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素冷月光斜着往他的脸上照过去，蔺竹则翘着嘴角对她笑，有点痴。

丛菱抬手忽然笑着打了下他的鼻尖，蔺竹则迎着阴影眉眼微耷，顺从闭眼感受，少女取笑的声音响起，“你像是随时随地都能做梦。”

“嗯？”他依然闭着眼。

丛菱挪开手，微弱光芒穿过她的五指，透到他的双眸。

蔺竹则掀起眼皮，一瞬间恍惚，之后回答：“回去吗。”

丛菱点点头，走在前面。

蔺竹则笑着拎过两个颜色相差巨大的书包，米白和灰。挂件垂下相碰到一起，白色异瞳猫咪玩偶和一颗红心。

夜晚路灯下，丛菱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蔺竹则满足地看她的背影，两人隔着一米距离，不近不远。

一副和谐又安宁的画面。

到了门口，丛菱转身，双手背着身后朝蔺竹则扬眉挑衅，“快点跟上。”

蔺竹则瞳仁深邃，轻轻扯唇，随即大步跟上少女。

“蔺竹则，你以后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吗。”

玄关处，蔺竹则拉开鞋柜，先拿出她专属的拖鞋，弯腰俯下身去够自己的，蔺竹则看上去瘦削清瘦，实际干净衬衫下面全然相反。

丛菱说着这话，视线落在他随着动作起伏的脊线，以及肌肉的幅度。

蔺竹则放下拖鞋，左脚靠着右脚跟，脚踝微露，穿好后抬眼看丛菱，语气很轻松，“当然。”

他淡淡的视线落在丛菱白鞋上，声音很低：“怎么还不把鞋穿好？”

丛菱就是不动，居高临上地和他在灯光下对视。

蔺竹则习惯无奈妥协，“我给你穿。”

把他们的书包放在柜子上，男生半蹲下，丛菱本就站在台阶上，现在两人之间的姿态更是拉大，一个高个，宁愿伏低做小。

丛菱脱掉休闲鞋，垂眸安静看他的碎发，以及男生领口下的肌肤，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白削的指尖。

“抬脚。”蔺竹则开口。

丛菱没动，缓了会儿，男生昂首从下往上瞧去。

蔺竹则目光格外柔软，在静谧的夜里，大门没关紧偶然有微风往里翻涌，少女长发拂动。她的影子笼罩着男生。

两个人思绪胡乱飘，只是定定地望对方。

蔺竹则手里捏着丛菱青绿色拖鞋的铃铛配饰上，他不自觉想到丛菱那个随风而响的手链。

男生倏尔纵容一笑。

很多时候，他应该不算是在容忍丛菱的坏脾气，他很享受，享受这种不为人知的亲密感。人前装作不熟，人后却肆意无边界地贴近。

尽管他自己格外排斥曾经生活环境下那些灰暗的地方与人。但他不能否认，日复一日，他自己某些地方也悄然扭曲着。

药物与心理的双重作用下，蔺竹则压制本能，外界的他冷漠待人，内心却逐渐腐烂，许多许多龌龊的想法发酵。

这个铃铛也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东西，把自己的所属物锁上。

“蔺竹则？”

“嗯？”

丛菱收回视线，笑着说，“你不光脸长得不错，手也好看。”

男生笑意更深，“你看了这么久就只注意到这些？”

丛菱头微歪，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泛着光泽，蔺竹则盯着她潋滟唇瓣，“还有身材，也还行。”

蔺竹则垂首，丛菱已经脱了鞋，两只小脚踩在没有温度的木质地板上。他笑着伸手握住一只，脚心整个踩在他的手掌里，丛菱微微施力，白袜下脚趾动弹两下，蔺竹则蹭了下她的脚底心。

“痒。”丛菱娇俏声音响起。

蔺竹则低低的笑，“活该。”

“招我。”

握住丛菱的脚往鞋里送，给她都穿好。盯着她的脚踝，耳畔还是她的声音，眼前偶尔浮现她招惹自己的行为。

蔺竹则缓了会儿忽然止不住地笑，他蹲着，两手搭放在他的腿上，仰头和丛菱对视。

丛菱有点不理解，但她向来不服输，任何一次和他的谈话都不落下风，偏要逞能，少女微微蹙眉，对上目光，她抬脚轻踩到他的手背上。“笑什么笑。”

蔺竹则的手本就放在腿根，丛菱的温度一扫而过。

男人一顿，笑意加深，眼神微暗。

蔺竹则直起身，眉间氤氲浓雾般，丛菱盯着他，男生笑着对这个心思有点恶劣的少女，淡淡开口，“丛菱。”

“怎么了。”丛菱说。

安静的空气下，他忽然说：“你快快长大吧。”

丛菱蹙眉，蔺竹则视线缓缓落在她浮动的发丝，夜晚的风吹在十八岁本就极易躁动的男生的心尖上，一吹燎原。

他直起身站好，深眸紧盯丛菱笑着，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他一字一顿，像是对她解答也似是警告自己：“长大后才能做其他的事。”

“又犯病。”

丛菱眼睫轻眨，碎光落在她的眼里，她莫名有点不自然，偏过脸往客厅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蔺竹则静静开口，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明明他已经回答过一次，但是仍然重复，男人声音很低但也真诚，“丛菱，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或许别人会离开，但我不会。”蔺竹则说。

在他看来，丛菱和自己完全相反，他表面是个正常人，内心却全是黑暗地。而丛菱对他，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她有多难相处，有多任性强势，不允许别人动她一点东西。

可实际上，她偶尔会流露出脆弱，娇纵且不容易对别人放下心防。

“你听见了吗。”蔺竹则跟过去，目光缩在茶色玻璃杯上。

丛菱脚步一顿，装作不知道，倒了杯水润嗓子。

真的很奇怪，这人。一下子把话说到点上。

水润在唇瓣上，蔺竹则不疾不徐地看她，等她收拾好心情，两人身影交叠。

楼梯上。

丛茂彦把一切收入眼底，他拧着眉心，在他们再继续交谈之前开口打破寂静，“回来了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

蔺竹则顿了下，丛菱随之转身，两人朝楼梯方向望去，“叔叔。”蔺竹则朝他点头。

丛菱放下杯子，有点意外，“你没加班？”

“没有。”丛茂彦摇头，虽然很累，他依然笑着和女儿说话，三人坐在客厅里，“要不要喝点汤。”

丛菱跟他说话向来没好气：“怎么，你要给我煮？”

家里阿姨请假，总不能让云淞来做，丛菱单纯针对她爸。丛茂彦对她好脾气，“下午竹则妈妈煮了银耳羹，我给你们热一下？”

说话间，蔺竹则安静坐在一旁，也没打算插话。丛茂彦话里说着是对他们两人，但视线一直都只对着丛菱。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想着不打扰他们，便起身提议：“叔叔，我去吧，你晚上还要继续工作，菱菱晚上也没吃什么。”

“你为什么要去？让他去。”丛菱蹙眉。

丛茂彦笑着看男孩，“麻烦竹则了。”

“没事。”说完，蔺竹则走进厨房，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收拾声。

“你要和我说什么。”丛菱不耐烦先行开口。

丛茂彦觉得好玩，“你怎么知道我要和你说事。”

“你大忙人怎么可能会不加班回家？”丛菱冷嘲热讽说道，“什么大事，你非要和我当面说。”

丛茂彦摇头，拿了个梨开始给她削，“没大事，最近太忙没时间和你聊聊，前段时间我找人了解了一下国外医学院。我觉得欧洲那边有几所你可以考虑一下。”

“综合排名，这几年发展都还不错。你奶奶这几年也会在那边旅游，要是你去了，她可能也会去照顾照顾你。”

丛菱点头，“知道了，我考虑一下，不是还有近一年才考试。有什么好急的。”

丛茂彦：“我就是提前和你说一下，毕竟也是要提前准备资料的。”丛菱表示了解，丛茂彦把梨削完，给她递过去，丛菱咬了一口就说不吃了。

“对了，竹则这段时间怎么样？”丛茂彦盯着雪白果肉，装似无意。

丛菱蹙眉，“你自己看不出来？”顿了下，她又说，“等他出来你自己问不就好了。”

莫名其妙的。

丛茂彦对着女儿笑，“你们同龄人，肯定比我和他交流的容易。我也问了他班主任，说也没什么不对劲的。”男人说完缓了会儿，抿紧唇线，又说，“之前确实是爸爸疏忽了，对竹则病情不关心。但我知道后……”

丛菱根本不想听，所有和那些不好会议沾边的字眼，她都不愿意去正面碰触，诊断病症，她都说不出口。而眼前这个人甚至是导致她出现这样情况的根源。

丛菱拧着眉头，声线提高，“丛茂彦！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言罢，两人陷入沉默。

丛茂彦捏紧水果刀，他闭眼深呼吸又再次睁开，语气轻柔：“好，我不说。”

丛菱忽然觉得可笑，质问的口吻：“丛茂彦，你是不是觉得道歉可以解决任何事情啊，那你怎么不去我妈墓前道歉呢。”女孩眼眶有点泛红，语气冷漠又充斥着宣泄的愤怒。

又再次陷入一个死角。

这些年，每一次长谈最终都会走到这个地方，一个这对父女都不想面对的死角。

空气寂静森冷，没有人再打破。

丛菱忽然起身，一次次聊不下去的天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抬脚要往楼上走去。

“菱菱。”丛茂彦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以及未来，我都会好好为你打算。”

丛菱不以为意，他嘴里的承诺，她不信。

蔺竹则听到声音，端着东西出来，发现丛菱离开，丛茂彦明显神情不对。“叔叔，我去和丛菱聊聊，这碗羹你尝尝。”

话音刚落，他就要抬脚上楼，追随丛菱而去。

“站住。”丛茂彦忽然喊住他。

甚至带着些微弱的命令与不客气。

蔺竹则停下转身，礼貌微笑，“叔叔，还有事情吗。”

丛茂彦坐下，“竹则，坐会儿吧，我和你有话说。”

蔺竹则坐下，丛茂彦把他的这碗羹推给他，继而静静看他。

蔺竹则安静垂眸，等待他的话，甚至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丛茂彦双手搭放在膝上，缓缓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刚刚有看见蔺竹则和丛菱在玄关处的行为，他自己女儿的性格他了解，喜欢以戏弄别人为乐趣。最开始，他有担心蔺竹则这个乖孩子会受到丛菱的欺负。

一开始丛菱确实如此，可最近他发现事情越来越发现不对劲，丛菱在接受蔺竹则，并且已经达到了他不愿意看见的那个程度。

早恋，这个其他家长不愿意触碰的话题，可丛茂彦根本不在意。

他不认为丛菱是个为对这些事情冲动的人，多经历些没有坏处，即使受到伤害，他永远会为这个唯一的女儿丛菱兜底。

但这个人。

绝不可以是蔺竹则。

他丛茂彦会对蔺竹则非常好，会把他培养成一个很优秀的孩子，对于故友的孩子，他可以给予一切他拥有的资源去帮助。

但提前也是，蔺竹则只是作为故友孩子的这个身份。

他的女儿，绝对不可以和一个情绪不稳定且在十几岁就有着很深城府的男生恋爱。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有个最近出狱的继父。

虽然危险因素很小，但丛茂彦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会有受到危险的可能，哪怕是极少。

两男人坐在沙发上，丛茂彦掀起眼皮打量着这个眉清目秀，五官棱角分明的男孩。他笑着开口，“竹则，你是要去平川大学，对吗？”

蔺竹则眉间微凝，下一秒又放开，“是的，叔叔。”

“挺好的，以后丛菱回国，你们还可以相互照顾。”丛茂彦说着又问，“你有想要学习的专业吗。叔叔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蔺竹则语气依然礼貌，“还没有想好。”

“有打算去和你父亲做同一个职业吗。”丛茂彦忽然问。

空气凝结，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蔺竹则眼眸微抬，像是深海。

“叔叔，我真的没有想好。”

丛茂彦点头表示明白。

蔺竹则看着男人叹了口气，男人说道：“这样啊，也好……”

丛茂彦沉浮商界多年，自身已然带上不怒自威的气质，运筹帷幄般，蔺竹则忽然感到有些不适，一种被俯视的不适。

这种感受与丛菱的趾高气扬完全不一样。

蔺竹则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第一次，他不是上位者。

丛茂彦笑了下，看他：“没事的，竹则，我就和你聊聊。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蔺竹则点头。

在男生走后，丛茂彦收敛笑容安静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和助理发了条短信，让家里司机和雇的人明天都来一趟公司。

这边，男生阴郁的的心情挥之不去。

踏上台阶，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拐弯时，他依然蹙眉心。

无论是在被那人打骂时，又或是在被那人威胁时，他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应该是药没有按时服用的关系，一种浓重的自厌感席卷而来，蔺竹则凝眉垂眸盯着木质地板。

心脏空空的压抑感。

晌久，他站定，试图缓一缓自己的不适感。

刚一停下，余光扫到旁边的门应声打开。

蔺竹则侧眸望去，丛菱双腿交叠，柔顺发丝垂顺，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她开口：“蔺竹则，你怎么这么没用。”

男生僵硬的状态在听到她声音后好转。

丛菱上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嘲讽：“丛茂彦和你说什么了，没说好话是不是。他就只会那一套了。”

“蔺竹则。”

“嗯？”他找回自己的声线。

“你听好了，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得承受这些，你要是不行，趁早滚蛋。” 丛菱果断说道。

过道里，只有丛菱门上风铃的清脆声。

不知道她在莫名倔强什么。

男生倏尔笑，忽略自己的自厌感，双臂张开，在丛菱错愕的神情里拥抱上去，抱住少女的身体，放在她柔软腰部的双臂收紧。

蔺竹则眨眨眼，视线里是她对他大开的房间，以及她近在咫尺的垂耳与脖颈。

他闭眼，贴近上前蹭到了她娇嫩的肌肤。

故意的。丛菱心想，这人明明知道她右耳很敏感。

但她没有推开，等着这人动作。

蔺竹则开口，热气喷上去，“丛菱，我不是说了吗，任何人会走我不会。你别害怕。”

丛菱一顿，刚要冷笑。

少女浑身一颤栗，离开时，他唇瓣蹭到了她的耳尖，顺着这个弧度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角。

几乎瞬间远离。

丛菱眉心微凝。

蔺竹则黑色眼睫微眨，轻轻地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勾引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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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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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