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谦迟迟不来,也没个说话的人,谢玦朝后面的庭院走去打算抽根烟,火还没点着,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口鼻。
“嘘!”
“嘘你大爷啊!”谢玦下意识怼了回去,虽然口鼻被捂住,但他还是闻见了身后人身上刺鼻的药味儿,像是被腌入味了。
他被那人带到了一个角落,只有一盏小灯照着二人,谢玦感受到这人没使力气了立马挣脱开来。
谢玦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
“对不起...”青年的声音有些微弱,有气无力,仿佛多说一句都能将胸腔震碎。
草...看着像是有病,这人不就是站在洋鬼子旁边的那个人吗?
谢玦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下他,这人虽然比谢玦高些,身形居然比谢玦还要再瘦点!衬衫因为刚刚的拉扯崩开了两粒扣子,胸膛大半露了出来。
接着一点微光看清楚,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身体完全就是皮包骨,肌肤苍白的不像个活人,新伤旧伤,淤青都叠加在了一起。
谢玦很清楚这些伤绝对都是人为导致,他开口:“有什么事?”
这青年唯唯诺诺不敢与谢玦对视,他低垂着头,嘴皮都快咬出血了,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
“不说我走了。”谢玦冷声道。
“求你救救我!”身后扑通一声响,这人居然跪在地上,他的情绪有些崩溃,试图激起谢玦的怜悯,让这根救命稻草更加牢固些。
“我凭什么救,救人找警察找医生,找我没用。”谢玦打算离开这里,才走出去几步,他听见那个青年的抽泣,回头望去,是有那盏小灯与他作陪,一个人环抱住身体靠在角落。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那盏小灯,他也总是遍体鳞伤的靠近那盏灯,用那点光明来慰藉自己。
可是有人管过他吗?
没有的。
当他想回过头时,那个青年已经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原来你就是谢玦。”
谢玦啧了一声转过头,今天真的不宜出门,前脚才走了一个神经病,后脚赶上趟就跟着来了。
“有事吗?”
“我叫宋弈宸。”
“然后呢?”谢玦的耳朵有些干痒,天色将暗,气温骤降,这庭院灌风灌的厉害,他瑟缩了下脖子。
宋弈宸从暗处走向明处,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湛蓝色的瞳孔盯的人直发寒,这种眼神并不是纯粹的打量,而是要盯穿一个人的内心防线,威压、审视,这让谢玦极其不舒服。
他与疯子打交道次数很多,这种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完全的利己主义,横冲直撞的将别人的生活搅和的稀巴烂来取悦自己。
“我对你很感兴趣。”
宋弈宸的行为他压根捉摸不透,他牵起谢玦的手,捏住那纤细的手腕打量着。
谢玦突然笑出了声:“噗!你是在演电视剧吗?”眼里的嘲讽意味没有一点掩饰。
握住手腕的手骤然收紧,宋弈宸并不在意他的话,低垂着头反复观看每一个骨节,每一寸肌肤。
这让谢玦不寒而栗,他尝试收回手,宋弈宸攥的实在是太紧,两个人僵持着。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松手...”话未落音,突然,一只手夹杂着木质香将谢玦的腰搂住,轻微往自己身边一带,两个人紧紧的挨在一起。
方衍微微向前一些,将谢玦护在身后。
“宋总,介绍一下,璟合地产的设计师,谢玦,谢总监。”
这双轻抚着谢玦腰肢的手放了下来,刚刚揽过他的力气又很大,强行的将谢玦定在原地。
宋弈宸眼睛微微眯起,睫毛也随之微颤,带着笑朝谢玦伸出一只手。
“你好,谢设计师,这应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宋弈宸话说的轻巧,却将气氛烘托的更加凝重,谢玦伸出手,用力的将那双手握住,手腕上的红痕十分刺眼,这一切都落入了方衍的眼中。
“你好,宋总。说笑了,我可对宋总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没有关系,以后印象会更加深刻。”宋弈宸用力的回握。
“你们先聊,我去抽根烟。”谢玦朝方衍看了一眼,这人似乎对自己很是不满意,嘴角从刚刚开始一直绷着。
“一起吧。”方衍的声音温和了些。
走到后花园时,四下无人。方衍伸出手一把拉下谢玦的衣领口,他整个人被轻飘飘的带了过去贴在方衍身上。
方衍看了一眼被创口贴盖住的伤疤便松了手。
“怎么,方总这么记挂我啊。”谢玦一步步贴近方衍,他比方衍矮一个头,嘴巴刚好能贴近方衍的脖子,冬天里的一股热气呼出打在脖颈上,方衍喉结动了动,双手将谢玦靠近的身子抵住。
“这不是想让你再凑近点看看嘛。”谢玦的皮肤是很均匀的白皙,任何痕迹都像在白纸上绽放的红玫瑰一般,散发着病态的美丽。
“只是看看。”方衍别过头接着说:“只是看看你有没有浪费药。”
“方衍,你路过了一只小狗,受伤了你会去送它去医院吗。”
谢玦突然想起来了岳谦的那个问题。
“不会。”
因为他狗毛过敏,尤其是眼球,进了狗毛会发红发痒,方衍没有过多解释。
谢玦一怔,酥麻的酸甜笑意蔓延至腮边,眼里泛起点点笑意。
被雨雪打湿过的树木散发出很好闻的香气混杂着泥土的味道,满月透过枯枝斑驳照向两个人的身上。
一片肃冷里只有两个人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发出炽热的叫嚣,他们借着月色对视了会,时间停滞住。
谢玦率先别过头,他捂起耳朵走到了别处。
“我散步去。”谢玦走的极快,甚至还顺拐了,一溜烟的消失在视野中。
怎么这么慌?方衍心想。
谢玦坐在亭子里捂住耳朵,干痒的感觉逐渐消失他才松开手,回想起刚刚对视那一眼,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这种心悸让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谢玦将烟熄灭。
“谢爷爷,你怎么在这坐着。”咋咋呼呼的乱叫一通,不用看就知道是岳谦。
岳谦坐在谢玦旁边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他接着说:“这外面这么冷,你耳朵不要了是吧?”
“没事儿,不疼。”
“你是没看见,我刚刚从停车场出来,那个宋文朗被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按在地上打,还不让人管。”
谢玦皱起眉:“宋文朗是谁?”
“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建筑材料商宋廷的儿子,这算个大瓜了。”岳谦挑着眉,每次说起八卦时他的五官总是乱飞,谢玦还要忍住笑,不然这厮铁定生气。
“他都是老板的儿子了,为什么还能被人打啊?”
“这我哪知道。”岳谦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不过宋廷那个老登还有个养子,之前一直在国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回来就拿到了实权,宋廷瘫痪在床,什么也管不了。”
“人善被人欺。”谢玦对于这类事件一直以来都很敏感,并非瞧不起不反抗的人,他也很清楚,有些时候不合时宜的反抗只会被变本加厉的殴打。
他想到了在那盏灯下的青年,叹息一声。
“走走走,我爸要见你呢。”
岳谦拉着谢玦往一个偏厅走去,一个看着十分和蔼亲和的老人看见谢玦眼睛一亮。
地下停车场,宋弈宸坐在车内,一脸阴沉,手指在戒指上摩挲转动,坐在一旁的宋文朗低着头,血腥气息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
“去见谢玦干什么?”
宋弈宸慢悠悠的说着,给旁人造成了无形的压力,半响他接着说:“你最好诚实点。”
宋文朗一颤,慌忙的拉着宋弈宸的胳膊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他。”
这双眼迎着微弱的光泛着泪,他看着宋弈宸晦暗不清的神情有些害怕的低着头。
“看不惯?”
“我只想哥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人,你看他的眼神明明...”他的话还没说完,宋弈宸一只手扼住他的下颚,逼着躲闪的目光与自己直视。
“给你点甜头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我看上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手中力度轻了些,将宋文朗的泪水擦去接着说:“宋文朗,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不管你现在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摩挲在宋文朗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部,手指深入进他的牙间。
“你看看是你的腿经得起我折,还是你妈的坟经得起我砸。”
他不敢有任何反应,一旦宋弈宸发现他有在意的东西,便像明火席卷白纸一样轻松迅速,摧毁他的一切!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宋文朗长着两颗虎牙,很尖,口水包裹住指尖,他不敢反抗,乖巧的任人摆布。
“哥...我疼...”半响,宋文朗红着眼说出这句话,带着一点点埋怨。
宋弈宸下手真的狠,四五个人打一个人能不疼吗?
“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撒娇。”宋弈宸将手抽出,湿润的指尖剐蹭了一下他的鼻头。
坐在前面的司机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兄弟二人的相处模式,神色没有一丝动容。
“回家吧,过几天安排一下和璟合见面。”宋弈宸望向窗外,突然想起来了那天夜里和谢玦第一次见面,带着寒潮的风吹动宽大的睡衣,瘦的和纸片一样的身体,下一秒就能被吹跑似的。
停车场突然他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开怀的笑着,张扬的,和轻盈的蝴蝶一样。
他那副神情让宋弈宸心生渴望,如果有一天,这副模样是对自己展现的...
他的心中突然有些希冀。
下一秒,那只飞舞着的蝴蝶却扑向了方衍的身上。
车门将他们的世界隔开,一晃而过。
他捏着宋文朗的手气力越发大,宋文朗不敢出声,哪怕这一小方空间已经静谧窒息到他想立马跳窗逃跑。
如果宋弈宸对谢玦产生了兴趣...
这或许是他逃离的最好机会,宋文朗心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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