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了?”一声悦耳熟悉的女声在他对面响起。
幸一艰难的抬眸望去,一袭枚红裙着身,涂着绚丽的大红色口红,整个人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确是与这间素净淡然的茶室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你,你是?”,眼前出现了两两三三的人影。
“是不认识我了呢?还是药劲没过脑子没反过神来啊?”
幸一晃了晃不清楚甚至是有些混沌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这一晃反倒差点把胃里的东西给晃出来,那眩晕恶心的感觉不停的冲击他的大脑和胸口,一波一波一阵一阵的,他赶紧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好在茶香清雅,沁人心脾的甘甜缓解了一些不安情绪。
“他们也真是的,我明明说要以贵宾的礼仪请你过来喝喝茶叙叙旧,没成想他们不光对你用了药,还打了你,真是不应该啊,这样回头我替你好好说说他们”
那女人不徐不疾地拿起茶壶,将幸一见底的茶杯续满,“再喝一点顺顺,迷药过劲儿后是有些反胃的,喝茶是最好的解药神器,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不用客气”
幸一当真如她所说,又将倒满的一杯茶水缓缓入喉,恶心不适的感觉褪去很多,情绪也镇定不少。
看着幸一乖乖听话的样子,那女人笑眼盈盈道:“喝得那么快,就不怕茶水里下点什么东西,嘎巴一下要了你的命吗?”
这时幸一思绪清醒了许多,下意识就找自己的背包,边找边说道:“费那劲儿干嘛,你现在一刀捅死我,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埋了,也是有可能的,没必要再浪费个违禁品”
那女人被逗笑了,“还是吓不倒你,这一点你还是没有变,不过倒是变帅了很多”,手指轻轻滑过幸一的手背。
幸一厌恶的抽回了手,又摸了摸自己的手机,果然没有摸到,眼神直勾勾的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那女人微笑的背后看不出真假,两人就这么冷冰冰坐着,仿佛是某个下午和朋友面对面坐在小酒馆里谈笑风生般自然从容。
可是假设就是假设,再真也是假的。
他正了正被揉搓弄脏的衣襟,抖落抖落身上的灰尘,这件衣服还是傅若辰的,他微微凝眉,加大手上的力度,边弄边说:“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其中不乏有你可能溜去国外改名换姓的悲惨人生,又或者找个黑心美容医院继续你‘改头换面’的工程,还有你会不会死在逃亡的路上......看来我低估你了”
那女人像是在听别人故事一样,将嘴角的弧度扯大,饶有兴趣道:“噢?那在你的设想中最希望我是什么结局呢?”
幸一黑黝黝的眸子冷冽如冰锥,透出的寒光仿佛能瞬间冻结一切生机,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闷声道:“各大头版头条印上你锒铛入狱的照片,这样最适合你,柳姐!”
沉默了片刻后,柳姐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很优雅的端起茶杯,细细品尝起来,“哎呀,是挺不错的,毕竟我这张脸是有这个命的,但是姐姐我现在还没有想当女明星的打算,所以你设想的结局不太理想,不过我很喜欢,很有趣味性”
“还有别白费力气了,你那个小破书包不在这,当然你的手机什么的,在来这的路上就已经被他们扣下了”,柳姐早就看穿了幸一醒来后的意图,不慌不忙的说道。
幸一想也知道,自己的通讯设备一定会被拦下,他淡淡然反问道:“只有那些吗?”
柳姐冷笑一声,“猴精猴精的,当然也包括你全身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这还不是托你的福,上次吃的亏让姐姐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不得不小心一点”
殡仪馆败露后,柳姐借着手下掩护成功撤退,但也因为此折损了几名心腹,导致暗网的事业开展举步维艰,经过了一年才慢慢有所好转,直到空哥的加入才迎来了事业上的突飞猛进。
“人们不是常说吃亏是福吗?看你现在......”,幸一上下扫视了一下,极为不甘的轻笑一声:“......应该是享受到福了,真是老天不长眼,茶我已经喝了,说吧你到底找我来要干什么?”
柳姐从茶座侧面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幸一,幸一推手拒绝了,她倒没在意反手给自己点上了,问道:“是结婚了还是有小对象了?”
她吐出一圈烟圈喷向了幸一,眼神却注视着他左手的戒指。
幸一下意识收了收手,他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不过被他惦记上可不是一件值得炫耀,荣光的事情,于是高度警惕的盯着眼前的极具危险的女人。
“和这有什么关系??我想我结没结婚,有没有对象都不是你绑架我的理由吧”
幸一右手摁住了左手的无名指,小心谨慎的盯着她,那蹙起的眉头足可以绞杀眼前的女人上万次。
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瞬间让柳姐找回点乐子,幸一那副苦闷苦闷的神情从他睁眼到现在就没换过,她早就看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隐忍憋屈的小模样,更让她心花怒放。
柳姐哼笑,“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装扑克脸呢,装深沉冷峻呢,嗯,还是这个表情帅气,听我的,那个表情不适合你,阳光开朗大气才适合你,帅”
阳光开朗大气?幸一讥笑出声,似乎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以至于他都没憋住,全部浮现在脸上,呵呵呵呵呵呵这简直他妈的比杀了他还侮辱他!
那歪曲的笑容和闪烁的眼神无不揭示他内心的痛苦与防御机制,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又以一副生死看淡的神情盯着眼前的恶魔。
柳姐见状,并没有在意,“还有什么绑架不绑架的,姐姐我可是还记得三年前你可是亲口说你要来的,现在时机到了,我来接你了,怎么就成绑架你了,小没良心的”
幸一冷言道:“为什么是我?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让你一直惦记的优点”
柳姐慵懒的倚靠着镂空木雕椅子,脚也踩在木椅子的边沿,胳膊随意搭在膝盖处,脚上的红色猫眼款美甲忽闪忽闪的,没了最开始的刻意端庄,反而多了几分随性散漫,不紧不慢吸着烟,重复着:“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哼...”
不愿意承认的语气中仿佛裹挟着岁月长河里不为人知的记忆,一点一点,一丝一丝抽走又剥离。
片刻后,不屑冷哼一声,弹落指缝中的烟灰,望向幸一的眼神似乎有种不合时宜的悲凉。
“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我还从来没给别人讲过故事,讲的不好你当个乐呵听吧”
幸一一时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不拒绝也不应许。
很快,柳姐拨了一下长发,望向窗外那齐刷刷站在树梢的鸟群,过堂风吹起迷人的秀发,波浪式带动甚是好看,但却致命,她自顾自的说起来:“故事的开头很老套,属于万年不变的开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不过这个小女孩家庭条件很不好,打从不记事起就被父母卖到了红灯区......”
说到这柳姐,一手掐着烟,一手端起香茶,吹吹热气,打岔道:“这个时候就不老套了是不是,要按照故事情节推进一定是打从记事起讲起,我这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显得有趣多了”
幸一继续不置可否,也端起面前的茶杯品茗,茶是好茶,人就不咋地了。
柳姐倒是不在意,继续讲着自己的小故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暂且定个十年吧,要说这十年过得什么样,五个字就能概括——对付活着吧”
她伸出五根手指头朝着幸一比划着。
“直到某一天,她听说有个外号‘杨疤青’的人要来潇洒寻快活,偶然间听周围的小姐妹议论,她才知道这个人在当时的片区可以说的上呼风唤雨要风要雨,势力大得很,或许说是只手遮天不为过。
跟过他的情人,随随便便卖个大房子大跑车啥的都不在话下,对情人简直好的没话说,花钱大手大脚的,不过......
听到这她开心极了,压根都没听到后面的谈话。立马幻想到自己以后可以住在大房子里,还不用和别人公用一个卫生间,同时好几个佣人伺候自己,那感觉简直爽飞边子了,忘乎所以。于是她飞速地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努力打扮着装自己,把自己所有的行头都置备上,为的就是傍上这条大鱼,好让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她坐在破烂的化妆台前不遗余力,把能用上的化妆品...几乎是竭尽所能的都呼在她那精致小巧的脸上,然后静静等待着大人物的宠幸,她就等啊等,等啊等...最后你猜结果怎么着?”
幸一无奈道:“看上她?”
柳姐捂嘴大笑,“哈哈哈!你太老套了,没什么新意呀”
幸一:“......”
柳姐先是一本正经后,又开怀大笑,“结果就是她当天不知道为什么拉了一天的肚子,拉到都脱水了她,惨死了哈哈哈,别说钓大鱼了,她连河边儿都没去上哈哈哈好笑吧!”
幸一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也没什么标志性建筑,估摸着现在应该差不多五六点左右,等真正夜幕降临时就再也发现不了什么了,现在只能尽量稳住这个疯狂的女人。
“不好笑,因为她应该还是钓上了那条鱼”
柳姐嘴角的弧度一滞,几秒后,幽幽道:“是啊,命运依旧眷顾了她,是她的终究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她将半只烟头轻轻碾压在木雕桌面,升起缕缕白烟,一张百万元桌子报废!冷言道:“当她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另一个火坑罢了”
说罢一饮而尽杯中茶。
“为什么?”
幸一这突然来的兴致,让柳姐都喜出望外,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名字里有疤这个字吗?”
大部分人取名或者外号都是根据这个人的身上的特征或者给人的特质命名的,比如在路上遇见一个人如果长得很漂亮,人们下意识会叫她美女是一个道理。
幸一本不关心,就随便说了一嘴,敷衍道:“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个能震慑他人的疤痕吧”
很明显这个回答是柳姐想要听到的,她又哼哧一声,表情满足,来回摇摆了食指,摇头道:“啊哼!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就连那个小女孩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的疤可不是他自己身上留的疤痕.....而是给别人留疤才得名的”
柳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根,似乎那里传来了火辣辣的灼烧感,表面皮肤丝毫未变,同时却不自觉的将茶杯狠狠攥住,眉头一拧又一拧,直到再无松开的可能。
很快下一秒她眉间舒展,又恢复那副假笑令人冷森森的面容,松开了手上的力度,然后把玩起了茶杯,仿佛刚刚那个眉头紧锁苦大仇深的女人不是自己,是一个陌生人,百分百的陌生人。
“......在后来某天她偶然偷听到他私下走私神经性药物和贩卖人体器官,原来他花钱大手大脚,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吓得瞬间腿软当场,战战兢兢地躲在屏风后面,还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弄出了声音,正当她头皮发麻以为自己也要被卖掉分尸时,这时疤哥的一个小弟突然挡在了她的前面,替她解了围”
说到这的时候,柳姐明显心情变好,那耀眼的美甲随着脚部的晃动而闪闪发光。
讲到这里,一开始的兴趣,也多了几分好奇,“后来呢?”
柳姐微笑道:“后来,她就和小弟偷偷搞在了一起,虽然这段感情见不得光,但是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在幸福感这个词上纠结了一会儿,说出口后显然觉得自己用对了。
“再后来,他们就有了孩子,你猜怎么着?”
对于柳姐这种喜欢问人的,幸一相当无奈,只能轻叹一口气道:“私奔?”
“又错!我说你真没有当编剧的才能啊哈哈”
柳姐扶额笑道:“私奔多没意思啊?当时他们合计一不做二不休,就当做是杨疤青的孩子,让他充当接盘侠,不用东躲西藏,还能享受到他的无穷无尽的金钱岂不美哉......就当那个小女孩按照计划兴致勃勃地准备告诉杨疤青时,你再猜又怎么着了呢?”
幸一一句话终结了故事:“他死了.....”
柳姐啧啧道:“说你没新意,你也不用这么急于证明啊,故事要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的发展才有趣”
幸一真真是无奈了,“所以呢?!赶紧说”
柳姐伸手冲着幸一的脸横空如微风般轻轻划过去,“杨疤青当场甩了她一记响彻天际的耳光”
“??????”,要是不说,幸一还以为这一巴掌是打给自己的左脸的,所以更没多加防备。
“居然被发现了!!!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笑的我眼泪都要喷油而出,不行了”
“原来他有无精症”,柳姐笑的更失常,“要我是他,一头撞死算了哈哈哈哈哈真没用!还当什么男人?!”
柳姐笑的让幸一后背发凉,汗毛竖立。
说着说着,语气却变了味,低沉道:“但是他没一头撞死,他的小弟却被注射了毒品最后致幻死了,那女孩也被迫堕了胎,终身怀不了孕,还赏给了其他的走狗......”
轻飘飘的话让幸一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那阴暗幽冷的神情比刚才隐忍克制的表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担心有什么过激之举,急忙说道:“那她一定活下去了是不是?”
果然柳姐一改阴沉面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自信道:“当然!”
“她当然活下去了,她不光活下去了,还取代了杨疤青,接管他手下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所有!!”
“你知道当她成功将杨疤青踩在脚底下时,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猜猜?”
幸一被她时不时扔来一句搞得心里极其紧张不安,不过他这次没有敷衍的回答,反而是认真的摇了摇头。
柳姐一字一顿道:“重、新、组、装!”,随后她像幸一轻轻喷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四把尖锐的飞刀,一刀一刀精准扎印在在幸一的脸上。
“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跳动的器官,我都给他找到了合适的卖家,你别说他还挺抢手的,早知道就先解决他好了,唉可惜了”
接下来她每吐出一个字一句话,幸一都觉得好像是一条盘踞在藤蔓上巨蟒吐着信子。
幸一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前两次的交锋,他并没有感觉这个女人有多么多么的危险,全然只当成一个挣钱不要命的违法分子来看,现在他不得不得重新审视眼前近似疯魔的杀人魔。
“哎呀...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跟你说”,柳姐又重新给他递了一杯茶,稳稳地放在幸一的面前,“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同一个被父母毫不留情抛弃的同类!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这辈子注定要和我走一样的路”
“所以这中间什么难走,什么不能走,哪条路最方便走,哪条路最快速走,我比你门清儿......”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享受到了常人所不能的权利,当你能够随心所欲主宰他人命运时,我发誓,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权利就像兴奋药品一样是会上瘾的,你跟着我,我会把你当成我亲儿子一般,为你铺好一步登天之路,怎么样?”
幸一的视线从柳姐的脸转移到那杯茶上,由于已经来回喝了几杯了,浓浓的茶水也不似最开始那么金黄,现在以一种清澈的绿黄倒映出幸一的面孔。
正在双方僵持时,空哥带着几个小弟咚咚的走了上来,几人在空哥身后一字排开。
空哥毕恭毕敬道:“饭菜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用餐”
柳姐抽回了握住幸一面前茶杯的手,淡淡道:“不急”
所有人的目光齐唰唰的看向幸一。
跟着柳姐的人都知道,她有两个习惯雷打不动,一个是赌博时必须要带泳衣给男伴穿,另一个就是一日三餐必须准时准点进行,以前就有个愣头青在准备早餐时忘记了时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没等到幸一开口,就听见空哥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叫嚣:“你特么装什么装,就你还摆上谱了?自己几斤几两也不颠颠,别耽误我们老大吃饭......”
幸一抬眼看去,视线越过空哥背后,发现骂骂咧咧的竟还是那个断了腿的小弟。
那厮正愁寻不到合适表现的机会,正巧幸一好死不死的撞到了柳姐的雷区上,他脑筋一转,还从来没有人能在柳姐的雷区安然无恙的逃出来,所以想也没想这个出头鸟自己当定了。
柳姐一震怒说不定就把处理幸一的生杀大权交给自己了,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小子,正当他得意的忘乎所以的幻想时就听见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我如果说加个附加条件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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