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调侃式的质问，俞杭脸上的紧张与局促愈发明显。他的视线忽高忽低地左右扫视着面前的二人，最后落在金发蓝眸Alpha的肩上。

「不是」

他迎着Alpha审判的目光出其不意地抬起手比划着。

「我是在看你背后的章鱼，它很漂亮」

俞杭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留学的时候为了不跟人说话学过手语，虽然别人不一定能看懂，但至少能用来装哑巴。

“你是，哑巴？”

乔尼的声音里带着迟疑。但这也不怪他，毕竟以西利亚星系的医疗水平，已经很多年没有罹患先天性疾病的婴儿出生了。

俞杭没有漏掉乔尼眼里的怀疑，为了巩固自己“好学哑巴”的人设，他殷切地往前走了一步，两只手更加快速比划着。

「对，但我能听懂的，我也识字。我可以正常学习和工作的，我……我还有一些工作经验，我之前也上过学的」

俞杭看似一脸诚恳，但其实这一大堆比划里可能只有一半左右是真的手语，剩下的部分全是他的胡编乱造。

不过他坚信这没什么。跟面前这个“发光大章鱼”比起来，他一个哑巴会“手语”只能说合情合理。

自信的姿态总是能让人头脑发昏。

俞杭煞有介事的模样至少唬住了眼前的乔尼。他看着眼前翻飞的十指，求助性地望向自己的同僚。

“给他拿一个【模拟器】。”罗格菲斯开口了。

“哦对！”

乔尼急忙弯腰，从抽屉里拿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个金属片。

俞杭接过才发现那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纳米材料，虽然看起来两面都是平滑状表面，但用手触碰就会发现其中一面经过特殊处理，可以直接粘在皮肤上。

「这是什么？」

俞杭的手势甚至带着抑扬顿挫，配合他脸上的疑惑让乔尼越发信以为真。

“你是想问这个是什么？”乔尼尝试猜测着其中含义，见俞杭点头肯定又解释道，“这是【冯库·林模拟器】，可以将固定脑域的电信号转化成对应语句。将大的贴在喉结旁，小的贴在一侧太阳穴，你就可以说话了。”

他边说边将小号的圆片递给俞杭示意他动手贴在太阳穴，自己则将大号的圆片粘在俞航的锁骨上方。

“科技好神奇。”俞杭边贴边想，沉闷的电子音几乎是立刻从他脖子上的小圆片传出。那声音比寻常的说话声要大些，如同寄生物一样从俞杭的身体传出，吓得他缩着脖子顿在原地。

“哦~小可怜。没事的，不用害怕的。”如果说之前乔尼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则完全打消了疑虑。

他的脸上甚至多了几分怜悯：“你之前是在贫民区长大的吗，怎么会没有见过【模拟器】呀。”

俞杭将要回答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可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就在他有些尴尬时，一直未开口的罗格菲斯突然走到他身侧。

“佩戴【模拟器】说话时手必须按在接收器上，否则无法读取你的脑部波动。”他勾着俞杭的左手食指放在太阳穴的圆片上，“集中精力。在脑内想象你要说的话。”

俞杭一连试了几次才成功，一直平静的眼底多了些好奇：“我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好神奇。”

俞杭本想表演一个“羞涩但又激动”，刚转头却被攀附在上方的巨大软体生物吓了一跳。

“怎么了？”乔尼见状问道。

俞杭按着头侧的接收器，神色莫名：“我看到一只很大的章鱼。”

“章鱼……”乔尼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空气。他的脸上多了丝震惊。

他当然知道俞杭口中的“章鱼”指的是罗格菲斯的精神体，他惊讶的点在于，这个Beta能够看到他看不见的精神体。

虽然精神体在非敏感时期可以被AO收起，但在等级压制下，低级AO的精神体始终暴露在高等AO监管下。

这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Beta，很可能精神力水平超过身为S级Alpha的罗格菲斯。

乔尼表情微妙地看向罗格菲斯，确认着：“你没有释放精神体。对吧。”

“……没有。”罗格菲斯看向俞杭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之前的松弛氛围霎时紧绷起来，乔尼拿过俞杭的ID卡看了一秒，喊来两名头戴防护罩的检测人员。

“取一下这位Beta的样品。”

俞杭用余光扫过依旧盘在罗格菲斯身上的蓝色。所以这是一种“精神体”？

俞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后，跟着来到检测仪旁，他看似平静地跟随指示，内心则祈祷着希望礼包给的【马甲卡】足够牢靠。

检测需要取的是指尖血，他将手指伸进仪器，三声提示音后指尖感受到轻微的刺痛紧接着便是一阵冰凉。收到样品后，仪器闪了三下蓝光，紧接着面前的屏幕开始一项项加载测出来的信息。

俞杭用视线一一检查着上面登记的信息。还好，和他之前编写在【马甲卡】上的资料基本一致，剩下的一些细碎的生平履历也都自动生成了。

滴——滴——

俞杭刚要安心，就听面前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紧接着面前的屏幕陡然变黑，只有边框不停闪烁着只有天赋值超过S级才会出现的金色光圈。

这是？

俞杭还没来得及问，罗格菲斯在一旁提醒着：“记得跟刚才送来的血液样品比对。”

“不用了。”乔尼朗声制止着。

此刻的小胖子看着俞杭就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奖金。

他快步走来，将之前收下的ID卡还给俞杭：“俞杭是吧，恭喜你成为西利亚第456批临时学员，你的编号是【07893】。我是本次招生的总负责人乔尼，旁边这位则是你未来一个月的总教官，罗格菲斯上将。”

“但……”罗格菲斯还没说完，就被乔尼拉至身后低声交谈。

俞杭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他只看到那个名为“罗格菲斯”的Alpha明显僵持了一会，然后侧身让出通向舰桥的路。在他身旁，刚还算得上憨态可掬的负责人乔尼此刻眼底则含着一丝精明。

“西利亚欢迎你。”

舰桥并不长，尽头的椭圆形门感应到脚步声自动打开，走出来一位身穿银色制服的引导员，她的精神体是一只黄色的雀鸟。随着俞杭站定，雀鸟飞起在他周围绕了一圈，随后引导员开口——

“身份已确认。俞杭，人类Beta。【07893号】学员您好，星舰将于1h17min后离开沙炽星，请随我到你的穿梭间就座。”

整个星舰一共有七层，俞杭跟着引导员一路来到负责运输临时学员的三层，那里设置了30个穿梭间。穿梭间的墙壁可以隔绝信息素，而在房间外侧则配有固定的观察窗，供教官们随时监察。

俞杭一路走来，明显发现随着编号的增加，房间内精神体的数量逐渐减少。

30号穿梭间内剩的空位并不多，俞杭被安排在第一排左侧靠窗的空位。落座前他特地留意了一下，整个穿梭间只有最后一排最右侧的灰色少年拥有精神体。黄橙相间的玉米蛇绕在他脖颈，和主人一起沉沉睡着。

腺体毁坏后，俞杭只能闻到一些侵略性很强或者很近的气味，因此他并不能判断灰发少年的属性。

简单看了一眼后，俞杭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银色制服。衣服与之前沿路众人穿的是一样的，领口与袖口绣着“西利亚”的字样以及一种特殊的花纹，似乎是统一发放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衣服上暂时没有姓名、种族以及属性介绍。

大约是见俞杭浑身都湿透了，引导员还贴心地介绍着穿梭间配有单独的淋浴室，随时都可以使用。

礼貌道谢后，俞杭拿着座椅上的衣物走向房间最深处的淋浴室。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狭小的房间，俞杭站在热水中，疲惫地享受着当下。【模拟器】被他取下放在一旁，他逆着水流摸着耳侧和后颈的皮肤，那里已经没有伤口，有的只是几点刺眼的红痣。

西利亚……

俞杭头抵着墙，无声地念着这个在原书前半部分频繁出现的地点。

这个被誉为“将领摇篮”的第一军校，是主角第一次出场的地点，也是他封神之路的起点。在书中，他正是在这里聚集了自己的第一波心腹并被日后的最高统帅赏识得到扶持，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自己的命定Omega。

但那都是四年之后才开始的故事。

俞杭本想借原书提供的信息和【马甲卡】的加持，混进这所军校逃避追捕，但现实情况却远比预想的要更加复杂。

本该被救下的保镖死了。这具身体突然哑了。而他似乎有不一样的能力，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精神体”。

“精神体”。俞杭在心里研磨着这个原书中没有的词语，以及刚才不停闪烁的检测结果，眉头渐渐皱起。

现在的世界已经高度偏离原书的描写，他实在是不能确定在这种情况下拥有未知的天赋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抬手擦去镜面上的雾气，金棕色的瞳孔映在当中，如同凝在他眼里的蜂蜜。

就像他之于这个世界一样。

哪也去不了。

……

水声停了。

俞杭擦干身体，佩戴好【模拟器】银色的衣物在他身上轻薄又合身。他回头看了眼镜子，转身推开门走向自己的座位。

在他之后，一个棕发Alpha匆忙跑进快要关上的舱门，边努力喘息边瑟缩着脖子不停向路过的人道歉，最后落座在俞杭旁边。

俞杭用余光看了看，那人已经换好了制服。与自己上衣左侧的空白不同，那个棕色Alpha的胸口多了一个蓝色的“B”。

棕色Alpha的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木气味，在他胸前的口袋里，一只小小的沙鼠正目光炯炯地和俞杭对视。

“各位临时学员，你们好。”

位于最前方的硕大屏幕突然亮起，打断了一人一鼠的深情对视。

罗格菲斯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中，一板一眼说着。

“我是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总教官，罗格菲斯·蒙恩。”

“本次选拔营地点在M87星，星舰预计于36小时18分后抵达，抵达后将原地进行能力选拔，选拔通过方可正式进入选拔营，选拔营整体淘汰率为70%，具体事项会在抵达后公布。所有临时学员需上交包括个人终端在内的所有通讯设备，违规人员个人档案将降级。”

伴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乔尼取代罗格菲斯出现在屏幕中，慷慨激昂地介绍着西利亚军事学院。

从小到大，俞杭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这种招生宣讲会。千篇一律的宣传语不仅让人脱敏，还让人昏昏欲睡。他索性靠着窗发起了呆。

就在他明目张胆地靠窗发呆时，一阵轻微的瘙痒爬上他的手。

他低头一看，自己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趴了一只昏昏欲睡的小沙鼠。俞杭下意识地攥住。

“疼疼疼。”棕发Alpha捂着后颈蜷成一团。

俞杭急忙将手里的沙鼠丢在Alpha身上。

“你又乱跑。”棕发Alpha接鼠的姿势十分熟练，显然对此已经习惯。

他将沙鼠放在自己头上，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的俞杭。

“实在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可能因为我等级只有B级，所以精神体总是乱跑。”

棕发Alpha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来身材高大，小小的沙鼠窝在他微卷的发丝里，让人看着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俞杭轻轻摇头，示意没关系。

大约是疼痛过去了，恢复平静的棕发Alpha眉眼间重新扬起憨厚的笑意，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阿尔·布朗，是一个人类B级Alpha。”

俞杭则抚上眼侧。

“你好。我叫俞杭，是个Beta。”

36小时的飞行并不长，但对于小道消息来说却已经足够。

经历了疲于奔命的夜晚后，俞杭一觉睡了14个小时。等他醒来，就听到一旁的阿尔喋喋不休地汇报着自己打听到的各种消息。

“俞杭你知道吗，这一批一共有7894个临时学员，据说最后只收150个。”

“俞杭你知道吗，这次据说有一个S级的Alpha，才18岁，好像在1号穿梭间，但我还没看到真人。”

“俞杭你知道吗，这次临时学员只有两个Beta诶。”

“俞杭我看见那个S级Alpha了，他的信息素是烟草味，头发是金色的呢。”

“俞杭你知道吗……”

……

M87星训练营前，阿尔兴奋地拉着俞杭围观大屏生成的，选拔赛第一轮对决名单。

“俞杭你知道吗，第一轮据说是近战对决，你说谁会被分到跟那个S级Alpha一组啊。”

……

俞杭不知道。

俞杭只知道自己快被旁边这只聒噪的“沙鼠”吵到耳聋了。

烈日让本就不耐烦的俞杭更加焦躁，他面色不善地盯着上方的大屏，目光却早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直到被阿尔推搡，视线才重新聚焦。

大屏上是最新出炉的第三批对决名单，第一行赫然写着——

【第一轮选拔项目：1v1 近战。对战方：00012号临时学员 vs 07893号临时学员。地点：13号训练室 】

忙于从话痨沙鼠旁边脱身的俞杭没有发现，人海的另一侧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一个金发男子让出了道路。

五分钟后。

13号训练室内又传来一声闷响。

黑发Beta被人从两米的高度扔下，直接将角落放置的用来隐蔽的木桶尽数砸碎。

俞杭口腔里全是血，艰难地站起。他的肋骨似乎裂了，每次吸气都止不住疼痛。

监视器的另一侧，罗格菲斯冷漠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在他手旁，放着标注为“俞杭基因检测结果”的档案。

他的视线划过上面红字加粗标注出的——

【姓名：俞杭】

【精神力：无法检测】

【精神体：无】

【天赋值：SS级以上】

他还记得尸检报告上声称7区那两名棕熊异种Alpha的精神力核被尽数摧毁。

多么巧合。

天才Beta，吗？

罗格菲斯的目光里只有冰冷的审视，不带一丝情感地停在狼狈倒地的俞杭身上，如同看着一只被黏住的苍蝇。

对面，卡兹拉蒙用近乎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黑发Beta。

“你太弱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仿佛丢给路边野狗一根吃剩的骨头般，施舍出一句——

“现在认输，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俞杭的穿书日记 Day1】

今天，我穿书了。穿书系统比我前任老板还沙币，早就想铜丝老板了。爽耶。

这里还有发光大章鱼，好大。

还有，我变成哑巴了。再也不用社交了。好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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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才Beta，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