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迫相亲

五点五十,铃声响起。S大北一楼102阶教门口,大群学生鱼贯而出,挤进走廊。

“怎么感觉来旁听的越来越多了?最后一排全是外校的吧?我们考古学现在烫成这样了吗?”

“烫的不是考古学,是傅教授……他前段时间上课的照片被人发在网上,又红了。”

“全院挂科率第一但最难选上的课,这含金量谁懂?”

“难怪……不过他们这波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傅老师太严了,旁听的都会被提问,又不像老张讲课幽默风趣,还会逗逗学生,一堂课下来笑都不会笑的。”

“因为他对自己要求就很高啊,你去搜搜他的论文,拉下来一看比我命还长。”

“哎对你们看到那个地铁的视频了吗?那个信息素紊乱的Alpha好吓人啊,直接暴走了。还好有一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小哥,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到了,打了码都能看得出那个男生超好看的。好白,衣品也好。”

“你就知道看帅哥……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比,傅老师简直是太让人安心了,明明是S级Alpha,但是从来没外露过信息素,一年到头抑制手环几乎不摘,易感期也稳定得要命。听说他都没有伴侣的,好恐怖的自控力。”

“这叫有A德。”

“别说了,老师出来了。”

几个学生往走廊一边让了让,恭敬地笑着打招呼:“傅老师拜拜。”

傅让夷略一点头,当做回应,随即离开。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将手机静音关闭,看见几通没接到的电话,有父母打来的,还有几个是陌生号码,其中一个的未接数量高达16通。

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两条骚扰短信。

【你很讨厌自己像狗一样对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发情?可这难道不是你作为Alpha的天性?】

【就像地铁里那个男人一样。】

这两天他经常被电话骚扰,接通之后对方也不发一言,只会用变声器发出诡异的笑声。过几天再换新的号码打来。

他皱眉,拉黑,退出页面时,误触到短视频软件,弹出的第一则视频就是刚刚学生讨论的社会新闻。

为保护**,人脸都被马赛克处理过。这起恶**件令他联想到骚扰短信的内容,傅让夷有些生理性反感,没多停留,直接滑走。

但下一秒,他停顿片刻,又将视频滑回来。视线锁定了那个突然跳出来见义勇为的第三人身上。

截图,放大,他盯住那人手腕的串珠手链。

这是南极科考站出的动物保护手链,领养一个南极野生动物就可以获得一条。

他也有一条。

冰川蓝的珠子晶莹剔透,中间缀着一枚小拇指盖大小的银质徽章,搭在雪白的腕间。

再往上,是手掌。

摊开,合拢,再摊开。坐在诊室里,祝知希快把自己的手掌心盯出花儿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这个倒计时。这一点,他从进医院就在不断地和遇到的每一个人确认,结果每个人都拿他当精神病。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进诊室坐下之后,他便很不经意地抬起左手,掌心朝向医生,做了个自以为很自然的小动作。

看得到吗?我手心里那个倒计时在发光啊。

医生戴着老花镜,皱着眉盯了两秒,竟也伸出手来。

啪——这个小老头和他轻轻击了个掌。

祝知希感到绝望。

[59天17时02分23秒]

[59天17时02分22秒]

……

祝知希叹了口气。他坐下来多久,倒计时就走了多久,一刻不停。

“看医保系统记录,你妈妈是患腺体癌去世的?”

祝知希回过神,怔了一秒,点头:“对。”

医生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医生。”祝知希看了一眼他的电脑,“是不是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

医生拧着眉,停顿片刻:“腺体癌是癌症里最凶险的一种,初期几乎没症状,很难检查出来,一旦开始出现临床病症,基本就是晚期,极短时间内患者病情就会快速恶化,生存率非常低。你作为病人家属,估计也都知道。”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遗传率极高的绝症。”

[59天17时01分34秒]

祝知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可能。

“我……”

“可你是beta啊。”医生有些匪夷所思,“我从医这么久,还没遇到过患腺体癌的beta。”

“是啊!”祝知希摸着脖子,差点站起来,“我都没有腺体的。”

“也不是没有。”医生纠正,“生理学角度来说,beta也是有腺体的,只是基本上已经退化到功能低下的状态了,无法标记,体积也非常小,就好像没有一样。但其实还是存在的,有的beta甚至还可以分泌一点微弱的信息素。”

“我分泌不了。”祝知希立刻说。

“只要有腺体就存在患癌概率。”医生也没放过他。

完了。

所以他最近才会莫名其妙流鼻血、晕倒?这些都是征兆?

他盯住手心,忽然呆住。

这不会是什么死亡倒计时吧?

“医院目前腺体癌的活检都是针对A和O的,你这情况太特殊了,我得向上汇报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直接用他们的仪器检查,而且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

祝知希有些恍惚:“医生,假如真是腺体癌,我……还能活多久啊?”

“这很难说,我见过病情最凶险的病患,生存期只有两个月。”医生用宽慰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不过你先别担心,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他有些耳鸣,仿佛忽然间堕入水中,后面的话都变得模糊。

[59天16时51分20秒]

两个月。60天。

医生叹了口气。这么年轻的小孩。他有些同情,还想安慰几句,再一抬头,却见这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瞟。

“……你在找什么吗?”

年轻的患者正在焦急地小声碎碎念:“不是,真没有复活广告?”

真的没有,只有该死的倒计时。

这不公平。

祝知希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种小概率的烂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他们家。

他这辈子行善积德,没干过坏事,回国当天就见义勇为,老天爷赏病吃就算了,还给他开天眼来个倒计时,是因为他做什么都很拖延,怕自己不愿意就死,早早地定好dead line,到点了自己乖乖躺进棺材里大喊“五四三二一”之后痛痛快快杀青吗?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60天呢。

小时候他听妈妈说,怀上他很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差一点流产。第一次听他胎心时,爸爸和哥哥都围在胎心仪前,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咚咚。

[听见第一声心跳的时候,你爸都哭了。妈妈记得好清楚,刚好是第八周,第60天。]

再过60天,他的心跳就要停止了。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祝知希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没出来。期间他的手机一直震动,很多条消息涌入,但他一条也没有回复。

他辗转反侧,看了很多腺体癌相关的文献,脑海中闪过自己曾经去过的每个地方,也想起自己想去但还没去过的城市,最后想到妈妈。

他对爱的最初、也最深刻的感知,其实来源于父亲的眼泪。

母亲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一如往常,忙碌,高效,为工作满世界飞。他的痛苦单薄得像一张无字的遗书,轻飘飘的,很容易被忽视。

直到某一晚,躺在床上睡不着的他,很想吃一块巧克力,于是偷偷溜出房间。还没走到厨房,他就听到哭泣的声音。

年幼的祝知希躲在客厅巨大的圣诞树后,亲眼看见父亲站在橱柜前,攥着一盒过期的巧克力痛哭。眼泪将那封遗书泡涨、撑开了每一处褶皱,痛苦变得活生生了。

到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恐慌。他害怕成为父亲身上贴着的第二封遗书,害怕手心数字归零的那一天到来。

可无论他想什么,做什么,倒计时都一秒不停地走动着,毫无停留。

第三天中午,房门被敲响。躲在被子里的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小希,还不出来吗?”

他没应声,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爸爸和哥哥。

隔着门板,父亲叹气声传来。

手机跟着震了两下。

[老祝:小希,是不是因为爸爸逼你回来,你不开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爸爸给你道歉。]

[老祝:可能是因为这两年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总想着给你和你哥哥安排好所有事,特别是你。这几年你成天在飞来飞去,满世界跑,我总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怕你生病。爸爸是真想给你找个可靠的人,万一哪天我走了,也有人可以照顾好你,我就是闭眼了也能放心。]

祝知希盯着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中……],红着眼圈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他直接打字:爸,您闭不了眼,我肯定在您前头。

打完他又一个一个字删掉。

重写输入:爸,能不能别老说这些丧气话,不吉利。

删掉。

有什么不吉利的?确实是要死了。

和每个普通人一样,面对有可能会到来的死亡,他也会恐惧、不甘和迷茫,但比起这些情绪,他更觉得没意思。

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而死亡就太确切了。这是每个人出生时镌刻在基因里的一个句点,一个大同小异的结局,谁都躲不过,确凿到无趣。

祝知希最怕的就是无趣。提前到来的惊吓感和倒计时的形式,反而为无趣的死亡包上了一层彩色玻璃纸,系上丝带。尽管打开来一看,还是一具尸体。

但人生不就是一个巨大的裹尸布大赛吗?

事到如今,不如接受事实,在限定的赛时里挑块最漂亮的布料,好好裁剪,精心包装。

看了眼倒计时,他最后一次输入,点击发送。

[小希:知道了爸,我答应你。]

在接受了生理性死亡的命运之后,祝知希也接受了精神性死亡的第一步——相亲。

[小希:不就是见一面吗?我去。]

遗愿清单第一行:做自己亲爹的仙女教母,满足一个中年丧偶Alpha的小小心愿。

但满足归满足,他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类型。

“穿正式、素净一点,人家是搞学术的,很正经的人,第一次见面你可别打扮得太标新立异。”

想起父亲的嘱咐,祝知希直接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脏粉色连帽卫衣,套上婴儿蓝羽绒服、水洗蓝牛仔裤,还围了条超大号彩虹围巾,致力于把自己打扮成人形调色盘。

这还嫌不够,他特意做了头发,戴上蓝色耳罩式耳机,顶着一头深棕色羊毛卷,跟只花蝴蝶似的出了门。

素净?得了吧,他才不要穿得像个死人一样。

灰蒙蒙的冬日街道上,往来路人都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微微躬身,被外套裹得紧绷。唯独祝知希不同。

他像黑白电影里闪现的一秒彩色跳帧,灵动,怪异,色彩斑斓。

这一帧就这么跳入了咖啡店,落入傅让夷眼中。

[我到了哦。]

手机震动了一秒,是相亲对象的号码发来的,但他没看资料,不知道名字,所以没有备注。

一种莫名的直觉涌现。他微微眯眼。

眼前这个穿得像调色盘一样的家伙,大概率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视线自动地跟住了这只“蝴蝶”。他看着这人抬手,将耳机推到颈间,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小卷毛跟着晃动,看着他低下头,瞟了眼手机,似乎在确认桌号,又抬起头,向前走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直到快步靠近傅让夷桌前。

但下一秒,这人却略过他,直接坐到了斜对面的卡座沙发上。

傅让夷微不可见地挑了眉。

坐在那一桌对面的,是个正在用电脑办公的Alpha。看到落座的这位,他眼睛明显亮了。

这人的表情更是有趣,讶异伴随着惊喜,甚至还有一丝局促。

“嗨。”花蝴蝶颇为热情地挥了挥左手,好像想充分展示手上的一堆戒指似的。手掌在空中刻意地停留了好几秒。

但对面那位的眼珠子只黏到他脸上。

“你好啊。”他将手伸过去,声音清亮,“相亲对象。”

对方脸上的讶异更明显了:“相、相亲?”

“对、对呀。”花蝴蝶学了他,然后笑了。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脖颈长而白净,弧度柔软。

傅让夷垂了垂眼。脑中浮现出明永乐时期的甜白釉玉壶春瓶,尤其是瓶颈。

“你很紧张吗?”他又一次开口,语气有些俏皮,但字与字之间有些拖音,懒懒的,“别怕,我是大好人。”

落地玻璃窗外,傍晚粉紫色的霞光火焰般燃烧、下沉,映入他眼中,深色的虹膜好像因此焕发出宝石的火彩。

过分漂亮的脸蛋就像圣诞节闪亮的街道氛围灯,非常具有迷惑性。要看清真实面貌,必须要等灯光熄灭,但大部分人早就目眩神迷,等不了,也很难保持清醒。

因此,明知这是个误会,那人却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犹犹豫豫,仿佛试图握上这只送上门的手。

而这时,服务生恰好端着餐盘上前,来到傅让夷桌边:“先生,您点的柠檬气泡水。”

她将其中一杯放在傅让夷面前,听见他低声说“谢谢”,微笑拿起另一杯,正要放到对面,却被阻止。

“直接给那一桌穿蓝色外套这位吧。”

他瞥了眼斜对面差点要握上手的两位,沉声道:“既然他已经坐在那儿了。”

傅让夷:挺漂亮(划去)眼睛好看(划去)没长眼睛。

祝知希:单身大龄alpha还搞学术……就你了!(一屁股坐下)嗨教授!(刻意做作盼着正经人看不上自己)

服务员:啊咧?这柠檬水我到底该给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被迫相亲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