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日料，季宴礼将唐书湉送回家。

这儿离宋霁川家近，唐书湉便让季宴礼停到了他家门口。

远远地，便看到宋霁川在门口踱来踱去，神色看着很着急。

唐书湉手机没电了，季宴礼好不容易情绪好点，她可不想哪一步又行差踏错惹他不高兴，便什么都没说。霁川哥哥没找到她肯定都急坏了。

“霁川哥哥。”唐书湉摇下车窗，冲他挥手。

宋霁川看到唐书湉，一路小跑过来。

“这是宋霁川家？”季宴礼隐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冷冰冰的。

唐书湉一心挂在霁川身上，毫无所觉，“是，今天谢谢季董了，我先走了，季董再见。”

“霁川哥哥”女孩下了车，立马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将自己丢到迎面走来的男人，宽大的怀抱里。

宋霁川的下巴抵着唐书湉的头顶，大手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像是要把她揉碎在身体里似的，“怎么半天都联系不上，我也不敢跟你爸妈说实话，怕他们着急，就说你在我这里。”

“手机没电了。”唐书湉从他怀里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巴巴的控诉，“哥哥我今天好累。”

“赶紧回屋吧，我给你切点水果吃，一会陪你看动漫。”

“你会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吗？”

“唐书湉你现在是成年人了。”

唐书湉眨巴着眼睛看他，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

宋霁川无奈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玻璃窗里，宽大的沙发上，女孩的头靠在男生怀里，男生用叉子插着水果，一块一块的送到女孩嘴边。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甜蜜。

路灯下的飞蛾跌跌撞撞、一遍又一遍的扑向亮光，却始终隔着一层玻璃，只能被光炽热的烤着。

唐书湉没有发现，季宴礼的车停在门外久久没有离去。

墙刚好遮住了路灯投在驾驶位的光，季宴礼融在黑暗里，呼吸挑起丝丝缕缕的雾气，而一片光明的副驾驶位上空空荡荡，廖无一人。

良久，车子启动，发出低低的咆哮声，转而箭一般射了出去，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彻底失去了封印，张牙舞爪的向马路疾驰而去。

路灯下的飞蛾没有触摸到那束光明，跌落在无垠的黑夜里，没有姓名。但他季宴礼不会。

第二天一早，唐书湉揉着睡眼从楼上下来，宋霁川正在打电话，神色肃穆。唐书湉隐隐约约听到“资金链”“撤股”“反悔”，还模模糊糊的听到唐书泽的名字。

挂了电话，宋霁川回头，唐书湉坐在楼梯上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胳膊上，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小狗。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宋霁川顿时冰雪消融，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光，朝唐书湉信步走来，“醒了？”

“嗯，”唐书湉直起身，“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哥哥都能处理好。”

“霁川哥哥，是不是我们惹到什么人了？”唐书湉灵光一闪。

宋霁川动作一顿，继而走向楼梯，迈上两层台阶正好跟唐书湉平视，他揉揉她细软的头发，“是听谁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太巧合了，爸爸的公司出事，你的公司也出事。可是你跟爸爸的公司毫无关联，为什么会同时出事呢？什么人会既看不惯我家，又看不惯你家？”

“湉湉真的长大了，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宋霁川伸手给她借了一把力，将她抱下楼梯，“吃早饭吧，你就做你的小公主就好了，公司的事有我和你哥哥，还有你爸爸妈妈。”

虽然宋霁川极力露出笑容，但唐书湉还是能感觉到公司一定是出了大事情，霁川哥哥的情绪管理一向很好，如果不是威胁到公司根本的事，他不会这般失态。

今天只有上午两节课，上完课，唐书湉便满腹心事的赶去表演培训班，电影和电视剧同时开机，两边都要对她进行培训，刘导尤其严格。

《蜉蝣驭龙记》的男主是林越舟，她是女主，两人自然需要很多交流，可林越舟不知道为何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是对她有一些情绪。

唐书湉怀疑是不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太敏感了，两人只不过饭局上有一面之缘，林越舟的敌意从何而来呢。

表演课老师一对一指导、讲技巧，刘导就坐在后面旁听，他的眼神大都在林越舟身上，但批评的却总是唐书湉，唐书湉对此很是郁闷。

怎么上个培训课，全世界都看她不顺眼，因为刘导的态度，连带着其它小演员对唐书湉都轻视起来。

课间休息，小演员们都围在林越舟周围叽叽喳喳，对他很是恭维。

唐书湉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她一向不是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但她懂得融入群体很重要，尤其刘导看林越舟那炽热的眼神。

唐书湉从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那是她很喜欢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宋霁川在法国给她买的。

“你们之前上过培训课吗？我不是科班出身，这课上起来还真是有一点点吃力。”唐书湉自然地将巧克力放到中间，自己先拿了一块。

“我也没上过，不过我压力不大，你是女主戏份多，所以刘导对你关注多点。”一个娃娃脸率先回答她。

唐书湉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应她就好说。

林越舟看她跑过来一副低姿态的样子，有些小小的意外，但总算没对她说什么激烈的话，不然还真是不好收场。

看来刚刚真的是对她有敌意，而不是情商低……

“男生是不是不太喜欢吃巧克力，”唐书湉微微低头，小小的咬着一边唇角，微抬眼睛扫视了一圈右边的男生。平时她做这样的表情，哥哥总是说她跟只小狗似的，容易让人原谅她的一切过错。

“还行，我爱吃甜食，林哥也爱吃，别看他一副冷脸，比我们都爱吃甜的。”林越舟旁边的男生拿起巧克力递给他，“林哥来一块尝尝，我们林哥嘴可刁了，巧克力的苦度都能精准的尝出来。”

林越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唐书湉，没拂一旁人面子，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林哥说说这巧克力苦度是多少？”

“70-80之间。”

“咦？这次怎么不精确了？”男生笑道，“小唐这巧克力苦度是多少？”

小唐……唐书湉生出一种生产车间打工的错觉，她弯唇笑道，“差不多是这个区间，这是手工巧克力，没有明确的苦度。”

“可以啊，我们林哥挑剔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稳。”

林越舟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他一下，大家笑起来，气氛其乐融融的。

下午对戏，林越舟神色缓和了许多，唐书湉那颗紧张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林越舟旁边那个男生看起来大大咧咧，很好相处，跟组里关系都不错，搞定一个，等于搞定全组。

唐书湉留意了一下他的姓名牌，杨淮禹？名字不错，人跟名字极其相反~有种剑客看书、文人舞刀的反差。

刘导对待工作极其认真，一个电影的拍前培训愣是比一部电视剧还长，唐书湉上完半个月的表演课进摄影棚的时候，很多电影桥段已经手到擒来了。培训的时候，就以此次要拍摄的内容为主。

晚饭的时候，大家围到一起吃晚饭，刘导今天没有喊林越舟和唐书湉两个主演单独开小灶。唐书湉得以听到很多剧组里的八卦。

“听说了吗？这部剧的金主今天过来找刘导吃饭。”上次第一个搭话的圆脸演员，王柚琪，悄咪咪的跟大家咬耳朵。

“谁啊？”一旁的小演员小声问道。

“听说是北辰集团的董事长季宴礼，季家小儿子，年纪轻轻已经开始掌管家族企业了。”

“那他哥哥呢？不跟他争家产？”

“听说他哥没有听从家里的联姻安排，被家族除名了。”

“说是这么说，亲父子哪儿有隔夜仇，不过季宴礼成为继承人，以后的婚姻岂不是不能自己做主？”

“人家早就订婚了，未婚妻听说很漂亮，也是大家族出身。”

“那是肯定的。”

“唐书湉，你来。”刘导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门，默默地站在身后，一众人吓得瞬间失了声。

演员们低着头斜着眼，偷眼瞧着唐书湉离去的背影，见刘导在身后关了门才舒出一口气。

“你们！”演员们一激灵，刘导猝不及防打了个回马枪，“多练戏少八卦，话说多了小心惹祸上身。”

“是，刘导”刘导不爱用名演员，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却很有演技的新人，个个儿都很怕他，一点架子都没有。

唐书湉绕过两层门进到里头，刘导并没有跟进来，她频频回头看，依旧没等来他的身影，大概里头的人想单独见她。唐书湉想起刚刚饭桌上讲的，难道是季宴礼要见她？

屋里架着一架蜀绣的屏风，看着不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唐爸爸喜欢中国古风摆件，她大概懂一些。

家里以前的两架，一架是黄花梨嵌玉花鸟的七扇屏，说是清朝流下来的。还有一架便是蜀绣，花了大价钱请蜀绣的师父绣了小半年，绣的是唐书湉的画像，现在一共有四扇，一扇是刚出生时的模样，一扇是七岁上小学，一扇是十二岁上初中，第四扇是成年礼那日的模样。

唐爸爸说，要一直绣到湉湉99岁的模样，在家里绕一圈。这次公司危机，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唯独这两架屏风还留着。

想起爸爸，唐书湉脸上现出一丝惆怅，以前总跟妈妈一起笑着说爸爸胖，劝他减肥。最近短短一个月，唐珂几乎快瘦回了年轻时的模样，但她和妈妈却高兴不起来了。

“有心事？”季宴礼淡淡的嗓音传来，唐书湉掠过屏风，手情不自禁的扶了一下，“没有。”

“季董找我有事？”

季宴礼挑了挑眉，给对面的杯子倒了一杯清茶，茶色清淡，似是新泡的，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唐书湉依言坐下，季宴礼始终没有抬眼看她，“我跟你哥哥差不多大。”

唐书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茬，愣愣的点点头，“季董年轻有为。”季宴礼肉眼可见的蹙起了眉。

说的不对？唐书湉琢磨起来，不喜欢别人说年轻？毕竟有很多年轻人上职场，会因为年龄和资历被人诟病，于是她试探道，“少年老成，二十多岁就做到了许多人五六十岁都做不到的高度。”

季宴礼哧的一下笑出声，“你怕我？”

哪儿来的怕，不过仰仗您的笑脸吃一口饭罢了。这句话在脑海里一浮现，唐书湉自己都吓了一跳，短短一两个月，就连她也开始明白金钱的份量了。

山雨欲来，霁川哥哥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她能独善其身呢？唐书湉押了一口茶，心中叹气。

“你的心思不在这，难不成还在你的霁川哥哥那里？”季宴礼笑的极其奇怪，语气半凉半热，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唐书湉只得笑道，“抱歉季董，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有点心神不宁，不过季董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待这个电影，剧本那么好，一定会大卖的。”

“我季家，扔个千八百万，应该不至于破产。”季宴礼表情越来越冷，唐书湉如坐针毡，每次面对季宴礼都像一场考试，可她总也找不到正确答案。

“锦上添花总是好的嘛，”唐书湉笑笑。

“初见唐小姐，像星芒一样璀璨锐利，让我以为唐家的小公主性格会很骄纵，没想到很会讨巧嘛。”

骄纵？她从小就不太骄纵，只不过在家里人面前有些小任性罢了，谁说爸爸妈妈娇惯小孩儿就一定会骄纵的？再说了，家里遭遇这样的巨变，谁能不顺着风雨低头呢？

初见季宴礼，她还是唐家富贵的小公主，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无需讨好。

现在怎能一样？

她涉世未深也看得出，能演这部电影，全赖季董对她“青睐有加”。虽然她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在唐书湉心里，他们现在是一种无形的上下级关系。

“是季董自带一种平和的气质，让人骄纵不起来。”才怪！唐书湉低头咬牙切齿。

“既然我如此平和，唐小姐为什么还一直季董季董的喊我？”

唐书湉一怔，有种上牙碰下牙咬舌头的感觉，他说什么？？？他什么意思？？？难不成直呼其名吗？唐书湉不太确定，摩挲着膝盖，咿咿呀呀的开口试探道，“那，季、季、季-宴-”

“我跟你哥哥一样大，不是跟你一样大。”季宴礼黑了脸，颇有种孺子不可教的无力感。

“季、季大哥——”

“……”

季宴礼：你，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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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甜饼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