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让薛令仪关注的并不是这个,毕竟段书文越惨,她就越开心。
她最关注的是……
薛令仪感受着掌心皮肤的滑腻,目光不自觉往下移动,刚刚泛起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段书文他……
他……
他居然没穿衣服就跑下来了!
早晨的内室无比寂静,竹青色帘子垂下,遮挡了屋外其他人的视线。
桌子上放着的观音像,正面对他们,瓷制的观音脸上,终年不变的些微笑意,似乎于此时变得有些嘲讽了。
而大块石砖铺就的地面,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幸好上面花纹极多,才模糊掉他俩尴尬的影子。
她现在真想化身为一个瞎子,或者帕金森患者,双手一抖,把段太监扔到屋外,眼不见为净。
不过,在他手里死了将近一百次的恐惧,依然盘旋在她心头。
她紧急回想薛雅度女官有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段书文,然后发现,她真的见过。
他们俩经常在洗澡时,互相帮对方擦身体。
所以,如果她真把段书文扔到地上,那么等待她的绝对是又一个不知名死法。
薛令仪僵硬了。
她移开视线。突然看到那个只有宦官才会有的,样子很特殊的部位,薛令仪感觉自己长针眼了。
她托着还在哗哗流泪的段书文,好似手里托了块烧红的碳。
不知薛令仪纠结了多长时间,段书文终于从那种魂魄离体的状态回转过来。
他仰面朝天,正好能瞧见薛令仪满是愁云惨雾的脸,本就很疼的腰,眼下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令仪,我好疼啊……”他委屈地唤。
薛令仪朝他投来颇为复杂的目光。
段书文看不懂这目光中蕴含的意思,只是本能地感觉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慢慢垂眼,向身体上望去。几个呼吸的短暂时间后,段书文忽然爆发出一声堪称惨绝人寰的尖叫。
薛令仪吓得手一抖,没能托住,把段太监给摔在地上了。
“吾命休矣!”她在心中更加凄惨地尖叫。
摔倒在地的段书文,没有如她想象那般,随手抄起个什么东西,就朝她当头砸来,而是在地上一番“垂死挣扎”后,终于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床榻。
这时候,薛令仪的大脑,犹如死机的系统,啥都想不出来了,只知道目光随着段书文游移,可什么都没能看进去。
段书文强忍着腰间痛楚,一番蛇皮走位,终于艰难地回到床上。
他掀起被子,忽有所感,回过头去。
只见薛令仪的目光,正“如饥似渴”地锁在他身上,他顿时又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啊啊――”
薛令仪被这声破了音的尖叫,惊得一个激灵,猛然发现自己正在看着他,慌忙转身,背对段太监。
而段书文的尖叫仍然在持续。
他一边手忙脚乱往身上裹被子,一边叫道:“啊啊啊!这大白天的……你……令仪你……啊啊啊啊!”
啥玩意儿?!薛令仪捂住胸口,简直想喷出一口血来。
她都没喊呢,这死太监喊个什么劲儿,喊得仿佛他是被非礼的良家妇女,而她是非礼人的花花公子一样!
喂!到底是谁就这么跑出来的啊!
反了啊!
段书文“啊啊啊啊”了半天,终于满脸通红,把自己想说的重点给尖叫出来:“令仪,非礼勿视啊!”
这句话仿佛万箭穿心,薛令仪那口老血终于喷出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死就死吧,大不了从头再来,怪只怪她忘了在尝鱼汤前存档。
薛令仪愤怒地回过身来,指着他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当你光腚的样子我没见过吗?!”
段书文震惊地望着她。他还张着嘴,只是脖子仿佛被掐住了一样,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许久后,他漂亮的瑞凤眼里忽然浸了泪,声音极小地说:“可是,这是白天,而且没有在洗澡啊。”
哈?薛令仪满头问号。
段书文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不讲道理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对面这个表情仿若无辜的女人,声音就变大了些。
他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令仪做得不对,还吼我!还说那么……那么令人羞耻的话!”
满头问号已经不能用来形容薛令仪听到这句话的心情了。
她同样震惊地望着段书文。这死太监居然倒打一耙,真是太不要脸皮了。
段书文见她对自己的错误行为,没有做出半点反省,生气地哼了一声,说:“我不理你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地趴下了,把被子裹得更紧。
发现薛令仪正在看他后,他便一扭头,脸冲着墙面,留给对方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薛令仪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快被段太监气到爆炸,炸成一坨绚丽的烟花了。
不理就不理,如果不是要做任务,谁愿意搭理段书文?现在正好,她可以自己放松些。
薛令仪往椅子上一坐,看起了书。
段书文趴了一会儿,既没有听到薛令仪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她对他说话,转过头来一看,薛令仪竟然不理他,自己在看书!
真是岂有此理!
他真的生气了!
他又哼了一声,对薛令仪道:“我不理你啦!”
说着又转过头去。
薛令仪再次满头问号。她已经知道死太监不想理她了,那他怎么还说?
可能是发神经了吧。
薛令仪继续低头看书。
又过了一会儿,段书文还是没有听到薛令仪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她对他说话的声音。
他转过头一看,薛令仪居然还在看书!
段书文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委屈又难过。
明明是薛令仪行径不符君子所为,做错了事,只要和他道个歉,他就一点都不生气了,可她偏偏不理他,好像做错的是他一样。
段书文气哼哼的扭过头去,对着墙,这下子真不想理会薛令仪了。
除非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他道歉!
薛令仪看了一篇小故事,把书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她向床铺那边定睛一看,段书文还在对着墙。
她心中暗喜,段太监总算安静下来了。如果以后他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不闹幺蛾子,就更好了。
薛令仪拿起书,又开始看第二个故事。
听到桌椅那边的响动,段书文心中喜悦。他暗想,难道薛雅度这块死木头,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他之前给了她两个台阶下,她都错过了,这次肯定不能轻飘飘就原谅她,一定要让她说干了嘴皮,他才会勉为其难地放过她。
段书文等啊等,等了好长时间,仿佛等到了天荒地老,都没能等来薛令仪的歉意。
他往桌案那边一看,好么,薛雅度这死榆木疙瘩,居然还在看书!
真是气煞人也!
他气得使劲捶打枕头,真想从此再也不理她了,就算她道歉也不行。
可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薛令仪依然毫无动静,段书文又心慌起来。
她不会真的不理他了吧?
好像……确实是他先光着身子跑出来的,不小心被她看了也有可能。
可他那是为了不让她喝那盆鱼汤啊。
而且古代的柳下惠,尚且可以怀抱美女而心如古井,她怎么就不知道赶紧移开眼睛呢?
她居然……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难道连个古人都不如吗?
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洗澡换衣这样的特殊情况,真是岂有此理,太可恶了!
她故意占他便宜,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简直是女人中的登徒子!
段书文瞪了薛令仪好半天,对方一无所觉地读书。他瞪得眼都酸了,鼻子比眼还酸。
段书文灰心地趴下去,头埋在臂弯间。
他小声咕哝:“令仪。”
薛令仪没听见。
他偷眼去望,对方的目光仍然黏在书页上,于是他声音大了点:“令仪……”
薛令仪一听段书文说话,脑壳就疼,根本不想回应。
段书文等了一会儿,以为她还是没听见,便拖着长长的调子叫唤:“令――仪――”
要不是事实证明,她打不过看似瘦弱的段太监,薛令仪早就一书扔他头上去了。
她气得牙根痒痒,走到床前,酝酿片刻,终于酝酿出一个微笑,温声道:“斐然,怎么了?”
看着薛令仪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段书文伸手想抱她。
结果手伸到一半,他忽然想起眼前这位还没有道歉,立刻就缩回了手。
段书文说道:“令仪,你不觉得应该对我说句什么吗?”
薛令仪问:“说什么?”
段书文吃惊道:“你!你做了那样的事,还要我说吗?!”
“我做了点啥啊……”薛令仪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段书文那尖叫声,就改了口,“你是说,你被我看了这事吧?”
段书文点头,期待地望着她。
薛令仪看着段书文,陷入沉思。
之前他虽然害她看到了长针眼的东西,可他自己叫得凄惨,仿佛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正常来说道个歉就完事了。
可从前做任务的经历告诉她,段太监这个人脑回路非同一般,不能往正常人类的想法上靠。
这样的话……
薛令仪思索片刻,试探着道:“你身子很白,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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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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