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予颂!”
“施予颂!!”
耳边嗡嗡作响,施予颂烦躁地翻了个身,眼皮太沉,根本睁不开,昨晚在酒馆就微醺,匆忙赶回家又带着施岩挪窝,折腾到半夜才搂着人睡着。
睡着前也有就此长眠不起的打算,这点聒噪实在算不上什么。
聒噪消停了,施予颂揽了揽薄毯继续睡。
哗啦——
一盆水泼下来,床单被罩全湿了,这不醒很难。
施予颂沉着脸起身,头发滴水,说是落汤鸡也没什么不妥,始作俑者霍胜站在床尾,作贼心虚地把盆藏到身后,脸上很无辜。
施予颂:“……”
耙了一下头发,额前发全顺上去,整个人越发不好惹,“有屁快放!”
霍胜嘴角动了动,没能说出什么,宿醉让他反应有些迟钝,昨晚冉哥把他接回去后,他又非常厚脸皮地翻箱倒柜一番,把冉哥珍藏的酒捞出来喝。
边玩边喝,玩石头剪刀布,输了他喝,赢了也是他喝。
大脑转动几秒后他才恍然大悟,哐当把盆甩到一边,三步并两步上前。
施予颂闪身下床,霍胜嗷呜扑了个空,脸砸进被子上的小水洼,再抬起也同样狼狈。
施予颂觑着他。
霍胜湿漉漉下床,“你哥……”
施予颂眸色一顿,这才发现昨晚搂紧的人已经不知所踪,赤着脚就往门外跑。
霍胜忙拽住人,“跟我来!”
什么意思?
此时的施岩正坐在屋顶房楞上,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两侧没有楼梯,只有紧挨着的一棵粗壮桃树,桃树下流水潺潺。
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露脸。
薄雾朦朦,他透过薄雾安静地看着地平线,身旁放着一个收音机,是小时候夏离从海外带回来给他和施予颂练听力用的。后来进入大学就搁置在家,施予颂问他后又拿去用了。
这台收音机虽然有些年代,但很干净。
施予颂爱干净,他一直都知道。
他摁了几下,跳出高中听力频道,可能是没有确切想听的,他每隔十几秒就摁一下,可今天很奇怪,无论是哪个行业的广播,都在播放同一事件:
「折桃路段此刻正拥堵滋滋……现在为您插播一条快讯:言诵集团曝光SAYA新公益所发布的话题贴——“颂言短期支教项目的罪罚”存在部分虚假报道。」
「部分网友注意到,存在争议的视频中,受害者身上都被纹上了黑桃花。与此同时,介入的警方将此次事称为“黑桃花”事件……」
「……黑桃花事件受害人已增至16人,我台记者试图联系颂言短期支教项目总负责人,至今未得到任何回应,我台将持续关注。」
「言诵集团曝光的视频遭怀疑:部分网友表示,言诵集团所提供的客厅监控录像为非法所得,所谓受害者身上的黑桃花与“黑桃花”事件受害者身上的图案纯属巧合,存在哗众取巧的可能……」
「……此次“黑桃花”事件相关污|秽视频最终流向还无法确定,SAYA新公益所发布的仅为拦截所得,具体网络据点为防雾弹。
警方表示,不排除境外势力在干涉。」
……
施予颂跑到偏院屋檐下,“哥!”
施岩仍机械地重复手上动作,新闻播音腔不停,字字句句纯正又刺耳。
“哥……”
他疼惜又无可奈何,时间仿佛回到施岩掰开他的手离开,再也不回头那一刻。
霍胜赶到他身边,仰视时也不免心悸,几层楼高的屋檐触不可及,压得人喘不过气。
黎明时他被备考时设置的闹铃吵醒,摸索到手机,界面推送的新闻已经炸成堆,而附带的视频让他瞬间傻愣。
视频的场景太熟悉了,虽只有几秒,可他知道是是施家客厅,视频里一塌糊涂的是施岩……
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他。坐在风里的施岩是孤独的,也是脆弱的。
他所坐的房楞极窄,极具平衡性的人才能走到正中间去,且身前身后都是倾斜而下的琉璃瓦片,一不小心就有坠落的可能。
想到这,霍胜偏头对施予颂说,“我到的时候施岩哥就坐这了。”
施予颂咬了咬牙,转身,“阁楼里有一个软垫,麻烦你去拿一下。”
“嗯好!”转身就去,任劳任怨得让人心疼。
施予颂在广播音里爬上桃树,虬枝粗壮,有不少尖锐枝丫,能清楚看到上面残留的血迹,他的脸色越发惨白,瞋黑的眸蓄满愠怒。
赤脚踩上瓦片,正中间的施岩仍和他隔着些距离,因为猜不透他的下一步打算,只能轻声挪过去。
咔哒——
咔哒——
咔——哒———
收音机的按键音清晰可闻,新闻广播也终于切换出一首纯音乐,施岩似乎满意了,收手放在一旁。
施予颂也已经蹲在他的旁边,瞥见他五指上的划痕和破开的皮肤,眸色深了深。
“哥……”轻唤没有回应。
施予颂握住他的手腕摩挲了几下,然后带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间,轻轻一揽,施岩倒进他怀里。
坐在高处久了,传给对方的只有深寒。
施予颂搂得很紧,半晌后怒火才渐渐消去,化为一种可怕的平静,他贴着施岩的耳廓柔声:“施岩,如果你出什么意外,我马上就跟你走。”
施岩的指尖颤了颤,攥紧他腰间的衣服,垂眸时瞥见他的脚背新添的伤口,是被桃枝划出来的。
施予颂没在开玩笑,他从不拿自己开玩笑。
那些话还在继续:“以前我没抓住你,这次不会再放手了!施岩……你也别想着再逃去哪。”
施岩偏头,碰上他的耳廓,来回厮磨了两下。
施予颂像久逢甘霖,泛红的眼眶掉泪,隔开看他,发现施岩冷静得有点不对劲。还没能再说什么,唇已经被堵上了,大脑瞬间空白。
施岩的唇很凉,但很柔软,轻轻贴着就让人惬意。
“施予……”
霍胜带喘的喊声自下方刺入耳中,施予颂僵住,蓦地意识到施岩是故意的,故意让霍胜看到。
他已经能够想象霍胜的错愕与厌恶,没有谁能理解嘴碰嘴的亲兄弟,就算是霍胜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怎么办,脑子一团浆糊。
施岩却不以为意,宣布主权一样继续若即若离地舔着他的唇,似要挤入牙关,又适可而止。
“乖宝。”
施岩这么叫他。
施予颂的耳边又嗡嗡作响,分不清是雷声还是什么,明明血红的太阳已经从对面升起。
施岩蹭了蹭他的鼻尖,继续说,“接受一件从没接受过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施予颂还没来得及回应,施岩就已经推开他往后倒,他毫不迟疑扑去追随——
霍胜刚整理好软垫,上方就扑来两抹身影,瞪大双眼闪到一侧。
啪的一声闷响。
软垫上,施予颂搂紧身上的施岩,而施岩的双手护住他的后脑勺。
霍胜看见施予颂皱着鼻子,委屈得快哭了,默默转身离开。
施予颂又搂紧了几分,“哥不信我是吗?哥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热血中二?我说了会爱你,但需要时间,你都不能宽限我几天吗?哥怎么能这么过分……”
施岩微起身堵住委屈的嘴,又啄了一下他的眉眼,隔开后笑了。
施予颂愣了一下,他很久没看到笑得这么恣意的施岩,仿佛意气风发的高中生。
他不确定地喊了声,“哥?”
施岩帮他抹眼泪,惨白着脸宠溺,“不能辜负我,知不知道?”
施予颂呆愣着点头,犹嫌不够真诚,又重重点了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他的鼻子。
施岩嘴角笑开,却笑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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