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随着破碎声响起的,是道陌生的声音。
【“喂!小鸟!要不要来试试我这瓶珍藏的伏特加?”】
【“不要!”】
【“别这么冷淡嘛!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把你从霓虹政府手里带出来呢!”】
【“……拿走!果戈里你这个白毛混蛋!你们把我带走不代表你可以给我一个七岁的小孩灌酒!”】
【“真是残忍呀!小鸟!”】
……
头好疼,真的好疼好疼。
从开枪之后,大脑仿佛失去了控制,记得的、不记得的,真实的、不真实的,各种各样的记忆在脑海里疯狂旋转。
整个人就像是被扔进洗衣机中,脑子里乱做一团。
但他依稀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趁他头痛欲裂的瞬间碎裂,落至自己的脚边。
他想提示太宰,但却是徒劳!
他竟然连声音仿佛都失去!
不仅如此,再睁眼,上梨子彻眼前全然一片漆黑!他努力去睁大双眼,但却是徒劳,依旧是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还在继续,将他彻底裹挟,沉浸在回忆之中。
但这一次不仅是声音了,寒意席卷全身,犹如坠入冰地般严寒,记忆里的感知仿佛也一并随着声音袭来。
【“上梨子大人,这是主人发布的任务。”】
【“酒窖?这冰天雪地让我去找你们都不知道在哪的酒窖?陀思怎么想的?”】
【“上梨子大人,请对主人尊敬些,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主人可能是想借此来检测你的能力吧。”】
【“我说了我没有异能力……算了,我出发了,祝我好运吧。”】
【“嗯,上梨子大人,我会祈祷上帝保佑你的。”】
上梨子彻似乎现在也能感受到,那整整一个月的冰雪侵蚀,那种透进骨子里的寒凉追逐着他,将他拉进更深的回忆。
无力挣扎,无法呼吸,无能的被回忆吞没。
-
雪落在身上,化了又结冰,衣服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冻上。
可西伯利亚的雪原上又怎么只有严寒的威胁?
森林的熊、树下被雪掩住的深坑、村庄里的人贩子亦或是迷路的茫然……
死亡的边界线,他已不知走了几回,但就是有那么一口气,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紧张、彷徨、孤独、迷茫……各种各样的的情绪在终于挖开掩藏在冰雪下的木门时,在一具温暖的身体冲出来抱住自己的瞬
间,骤然沉寂下来。
犹如附近的白雪,在这一瞬静静崩塌着,悄无声息的将所有情绪掩埋。
【“哇小鸟你终……厉害……陀思……嗡嗡……嗡——”】
他在讲什么?
上梨子彻茫然的想着,他只感觉耳边耳鸣的声音好像要将一切声音盖住,眼前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下意识想去睁开双眼,将眼前的阴翳全部散去。
也就是这一眼,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注入光明,灯光下漂浮的微小尘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以及……
灯下那双晦涩难懂的紫色双眸。
耳边果戈里的叽叽喳喳仍在继续,但上梨子彻就跟定了身一样愣在原地,他看着那人站起身,他看着那人慢慢走近,他看着
那人递过来的酒瓶。
【“天冷,不如喝杯暖暖?”】
上梨子彻愣愣的看着这个和当初果戈里拿出的如出一辙的酒杯,突地笑出声。
暖暖?
这一路自己为什么走得那么艰辛?费奥多尔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损坏的工具、抹除的情报、自己被泄露的行踪……这些种种试探又算什么?
无论是服从性测试还是那所谓异能力的试探,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悲哀的是,哪怕心中再多愤懑,他依旧只能像是惊讶发现对方也在的孩子一样,诧异又看似欣喜得接过费奥多尔手中的酒
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烈酒火辣辣的灼烧着嗓门,连带着胃部也烧了起来,上梨子彻忍不住急促咳嗽起来。
生理上的不适让他狼狈又脆弱得弯下腰,直到呼吸平缓下来,万般负面的情绪早已被掩埋,上梨子彻用最真诚、天真的语气
惊讶道:
【“陀思!真的感觉暖暖的!”】
——像是以前在上梨子家做得一样,他熟练的扬起笑脸,一如既往。
费奥多尔平静的看着男孩因咳嗽泛起的泪花和涨红的脸,听着他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新奇的讲述着自己的感受,偶尔吐槽
着酒的难喝,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满。
果戈里轻而易举的被这份情绪感染,两人吵吵闹闹,冰冷的酒窖似乎也热闹起来。
他终于浅笑着,看着和果戈里打闹的上梨子彻微微开口。
声音不大,但声音仍直入上梨子彻心中,如同魔咒般,牢牢束缚住上梨子彻!
他愣愣回首,费奥多尔犹嫌不够得再度重复:
【“真乖呀,亲爱的小梨子。”】
咔嚓——
不知哪里传来的破碎声,眼前的画面边缘逐渐破碎,记忆如潮水尽数涌入!
【这是我的孩子上梨子彻,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听话?我相信他一定能和令郎玩得来的。】
【彻——你能不能听话点?他可是我上司的孩子,你怎么敢反驳他?】
【闭嘴!不用解释了!马上和我上门道歉!】
【一定是你没有乖乖听话!不然为什么你爸爸又没回来?】
【你能不能懂点事?帮父母分担一下怎么了?】
【听好了彻,以后别人问你为什么钢琴弹那么好,你就说你天生就会!别问那么多!听话就是!】
【乖孩子,听说你有那种能力,那你一定愿意帮叔叔一个小忙吧……】
……
不同的声音同样尖锐,指责、谩骂、嘱咐……简直能将人死死压在地上!
到最后所有所有的语言凝聚成那双紫色眸子,而他轻声呢喃。
【“真乖呀,亲爱的小梨子。”】
-
现实附近的大楼上。
“魔人,他是不是看了我们一眼?”
涩泽龙彦在雾起的那刻带着费奥多尔来到附近的楼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半空中那漂浮的少年。
“你看错了。”
费奥多尔低下头收回视线,仿佛刚刚跟那双翠色眸子对视的不是他似的。
“咦?仔细一看,这人好像是你家那个没用的小老鼠,他怎么也在这?你送来的?”
“你多想了,他早就死了。”
“呵,也是,连宝石都无法凝聚的废物,在雾中怎么可能活下来?”
费奥多尔的冷漠并未引起涩泽龙彦的在意,他痴痴的注视着舞女额间不断融合的宝石,排除掉那个有些碍眼的废物,这一切
是如此美好。
“真美啊……魔人,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特异点?”
涩泽龙彦的话语带着颤音,比亲眼见证特异点的形成更让人兴奋的,是这个奇迹是在自己异能力作用下出现!
“谁知道呢?”费奥多尔敛去了险些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得风轻云淡,他遥遥地注视着上梨子彻,声音压抑:
“封存着‘放大一切情感’异能力的宝石。”
“那位能利用情绪将人拖入噩梦或美梦的舞女。”
“再加上能将人与异能力分离的‘龙彦之间’……”
……还有上梨子彻那未知的异能力。
费奥多尔顿了顿,重新看向那不断融合的宝石,轻语着,
“属性相近或相斥的异能力结合才能形成的特异点啊……总是这么蛮不讲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对了。”涩泽龙彦突然好奇起这次行动中的出入,“先前不是说引那川端康成来当特异点的载体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了,又何必多问呢?不过涩泽,这个问题……”
费奥多尔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温柔一瞬又迅速晦涩起来。
“说不定现在这位……才是最佳的人选……”
那个能巧妙控制自己真实情绪、用虚假情绪“欺骗”他七年多的孩子……
在对“情绪”的掌控上明显比风风火火的川端康成强得多的上梨子彻,或许真的是比川端康成更合适的载体呢。
只不过……
费奥多尔难得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方才那一阵心烦又是怎么回事呢?
见涩泽龙彦还想再问什么,费奥多尔将手抵在唇边,
“好了,继续看戏吧,你看,有‘勇士’登场了。”
涩泽龙彦向楼下望去,只见不知从哪冒出的火鸟发出萧瑟的叫鸣,紧接着,飞向某处角落,叼出一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的人腾飞而起!
火光略过。
再看,它已经落地,小心的将叼着的那人放在一个女人身边。
“是那个异能力结晶体!它竟然没有变成宝石的样子!”
涩泽龙彦顿时来了兴趣,他扑到围栏边,惊喜的打量着那只火鸟。
“真是神奇,真是神奇!如果能收藏这样美丽的异能力……”
“涩泽先生。”
费奥多尔打断了涩泽龙彦的发言,他笑眯眯的指了指那半空中的特异点,
“虽然不反对你为你的收藏增上一笔,但……”
“特异点快要形成了,不如先离开一会儿?”
涩泽龙彦回头,那舞女额间的两块宝石愈发重合,仅是如此,就能将周围人尽数拉入梦境,若是真的完成了,那波及的范
围……
涩泽龙彦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到了这一步他才真正认识到,这个由他一手促成的异能特异点的力量如此强大!
强大到连他都只能暂避锋芒!
即使略有不愿,涩泽龙彦还是选择了先暂时离开。
他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川端康成身边焦急的火鸟,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不能现在就能得到……走吧,魔人。”
身后风声阵阵,老旧的仓库再也抵挡不住,终于彻底崩塌,砖瓦倾覆,屋顶的铁皮砸到地上“哐当”作响。
唯有半空中翠眸少年,倚在舞女的怀中,安安静静,一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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