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见,重逢

嘶……

好疼……

疼……

林夭夭费力地睁开眼,眼前是漆黑一片。

上界天骄多是天生筑基,自然可夜行视物,她能分辨出这是一个极大极幽深的山洞,空无一物,只能听见上方滴滴答答的水声。

她没死?!

哦吼,

仙器万岁!!

林夭夭艰难地爬起来,全身上下的骨骼像裂开了一样,疼得她冷汗涔涔。

无力地靠着石壁喘息,她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楚玄清,我与你这奸贼势不两立!

“阁下何人?”

黑暗中传来一道悠长深远的声音,似远似近,仿若远古中来。

林夭夭陡然一惊,背上顿时起了细细麻麻的细汗,不作应答。

……

半晌没有动静,林夭夭略略松了口气。

骨头被碾碎般的疼痛再次袭来,她险些叫出了声,抵着石壁缓了缓,而后强忍着痛意慢慢向前。

祖器在黑暗中幽幽泛着白光,林夭夭靠着半仙器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

终于得见天光,林夭夭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在了原地。

这,这到底跟浮霜峰有什么区别!

林夭夭心头顿时萦绕着一股绝望。

还是冰封万里的雪山,还是一成不变的冷白,还是不见生灵的空谷……

啊啊啊啊!

真的要疯了疯了!

她是不是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刚从黑暗出来的眼睛不适应亮光,只多看了几眼就泪流满面,林夭夭急忙拿袖子捂住脸。

“哭什么?后山到了。”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林夭夭放下袖子一看,顿时讶异,这不是那位叫宋微尘的少年吗?

“先前……”林夭夭突然觉得没必要再问,话音一转,“这里就是北冥沧域?”

“不像?”

少年玉白的指尖敲了敲红皮灯笼沿,淡声道,“我也觉得不像。”

“像不像的吧。”林夭夭倒是无所谓,反正用不着扫地了,“只是这地方和浮霜峰完全是一个模样。”

“一个模样?”

“对啊。”林夭夭抵着风雪前行,呼啸的北风刮得人脸颊生痛,她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疑惑的,扭头回道,“这不是完全一样。”

宋微尘觉得这人有些好笑,这么明显的不同也看不见,开口道:“你看那南流景。”

这里还有太阳?

林夭夭下意识抬头,只见那苍穹上明晃晃地挂着三个光盘,竟是有三个太阳!

什么鬼?

眼瞧着林夭夭满是好奇地看向他,宋微尘长眉一挑:“那是三尊大帝。”

什么!!

大帝?

竟,竟然是大帝!!!

“不过,”宋微尘双手抱臂,神色不明,“他们如今都只能用来照明了。”

卧…

卧槽?!

林夭夭直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跟在一旁装聋作哑当哑巴。

妈呀,修真界好可怕,大帝都能被弄死!她这么努力修炼真的能多活几年嘛!!

……

嗯?

不对!!

“那、那个太阳是不是在动?”

林夭夭心里害怕极了,只觉得骨头又裂开了似的疼,一边祈祷着别再有什么变故。

没有听到回应,林夭夭吓得赶紧转头,却见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愣在了原地,林夭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一眼——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

林夭夭睁大了双眸一瞬不眨,望向山顶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见那高山绝巅,有仙临世。

彼时雪过天明,天地皓然一色,那峰上之人周身似有云雾缭绕,难窥其貌。

肆虐的风雪随之变得轻而缓,浅浅地扬起那如烟袍裾。

漫天霞光尽皆笼罩在他雪白的大氅上,广袖间隐约露出的那截皓腕,却更要白上几分,肤色几近透明。

银白发丝长垂,若天幕边的璀璨星河,流光溢彩。

宋微尘无声地凝视了片刻,忽地转过身去,作势要离开。

林夭夭被这动静一扰,也回过神来,暗自惊奇:莫不是这少年同那仙人认识?

急忙跟上前去,正欲问上一问,就见那峰顶上的仙人淡声道:“鹤卿。”

这声音虽轻,却可穿透无边距离,似能横亘万古,蕴含着恐怖的威能。

识海里的本命灵器不住地喧嚣震动,像是要冲出牢笼。

林夭夭浑身一震,她没傻到那种地步,知道这是仙器灵识在向此人匍匐称首,自然这位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曾经的修真界第一人,尘生雪。

天生化神,十七岁成帝,莫说当世,便是前推过往无数纪元中也极难一见如此妖孽。

这样天神一般的人物,却在一场浩劫中沉寂,如今已有一百三十三个年月,上界却无人不晓他的传说。

宋微尘闻声僵在了原地,不去回头。

“我回来了。”

还未等林夭夭思索这话中意味,只见那遥远的天际中翻腾着星河般的光彩,虚空骤然破碎。

她在心里气的骂街,手上连忙祭出本命宝器,赶在天崩地裂前逃离。

却未曾发觉一抹浅淡的光晕照在她身上,随后逐渐隐去。

林夭夭的身影刚刚消散,此方地界便如画布般褪去了颜色。

流光收敛,磅礴的威压陡然升腾在天地间,黑沉的天幕悉数笼罩。

时空折叠,光影后退。

如冬日落雪,瞬息返回夏夜。

……

……

宋微尘感受到了光,慢慢睁开了眼睛。

逆转虚空的感觉实在太过糟心,虽然他从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他确是早已比不得从前。

站起身时脚下似乎有千斤重担,他头晕目眩,随意撑在一处,尽量掩饰着虚弱。

无论来者是谁,都好过面前这个人。

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虽然如今的他什么都感知不到,可也明白,有人为他挡了无数道虚空裂缝。

“鹤卿。”

尘生雪走近了,伸手自然扶住了他,扣住灵脉一探,眼睫似乎轻轻颤了颤。

这一串动作实在太快,宋微尘怔了瞬,反应过来想要挣开那只手。

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那腕骨上的一条平安结,粗简素朴,已有些陈旧褪色。

皓腕系结,更若红梅覆雪,往昔种种顿时涌上脑海,他忽地怔住了。

“你……”

一开口,嗓音是说不出的干涩沙哑,宋微尘立即停住了嘴。

可微微颤抖的唇角,却泄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没必要了,一百多年的岁月辗转,早已物是人非。

只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尘生雪盯着他的脸庞无言看了半晌,似是在辨认。

指尖顿了顿,而后毫无预兆地将他揽近了些,手下微微收紧,试着以最温和灵力为线,修复他残破的体内。

他……

黑白发丝交错,宋微尘猛地回神,奋力挣扎起来,想推开眼前人。

不料对方纹丝未动,自己倒反被更多的线制住,动弹不得,肢体相碰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也挣不开这禁锢,宋微尘脸色彻底沉下来,眼底一片暗潮翻涌:“放开。”

“别动,”尘生雪神色丝毫未变,陈述事实般解释道,“我的灵线不可断。”

一阵无言的静默。

尤似梦中。

胜似梦中。

这场景倒叫他陌生了。

他不是宋鹤卿,宋鹤卿是个早就死了的倒霉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本源灵力救人……疯了吗!我根本不认识你!”

宋微尘拧眉,用力挣脱腰上那缠绕着层层的银线,无奈早已不复从前,灵线竟纹丝未动。

见状,他的心头直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火。

额上青筋暴起,宋微尘阴下脸色,狠戾地咬牙:“你凭什么救我!滚开,否则我杀了你!”

银白发丝仍是拂过脸颊,宋微尘心烦意乱,一时气得发昏。

本命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电光火石间,一柄利剑直直刺进了对面人的肩膀!

殷红的血像盛放的腊梅晕染在素白的衣服上,漆黑的剑身上滴滴答答地落着血,鲜艳刺目。

那柄剑曾为尘生雪杀人无数,却第一次,沾上了尘生雪的血。

宋微尘死死盯着那柄染血的剑,心中不可置信。

他像疯狗一样不管不顾护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今却被他亲手伤害,腿脚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垂在衣袖下的手不停发颤。

怎么…

怎么会这样!

尘生雪神色微顿,松开灵线,随意将肩上的剑拔了出来,鲜血霎时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他瞥了眼这柄沾血的无上凶剑,又递向宋微尘。

“如果恨我,就亲手杀了我。”

耳边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

宋微尘紧盯着剑身上滴答的血,听到这风轻云淡的话,呼吸一窒,险些灵气逆流。

他忽然觉得这人疯了。

尘生雪的体质…他的体质…哪怕是流一滴血,都会痛不欲生,这又是在做什么!

宋微尘握住了剑,那双从来果决狠辣的手不住颤抖。

终究是没忍住,咣当一声,剑掉在地上。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两个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抱歉。”

“来迟了。”

什么?

宋微尘垂在腰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思绪像一团乱麻。

尘生雪确实有本事,一句话好似就能让人这无尽难捱的岁月值得。

可他……

整整疯了死了一百三十年了!

一天天,

一年年,

每时每刻!

一个失去灵根灵脉的人,都在经历着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酷刑。

无数次被折磨致死,无数次在绝望中重生。

他穷其所有,因此一无所有。

绝世天骄沦为废人一个,他是卑微蝼蚁,肮脏烂泥,人人都恨不得踩上一脚,

而尘生雪,

搅弄风云,算计诸天,以世间万物为刍狗。

却是高居九天的真神!众生顶礼膜拜的救世主!

哈哈哈哈!

可笑!

多么可笑!

宋微尘眼中有水光闪过,转瞬即逝,绝望,挣扎,怨怒,直至慢慢沉寂,一切都是算计,都是假意。

大道果真无情。

无人救我。

哪怕是一介凡人,百年时光匆匆流过,再苦再恨的怨都只能深刻地里,到头来不过黄土一抷。

可惜啊……

确实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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