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迪不喜欢下雨天。

雨天黏腻，空气湿润，雨滴打在玻璃上，像凉薄的呓语，低低地诉说着哀怨。

雨天总伴随着阴天，给世界蒙上一片低饱和色，不适合大笑，开不起玩笑。

王迪在这样一个雨天醒来。

春末夏初的时节，这座南方的城市迎来了一个雨季。

不是盛夏那种阵雨，也不是台风天的呼呼大作，这时候的雨，阴沉，缠绵，少则三天，有时要持续一周。

家里没有开灯，暗得像还在深夜。

王迪洗漱完到厨房晃了一圈，啥也没有。以往爸妈都会准备丰盛的早餐，有时是大饼油条，有时是包子鸡蛋，有时是小米粥配腐乳，她一直抱怨太多了，每次都吃撑了早读课都犯困。

王迪叹了叹气，失去才懂得珍贵。

王爸打电话过来，问她起床了吗？上学别迟到，早饭路上自己买包子吃吧，下雨天路上小心，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圈，末了，停顿了片刻，低低地说了句：

“你妈妈应该还在休息，别去打搅她。”

“哦。知道了。”

王迪收拾好准备出门，犹豫了一下，跑到爸妈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没有打开。

“妈妈，我上学去了。”

屋里很安静，她想，如果妈妈醒着，应该能听到的。

雨比想象得大，虽然不算瓢泼大雨，但雨滴很密，地上都是湿了，一眼望过去，大大小小的水潭，一直延伸到马路上。

王迪皱了皱眉头。

如果下雨天不出门，只是在家宅着其实还好。要上学的下雨天可太烦了，裤子会湿，鞋子会脏，骑车穿个雨衣也非常不方便，雨滴打在脸上，根本看不清路。以往这样的天，她都是打车上下学的。

王迪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她出小区走向公交站台。

结果公交车好久才来，她迟到了。

一中的迟到是不让进校门的，会在门口登记名字班级，让老师来认领。

过程还挺羞耻的，保安大叔态度很差，在你报完自己的信息后，要大声重复一遍。

大家背后常说，他一定是受教导主任指示，故意为之来警醒学生不要迟到。

大概是下雨天，除了王迪，还有四五个其他同学也在登记，不过没有同班的，实验班的小孩都自律得很。

王迪报到自己的班级，大叔发出惊讶的声音：“一班的？一班也会迟到？！好久没碰到一班的学生了！”

声音很大，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王迪没有说话，她心情很差，这该死的下雨天。

没想到，她们班是刘丛洋来接的。

男孩穿着蓝色的校服，腿长手长，撑着黑伞迎面跑来，像极了日本青春电影的某一幕。

王迪此刻没心情欣赏，她低头看看自己被雨水染成渐变色的裤腿。

并不想在这时候碰到刘丛洋。

“老吴在监督大家早课，宋小雨在收卷子，就派我来了。”

“唔，”王迪抿了抿嘴，“走吧。”

两人一并往教学楼走，撑着伞，隔得不近不远。

“你是公交车来的吗？”

“对。”

“咱们小区的公交车，最好要赶上7点一刻那班，不然下一辆就得半小时以后。”

“好，以后知道了。”

“你吃早饭了吗？”刘丛洋感觉女孩今天兴致不高，大概是因为迟到了？

“吃过了。”其实她没有。

……

周之语的生日快到了。

“我妈竟然让我请同学去家里吃，我的天，这不得尴尬坏了！”午饭后，四人组滞留在食堂聊天，周之语抱怨道。

“也行啊，我来尝尝咱妈的手艺。”陆昊厚脸皮地答。

“谁是你妈？别来倒贴！”

“喂我饭吃的都是咱妈啊，你是不是想多了？”

王迪算了算日子：“你正生日那天好像是周一诶，要不前一个周末给你过？”

“还是迪迪对我好，”周之语软软地撒起娇，“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请你们吃饭唱k一条龙！”

“比如宋小雨，陈力是不是也该叫上？上次运动会他还挺帮忙的，还请我吃冷饮了。”

“陈力不行，有我没他！”

“那你别去了。”

“不行，没有我的祝福，你这生日不是白过了！”

“……”

哎，又变成了两人惯常性斗嘴。

回教室的路上，周陆两人走在前面。

刘丛洋拉了拉王迪，走慢了几步，他小声问说：“周之语过生日的话，是不是该准备生日礼物。”

“要的吧。”为了不让前面的人听到，两人贴得有些近，王迪甚至觉得有气吹到了自己耳朵里。

“你准备好了？”

“还没，打算晚点去挑一挑。”

“那带上我一起吧，要不我俩合送一个？”

合送？为啥要合送？王迪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送啥。”大概觉得合送是有些奇怪，刘补充道。

“你为啥不找陆昊一起合送？”

“他呀，”刘丛洋看着前方边走边聊天的两人，不易察觉地笑了下，“他应该想自己送吧。”

“……”也有道理。

放学后，刘丛洋和王迪一起坐公交车去了市区，王迪轻车熟路地进了几个饰品店和潮玩店，刘丛洋第一次深入逛到这个类型的店里，刘姥爷进了大观园，什么都要问一下。

“这是做什么用的？”刘拿着一个像头戴式耳机一样的橡胶圈问？

“夏天挂脖子上降温用的。”

“看起来像智商税。”

“为什么有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胶带纸？”

“写手帐用的。”

“写字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贴贴纸？”

“……”真的是懒得回答。

王迪在帽子区随便试了一给贝雷帽。

好奇宝宝刘丛洋又开口了：“这个帽子能干啥？感觉不遮阳啊？夏天带反而闷。”

王迪忍无可忍：“你就当我秃了吧！”

……

最后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是挑中了一个两人都看得懂的礼物——一个精致的小卡包，粉红色的，正版hello kityy的。

王迪觉得还挺满意，周之语好像确实缺个卡包，这个价格，两个人一起送，也不算突兀。

她特地多花10块钱给礼物包了个精美的包装。

刘丛洋在一旁欲言又止，王迪瞪他：“闭嘴。”

他大概是要一本正经地说，到时候反正都要撕掉，包装是一种浪费，之类之类。

“挺好的，要不要再写个卡片？”刘总算开窍了一回。

两人并排坐在商场的餐区写贺卡，王迪觉得还是刘丛洋的字好看一些，她打算让他主笔。

刘丛洋也没多想，简单几句写完递给王迪：“你看怎么样？”

贺卡上写：人间值得，万物可期，愿你目光所及，皆是好运。

还行。王迪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哒～

再画了个小爱心。

嗯，舒服了。

落款的地方，刘丛洋已经把名字写上了，王迪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他的后面。

From 刘丛洋 王迪

原本倒是没什么，写完看了看，王迪突然感到有些心虚。

她抬头看看刘丛洋。

是她多心了吗，他好像耳朵红了。

—

王迪回到家已经快晚上8点了。

要是往常，她自然是砰砰砰地敲门，等着爸妈来开。

今天她自己拿出钥匙，拧开房门的那刻，听到母亲的声音。

“人是我招的，会议纪要上也有我的签字，他们说我不直接参与，也是共犯。”

“搞不好要坐牢，但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律师说的话都模棱两可的！”

”要是留下案底怎么办？这下还怎么工作……”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父亲在沉默后，轻轻地开口。

王迪想，是不是还是在外面待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