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一家亮着橙黄灯管的酒吧发出一阵躁动,透过琉璃窗映射到被雨溅湿的地面。
“去你的,少丢中国人脸了。”
方衍给那个为首骚扰央央的男人来了一脚。
那人明显被踹懵了,身旁几个兄弟伙抄起酒瓶向方衍砸了过去。
方衍抬起桌子砸了过去,几个人被推倒至角落。
“央央,快。给他来一脚。”方衍嘴角勾着,不怒反笑,有些癫狂。
央央慌忙的上去补了一脚,他有些害怕,手一直拽住方衍的衣袖不放:“然...然后呢?”
那几个人站起来嘴里发出不堪入耳的国粹。
方衍一手拉过央央的手,将外套披到他的身上。
“然后跑啊!”
绚烂的灯光下,糜烂的人群中,他们冲了出去。
刚刚才停歇的雨配合着他们声势逐渐浩大,奔跑在狭窄悠长的小道中,鼻腔里还能闻到铁锈和食物腐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方衍一边跑一边笑,央央却记住了他外套的味道。
是很好闻的木质香,和这个人一点都不像。
央央抬起头看了眼平静的天空。
不是雷鸣。
原来是自己的心跳。
冲出小道后又来到了正街上,身后已经没有人的追逐,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真是痛快,憋好久了。”方衍站在雨里很想抽一根烟,突然意识到拉住央央的手没有松开。
他瞟了一眼这个穿着诡异的兔男郎,微卷的中长发,不修边幅,看起来是很久没理发了,那一双眼睛被遮盖住。
但是鼻头嘴唇圆润饱满,皮肤均匀白皙,因为跑动还有些微红。
方衍别过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红色万宝路,雨渐渐小了起来。
在风雨中点燃一支烟还是有些困难的,他打量着哪里可以躲会雨时。
央央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罩在两个人头上,外套不大,他尽可能的罩住了方衍那一角。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柴油打火机,这是酒吧服务生必备的,他们需要给客户点烟。
央央身体有些凑近,那股脂粉气方衍居然觉得不怎么刺鼻了,他微微垂头配合着他,一点火花在两人中间绽放。
方衍吐出一口烟,央央不敢凑太近,身体退了半步。
方衍一只手就将他揽了过去,雨中依偎在一起:“干什么,你想秃头吗?”
一只手罩在央央的头上,随意的揉了揉。
“抽烟吗?怎么不和我说话,出出气不爽吗?”
方衍拿出一根相对干燥的烟支递给了央央。
“抽...谢谢你,先生。”央央用嘴叼过那只烟,双唇在方衍的指尖摩擦了下。
手指有些僵硬的蜷缩了下,央央学着方衍吸入一口,猛烈的开始咳嗽。
“哈哈哈,你不会吗?”方衍把他嘴里的烟取了出来,示意他看着方衍。
“吸进去的时候用的不是鼻腔,这样很容易呛到...”他演示了一番。
央央脑子嗡嗡的,这个人是在抽他嘴巴碰过的烟吗?
“来,试试。”
“咳...咳咳。”央央还是没学会。
“你好笨啊,是大学生吗?”
央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明年才能入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学生。
“什么啊...”方衍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他,这人怎么闷闷的。
“在这没有朋友吗?你要是再用肢体语言回答我,我可就走了啊。”
央央拽住方衍的衣袖更紧了,两个人靠在桥边淋着雨,诡异又浪漫,他也没那么紧张了。
“没...没有,不对。”
央央很是认真的看了眼方衍:“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哦~是吗?那很遗憾,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方衍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你能在这找到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你的名字...”
“我叫方衍,衍变的衍,你可以叫我阿衍,我妈老这么喊我。”
方衍调笑着朝央央脸上吐了口烟,看着他小嘴撇着,忍住没咳嗽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
“怎么样,才能,像你这样。”央央说话很慢,一字一句的往外蹦。
方衍却很耐心。
央央又补充:“我想,像你这样活。”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这样的也不一定适合你啊。”
“我想。”
他的语气很坚定,方衍却很疑惑,他的活法?
他的活法是个什么样的活法?
“这个世界这么多人,你今天在泰晤士大桥上撒一泡尿,拉一泡屎,路过的人或许会鄙夷你。”
“但是明天,没人会记得你。”
方衍停顿了下,转过头目光如炬,眼神清明,就这么看着央央,笑着说:
“所以,随性,尽兴的活。”
央央很聪明,一点就透,他点点头问:“那我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
“没错。”
“是从现在开始吗?”
“随时,随地。”
一丝凉意覆盖住了方衍的嘴唇,央央吻了上去。
这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英国收获的第一份感情,短暂的像这天的暴雨一样,一瞬倾过,便再无踪迹。
方衍热烈的回应了过去。
他们在这一夜去街区的路上踩水玩闹,在便利店喝的伶仃大醉。
比赛到底是谁更会吐烟圈,央央虽然才学会但是吐烟圈很厉害,方衍很是不服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好几个被醉汉骚扰的女性。
央央喝的上了头疯狂程度和方衍相差无几。
他好像真的学会了尽兴而为。
央央拉住方衍的手问:“我们明天还会再见吗?”
“我会找你的。”方衍醉意上头,捏了捏央央的手。
他们走到了央央的住处,非常狭小的屋子。
后来他们在潮热的房间里亲热,耳边厮磨,双手交叠在一起,窗外乌云沉沉浮浮,被冷色的灯光照射的两个身影,摇摇晃晃。
绷直的小腿曲线很美妙,那白鸽纹身在方衍的眼中上下浮动着,好似真会飞。
方衍窝在央央的怀中深嗅一口气,支吾着声:“脂粉气,不好闻。”
方少爷对于气味很挑剔,像是不知道他们今夜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似的。
这段关系在他踏上回国的飞机就会结束掉。
央央闻了闻身上:“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方衍回答的毅然决断:“茉莉。”
“茉莉...。”
这种话谐音听着像莫离,央央心里暗想。
两个人之后都没有说太多话,默认着天亮之后结束一切,任何的深入了解都将不舍放大。
方衍走之前想再仔细看看那张脸,家中催促的铃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再见了,央央。”
他亲吻在那白鸽上,没有**,带着告别,十分虔诚的一吻。
此时的方衍未曾想到回到家中后的方衍,将不再是方衍了。
与央央最后的温情与疯狂成为了他这些年唯一的光亮。
他常常会回想这个男人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像他向往的那样生活呢?是不是还是那么的瘦,头发现在是卷发还是直发了,还会在雨里一个人哭吗?
他向往六年前的央央,其实更多是向往六年前的自己。
可是方衍记不起来了。
央央和过去的自己在那一场雨里被淹没掉。
除了彼此,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和雨夜交织在一起。
方衍这两天很忙,谢玦几乎不见他人影,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影。
突然来了一通陌生来电。
一听声音是宋弈宸的,谢玦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说。”
那话那头的人已经习惯了谢玦的敌意,不带情绪的说道:“谢总监,一会方便的话楼下咖啡厅一起聊会天,赔礼道歉。”
“好啊,既然宋总诚心道歉,我肯定给您面子不是。”
谢玦没等对方说话就掐断了电话。
他得去打听打听,宋弈宸到底有没有找到宋文朗,因为这两天他给宋文朗发出去的讯息要么不回要么就回复两个字。
“谢总监,这里。”
宋弈宸坐在咖啡厅的一角,向他招了招手,他今天见谢玦还是精心收拾过一番的,熨烫整洁的黑色大衣将他的身躯包裹住,衬的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混血独有的高鼻梁十分优越,眉眼间又中和了中式美。
谢玦也不得不承认,抛去大恶人滤镜,这人的脸确实挑不出毛病。
不过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那种失去弟弟的疲态,也没有道歉的诚意。
总是一脸野心勃勃彰显着,丝毫不避讳,这种情绪外露的疯子,他最是了解了。
宋弈宸递出一个红丝绒盒子,上面有白银色的烫金纹路,他将盒子打开,是一只表。
看着价格不菲,谢玦推了回去。
“道歉可以,赔礼就免了,什么时候抓到宋文朗,让他到我面前磕个头就行了。”
谢玦试探着说:“所以抓到了吗?”
宋弈宸干笑了两声:“谢总监是要我弟弟的眼珠子,还是一条腿呢?”
谢玦心下不妙,这意思是已经抓住宋文朗了吗?
宋弈宸瞳色在光线的照耀下有些泛着浅蓝,盯着谢玦的目光就像是狼盯着兔子似的。
“你什么意思?”
谢玦故作淡定的喝了口咖啡,意外的苦涩。
“开玩笑的,等找到了文朗,我会亲自带上他上门赔罪的,这次实在是对不住了,谢总监。”
谢玦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是没有找到,他也不信这洋鬼子还能只手遮天了。
“谢总监,你认识邵康吗?”
谢玦没想到能从宋弈宸嘴里听到邵康这个人的名字,有种恍然若失的错感。
“认识。”
“他死了。”
“我知道。”谢玦紧紧捏住杯柄,给自己寻找了个支点:“你怎么知道他?”
“没什么,我公司旗下不仅有地产方面的业务,媒体方面也有几家公司,想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
宋弈宸突然离谢玦近了些悄声着说:“我还知道些别的,你想知道吗?”
谢玦不吃他这一套,一把拽住宋弈宸的衣领,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像你这样的疯子我见识多了,随你们怎么搞,你就看我会不会倒!”
谢玦用力将他推开,甩手走人。
他突然想到了有个人给他说过,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谢玦拨通电话。
“喂,方衍,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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