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彦大气不敢喘。

他不傻，听出庞雲斐语气中的敌意，龟缩在沙发边角，甚至不敢坐稳，仅占据三分之一的位置，夜场老板极宠他的养子，以至达到无人理喻的地步。

况且平常与庞雲斐极相熟的也没见过几次，都知道男人把宝贝儿子当眼珠子疼，所以那句不配提鞋的杀伤力不足挂齿。

“哥…金仑哥一般几点回家？”

“找他有事。”

“没太有，就是，叙叙旧。”

柠彦可算是看明白了。

即便庞雲斐大发慈悲给了他联系方式和地址，三楼小黄狗与仅四楼高筒子楼，摆明是国王充当骑士守护他的小王子。

“……”

庞雲斐不轻不淡扫向他，再次倒半玻璃杯水，似笑非笑凝视他一饮而尽。

这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极其糟糕。

柠彦回以微笑，只是笑容勉强。

他搓搓膝盖，正犹豫要不要起身离开。

庞雲斐放好手中杯子，脚步静悄贴近玄关，掀开盖在猫眼的黑色遮挡板，斜靠门板凝视楼道拐角。

一阵哒哒哒小狗跺地的动静后，随即响起倦怠男声，柠彦瞬间听出是金仑的嗓音。

“这么开心，奶黄包。”

奶黄包？那只小黄狗叫奶黄包，听着还挺符合特征的。

柠彦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头顶随即飞来眼刀，庞雲斐视线阴冷，看得他大气不敢喘，耸起肩膀畏手畏脚。

纵使柠彦有百般意见，可他万万不敢在庞雲斐跟前表现三分。

起初外面还存在讲话声，后来动静渐渐微弱，最后奶黄包恋恋不舍嗷呜。

老房子隔音效果差，关门声稍微重点，都能听得**不离十。

“那我......”柠彦脚底抹油，他快承不住这压迫气息，表情挣扎，见庞雲斐都未分他半个眼神，鬼鬼祟祟猫腰离开。

直到站在马路牙边，他愁眉苦脸，双手合十使劲抹把脸，五官都快皱成苦瓜。

来之前，柠彦也没想着自己连金仑的面都没见到，就这么灰溜溜扫地出门。

他垂头丧气向前走几步，正好遇到路口红灯，柠彦扭头朝来时的方向看。

老弄堂光线昏暗，建筑轮廓仿佛蒙层透明塑料纸，阳光尽数折射外，渗透不进去半点。层层衣杆叠着杆，衣服摆在外面如张扬旗帜，可因为外面极冷，水珠快要凝结成冰。

金仑就住在这种地方。

柠彦心绪复杂，他握紧背包带，低头瞧自己穿着时间太长，都有些掉色的鞋。

他能给金仑的东西极少，如果情绪价值也算，他勉强凑出与写歌这两个优势，但都被庞雲斐轻松取代。

“......仑哥。”

柠彦突然觉得委屈，他瘪嘴，浑身不得劲，很想揪住头发大声嚎叫，最起码奶黄包还能被金仑摸摸头，而他什么都没有。

至于城市另一边。

李和城就没如此淡然。

他捡起丢在地上的外套，细数还存留的纽扣，默不作声叹气。

这次是他过分了。

明明金仑都挣扎着翻身拒绝，他就跟没见过肉的饿狼，完全丢掉李长公子的优雅自矜，拼命去套金仑的玉柱，白衬衫尽失，纽扣大开。

看着满地古董瓷瓶碎片，李和城阻止服务生打扫，他示意人出去。

等包厢空间就留他自己时，李和城才松口气，视线飘忽：算是彻底搞砸了。

他后仰靠在椅背，视线游离，凝视天花板晃悠吊灯坠，仿佛仍能回忆起金仑不可置信的视线，以及对方沾满透亮水痕的圆润。

“……”

即便金仑没出声，李和城约摸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知羞、放荡形骸。

哪里还像个大家世族的长公子，倒跟勾栏院的差不多。

“真是……还是毛头小子么。”

经过这一遭，估计把金仑吓得不轻，他甚至没像往常洗个澡离开，胡乱套好卫衣向外跑，李和城没理由阻拦他，任由对方踉跄离开宾楼。

他心里堆了口气，发泄不出来，抬手拿过放在桌面纯银如月光的长烟杆轻磕。

或许是童年生活环境的缘故，金仑很喜欢闻这些烟草气息，但他极其厌恶老烟枪嘴巴里出来的臭气，李和城迁就他，连雪茄都不再吸，任由对方一卷卷点烟当熏香。

“为什么热衷它？”

李和城偶尔也会不解，他着实没闻出金仑所钟意的味道。

后者不语，翻身侧脸埋进枕头，因为浇脏了被褥，原本的被子用单薄床单取代，轻飘飘覆在他**肩头，皱褶带有厚重的油画质感，配合人困倦眉眼，衬得他如小天使。

“关你屁事……”

小天使说了句粗话。

李和城轻轻捏住他嘴角：“要打嘴。”

金仑挥手躲开攻击，长睫垂落，不满低估几声，像偷偷讲坏话的小朋友。

“……”

回忆结束，李和城用银锭压住余火。

房屋余气未消，呼吸绵绵。

李和城搂住金仑常睡的那边枕头，碍于对方有点时日未住，其中味道飘散，可他仍仿造地鼠，使劲嗅几乎不可闻的独属于金仑的竹木冷香：“仑仑——”

一声声呻吟，划开浓稠夜色。

金仑拉好棉服，他仰头，周围的冷空气冲入鼻腔，呛得呼吸紊乱接连咳嗽数声，最后还是用掌心捂住口鼻缓和些许。

他不确定庞叔会不会见他。

自从毕业，他们算是毫无联系。

即便他去夜场，庞叔肯定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既然未露面，他已经表面了态度。

万一……对方讨厌自己了呢？

金仑向前脚步回缩。

可身体深处跳动的火苗不假，宛若一把勾人的毛刷，时刻拂动金仑摇摆不定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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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