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捷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种奇特而又寻常的情景，人们时有所遇，明知是梦，却无法或不愿从中醒来。

周围的一切，如同混沌未开，宛如盘古尚未挥斧破空的时代。黑暗与扭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无垠的灰色海洋。

那种灰色，压抑得让人窒息，如同淹没在无尽的绝望之中。

林捷漂浮在这片灰色的世界，四周没有任何具象的存在，只有无垠的黑暗和扭曲的灰色。他伸出手，试图触摸这个梦境的边界，但触碰到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他的心跳在黑暗中回荡，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抗议这无尽的混沌和虚无。

尽管如此，林捷并没有感到恐惧或焦虑。

相反，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这种平静不同于现实中的平静，它更像是一种接受，接受这个梦境的存在，接受这个混沌的世界。

—林捷

混沌里的寂静被打破。

林捷在原地没有动，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般。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看到自己开口的嘴型，却听不到丁点儿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说出来？

—……

林捷垂眸盯向自己的脚下，没有回答。

—还不够吗？

【不够。】

—还不满足吗？

【我什么时候有过满足？】

—你不该。

【凭什么不该？！】

混沌中开始浮起震荡，两个声音此起彼伏，水火不容。

一个试图唤醒对方，一个执着于自我。

对话中充满了情感的冲击和撕裂的疼痛，“他们”似乎都在尝试说服对方，又发现谁都无法被说服。

—那么？

—你要如何选择？

伴随着最后一个问题的提出，林捷的双眼如同晨星初露，轻轻地睁开。

看似荒诞不经的梦，充满了无厘头的情节和场景。

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心理医生曾经提醒过他，当他对于自己的心中的答案有所犹豫时，心中的镜子便会帮他反映出一切。

那是他和自己的对话。

一场只有他能体会的自我拉扯。

选择……吗。

林捷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铺上。

陆鸣躺在那里，沉睡中的表情安详而纯真，和清醒时的张扬和自信完全不同。

这样强烈的反差感如同夏日午后的微风与狂风骤雨之间的对比，强烈的让人有些恍惚。

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被他无疑是地蹬开了一些，衣衫也因为睡眠时的翻动而变得有些凌乱。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倾向他，就想要爬起身去帮他拉一拉被子，顺道帮他再拉一拉衣服。

他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在半空中摁了个紧急暂停，最终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停下了动作。

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这么做，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

纠结的都能出本自传了。

几番犹豫间，陆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地翻了个身，重新调整了被子的位置，将其紧紧裹在自己身上。

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你看。

—你连这都无法抉择。

—醒醒吧。

—你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能有个平衡。

—你该选择了。

如果此刻陆鸣醒着，他一定能目睹到林捷眸底那微妙的变化。

原本如微光初现的希望之光，正在悄然生息间闪烁，却又在瞬息之间如流星划过夜空般消逝无踪，只留下深沉的黯淡。

林捷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自己现在不太平静的心境后，翻身起了床。

好消息是，经过了几日的休养生息，他的状态也算是恢复了不少，虽然他基本不在意这些个病啊痛的，但老让其他人为自己悬着颗心总归是不太好。

他边给打开了烧水壶烧着热水，边来到冰箱前，想从里边儿把蜂蜜拿出来，给自己倒蜂蜜水喝。

一只手撑在冰箱门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温度，还不等林捷有所反应，细腻的吐息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间。

“你又醒这么早？”陆鸣从背后趴在他的肩上，语气里全是不满，“要做什么？”

“……倒蜂蜜水喝。”林捷讷讷地答了。

“嗓子又不舒服了？”陆鸣叹了口气。

鼻息以及他说话时的吐息如同绵绵细雨一样倾落下来，实在是让林捷有些招架不来。

“没有。”他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平静，“就是习惯了。”

陆鸣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嗓音带上了些低沉:“去坐着。我给你弄。”

“我自己来就行了。”林捷叹了口气，“你还困的话就回去睡，还早呢。”

墙上的时钟此刻正好停在10点06分，对于电竞选手来说，这个点怎么说都是太早了。

“去、坐、着。”陆鸣终于抬起头来，撑住冰箱门的手又加了些力气，“别等我抱你过去。”

林捷实在是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难得的没有让步，而是回过身看着他:“我自己来。”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

陆鸣一个弯腰，把林捷从地上跟扛沙袋一样的扛了起来。

“陆鸣！”林捷叫道，“放我下来！”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听。”陆鸣没管他，扛着人就往沙发那儿走。

路过烧水壶的时候，还顺手把加热模式给关了。

把人在沙发上放好，陆鸣蹲到他的面前，迎面先打了个哈欠。

“我发现一个问题。”陆鸣懒懒地撩起眼皮，“你这是病快好了就又开始闹别扭是吧？”

“哪里有闹别扭？”林捷微微蹙起眉。

“下次给我家里按个监控。”陆鸣站起身来去给他倒水，“把你这前后的嘴脸都给拍下来，省的你翻脸不认账。”

林捷抿了抿嘴，没把话接下去。

“来。拿着。”陆鸣把杯子递给他，然后把整个人砸近沙发里，挨着他就贴了过去，“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该死的罪恶感放一放？”

罪恶感这个词用的实在是巧。

直接完美概括了林捷这么多年来的心路历程。

“我……”林捷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

最后又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

“你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合适。感觉既对不起林晨，也对不起我。”陆鸣一语戳破，“不用想了，我替你答了。”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蹭了两下林捷的头发,嗤笑道:“可哪儿来那么多的不合适？”

林捷清楚，合不合适、应不应该、正确与否，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自认为能评定的，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正所谓，道理谁都懂。

但有些东西，就是怎么都差着口气。

稍有不慎可能就当场猝死了。

“你怎么醒了？”林捷尝试打开新的话题。

“听到你起床的声了。”陆鸣把头埋进他的肩上，“怕你又要一个人去干点什么，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林捷叹了口气。

“哈。”陆鸣笑声微冷，“也不知道是谁，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一张机票就飞英国去了。”

林捷：“......”

造孽啊。

“......陆鸣。”林捷轻轻唤了他一声，“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现在的相处模式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约定的那样。

不过话说......

他们有约定过吗？

“好啊。”陆鸣答道，“不过稍微等等。”

“嗯？”林捷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会等太久的。”陆鸣指了指自己，“现在我还困着呢，可不是个适合谈话的状态。”

“......那要回去继续睡吗？”林捷问。

“你陪我回去就回去。”陆鸣道。

林捷：“......”

算了，这天还是不要继续聊下去为好。

林捷不知道这个谈谈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到来。

比它先来到眼前的是周末。

约好了回学校的日子。

这天的天气很是晴朗，像是一种盛大欢迎仪式的开场，冥冥中寓意着今日应该会是不错的一天。

公车坐过4个站，再步行大约500米，学校的大门赫然就在眼前。

陆鸣眯起眼看了看挂在大门口的牌匾，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笑什么？”林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也全是笑意。

“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陆鸣还是在笑，“我高兴啊。”

每个人青春记忆中，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又或者是那么些物、那么些地方，是你光想起就会忍不住感到心生欢喜。

“走吧。”林捷率先往前走了一步，“去和保安打声招呼。”

“哎——”陆鸣伸手拉住他，“走正门有什么意思啊？”

“嗯？”林捷回头，“那要走哪儿？”

陆鸣啧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好学生啊。”

“这和我是不是好学生有什么关系？”林捷挺哭笑不得的。

“来！跟我走！”陆鸣松开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带你看看我们差生平常是怎么进学校的。”

林捷看着他那走的略有些六亲不认的步伐，浑身散发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嚣张和张扬，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追了上去。

今天有！

有没有朋友来猜猜接下来的发展？

A某人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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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