉淀出了透亮的翡色。
纪则明说他感觉不到,他总觉得慎怡和当初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他不知道,这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待慎怡十年如一日。
而慎怡这些年在逐渐平静的心境中,获得了相对静止的能力。任由岁月磋磨,她仍怀着青春期般的朝气蓬勃,以及乐观的生活态度,来抵抗无情的时间。
只是亲人的骤然离世在她心头刻下的痕迹太重,所以即便日子普通,慎怡也珍惜每一天的流逝。
指针不断旋转。
二十八岁那年,她失去了她的小猫。
那一年,奶黄包六岁。
每次去宠物医院或者美容院,工作人员都会夸爸爸妈妈把它养得很好。慎怡总是很高兴得到这样的夸奖,比别人夸她漂亮还要开心。
这孩子从几个月大、只有几百克的时候就来到自己身边,二十二岁的慎怡第一次当妈妈,经常为它的不理人而感到难过。
但她仍厚着脸皮抱着猫到处和人炫耀,说这是自己的嫡长女,说它是天下最可爱的小猫。
直到现在小动物也都还是不喜欢慎怡,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心想,她只要奶黄包喜欢她就好。
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两还是经常吵架,有时候还会动手。纪则明当和事佬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还开玩笑说要去当联合国和平大使。
慎怡才不管,她就是要强制爱。
就这样吵吵闹闹了六年,小不点变成了大孩子。在某天也开始变得粘她了。
慎怡得意洋洋地和纪则明炫耀,她终于俘获了小猫的心,说女儿果然是妈妈的乖宝。
在奶黄包第一次被慎怡亲却没有躲开的那天,慎怡拍了一张她们相亲相爱的照片。
那段时间她变得非常期待上班和下班,因为每次开门,毛孩子都会坐在门口等她回来。
她觉得喜出望外,每天都要把孩子举起来示威,说是要发扬猫猫教。
然而在不久以后,信徒失去了她的教主。
从殡仪馆捧着小盒子出来的时候,慎怡缓缓地蹲了下来,纪则明撑着伞替她挡雨,任由雨声盖住她的哭泣。
他攥着伞柄的指骨明显突起,用尽了全力去克制自己的悲伤。
这么多年,这么多天,他们和家人一样相处、生活、彼此陪伴,骤然离去,必带来抽丝剥茧般的疼痛。
慎怡都懂。
就连医生说,这是猝死,小概率事件无法避免,不用太自责,慎怡也都明白。
命运要从她的人生里带走谁的生命简直轻而易举,她从很多年以前就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总是对触手可及的幸福努力伸长双臂,能握住多久,就算多久。
她问心无愧了,不该有遗憾的。
但是每一次的离别,都让她感到悲痛。
二十六岁的时候泣不成声,二十八岁也仍然习惯不了失去。
他们在雨声里站了很久。纪则明难得地陷入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沉重里,忽略了恶劣的天气,忘记了时间,直到慎怡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小小的盒子埋进土地里,她仔细掂了又掂,发现也只有几百克。
慎怡说:“下辈子还要做妈妈的小孩哦。”
可是第二天下班回家,发现门口空无一物的时候,她还是嚎啕大哭地抱住了纪则明。
她说她再也不会养猫了。
她已经捡到过最喜欢的小贝壳,所以不会再去海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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