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桉想,他心情应该还不错。
她便也笑了笑,出于礼貌。
在他在石凳上坐下时,她将针线在帷帽上扎好,小心收起来。
这顶帷帽被灌木丛刮花了,但缝一缝还能用,她也就没打算扔了买新的。
崔樾单手搭到石桌上,看着她的动作,随口问:“补好了?”
漫不经心的,就像是随意一句话头,他只是在对着一个普通人。
虞桉眼睛弯了下,点头,顺便说:“该到吃饭的时辰了,我今儿买了两只肥鸡炖了,你吃不吃?”
崔樾轻轻笑了声,有什么不吃的呢。
他轻轻点了下石桌,说:“吃啊。”
虞桉便起身将东西放回屋,打算出来就随他去前厅。
崔樾盯着她的背影看,仗着她不会回头肆无忌惮,等她消失在门边了,才慢悠悠收回眼神。
他招来季鄯,吩咐他将吃食端到这院子里来。
他吃饭不是个讲究的,露天席地在哪吃都行,和谁在一张桌子吃也无所谓,但这会儿,他想就跟她在这吃,两个人。
外面遭乱的很,看着眼烦。
所以等虞桉放好帷帽再出来,就看见季鄯他们端着吃食穿过月亮门,朝这边来。
她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觉得也正常,在哪吃不是吃呢。
两菜一汤摆在石桌上,汤就是虞桉慢炖出来的那道鸡汤,菜则是一荤一素,浅浅铺在碟子里,看着是有点粗茶淡饭的意思了。
崔樾突然觉得胃口好像还可以。
拿起筷子夹了叼青菜入口,淡淡的涩味,盐油的味道覆盖,吃起来很清淡。
虞桉不知道这几样菜在他眼里成了粗茶淡饭,在她看来,中午的一餐,这三道加起来已经算丰盛了,有荤有素还有鸡。
在她家,鸡肉是鲜少吃的,得用来下蛋,也就逢年过节会杀上一只尝尝,平常要吃荤都是往村里的猎户和杀猪匠那去,有什么肉就买什么肉。
这顿午膳安安静静的,但两人吃得很好,崔樾放下筷子时,眉眼中少有的浮现些靥足之态,混着饱饭后的懒散。
他长腿斜伸出去,手上端着一杯粗茶啜饮。
喝进嘴里的味道很杂,是他喝得最差的一种茶,但他也只是露出一点嫌弃,倒是没有倒掉。
虞桉没有饭后喝茶的习惯,但她面前的杯子已经被崔樾斟满,她也就捧起来尝了一口。
茶汤青褐色,除了入口最初的一点苦味,别的味道她并没有尝出。
喝起来和水好像也没什么大分别?
虞桉笑了下,将这一杯喝完。
“还要不要?”崔樾看过来。
虞桉摇头:“不了,我喝不惯。”
崔樾低哑的笑了声,饮下最后一口,他也喝不惯,但现在的心情不错,也就将就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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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炎和方士青赶到驿站时是在半下午的时候,一路骑马过来,身上满身的尘土,一下马孙炎就嚷嚷:“吴铁,快,快叫人给我打些水来,我搓把脸,脸上要糊成灰了。”
方士青也好不到哪去,今日风忒大,这几天又没下过雨,骑在路上风一吹就是一脸的灰,偶尔风大些,裹来的尘土都要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扒拉下糟乱的头发,“这天气真是烦人。”
吴铁看着两人的样子哈哈大笑。
孙炎瞪他一眼,但嗓子干得厉害,没心思这时跟他吵,所以他也只是狠狠刮了他几眼,就坐到一边的条凳上吨吨吨灌水。
吴铁笑够了,也坐下来,说:“后院里就有井,等会儿你们自己打水搓。”
瞧他们还在灌水,到底是兄弟,他招来一边的驿卒,说:“厨下有什么吃的,热一热端上来。”
“暧,小的知道。”驿卒麻利的退下去。
孙炎总算不渴了,他放下杯子,拿手抹一把嘴角的水迹,一抹就抹到一手背的灰,都能搓成长条了。
他嫌恶的歪歪嘴,拍手搓掉,然后去推吴铁,“在哪儿?快带我去。”
他是一会儿都受不了这满身的灰了。
方士青也好不到哪去,往后一拉凳子就跟上。
吴铁在前面带路,要穿过月亮门时,他说:“穿过这道门就是了,水井就在那边。 ”
手指指过去,就看到正从晾衣架上收衣服的虞桉,吴铁将手缩回来,打招呼:“虞姑娘。”
孙炎惊奇,怎么院子里还有个姑娘呢。
但好奇归好奇,并没大咧咧的问出口,能跟在王爷手底下,这点眼力劲他自然是有的。
他扬起一个笑,也跟着喊:“虞姑娘。”
虞桉抱好从晾衣架上拽下来的干净衣服,她朝他们笑一笑,又回了他们的问候,便回房去。
等人消失在门后了,孙炎往关上的门瞧了眼,又看看吴铁,想了想,先压下好奇,没在院子里就大剌剌问出来。
等搓干净脸,他拽着吴铁回到他的房里,和方士青一左一右拉了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问:“怎么回事?”
吴铁会出声朝那女子问候,可见那女子不是什么生人。但怪就怪在这了,之前,他们可没见王爷身边跟了什么女人!
吴铁嘿嘿一笑,他动了动粗糙的手指,得意的说:“不知道了吧?”
孙炎翻个白眼,废话。
方士青踢踢他的脚,催促:“快说。”
吴铁缩回脚,“是昨日下午王爷救回来的,过几日随我们一道下江南。”
“王爷救的?”王爷还准她跟着下江南?
孙炎砸吧了下,大概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对虞桉了。
吴铁:“是啊。”
一拳就打晕了那弱不拉几的歹徒,还给她请了大夫。
看着可不一样了。
就是不知为何昨夜没睡在她房里,这点吴铁有些不解。
他将疑惑对两人说,两人斜了他一眼,边起身往外走边说:“你啊,这副性子得改改,王爷的私事是我们好打听的?”
吴铁:!!
他瞪起眼睛,那刚刚问他话的人是谁!
咬咬牙,恨不得对着他们的后脑勺揍上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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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桉对这两个多出来的陌生人并不好奇,她回到房里就专心继续缝她的月事带,算一算,她的月事这几日就要来了,她得提早准备着。
缝到傍晚,听到外面有人喊她吃饭,她回了声这就来,匆忙把东西掩到被子里就出去。
傍晚的菜色和中午时差不离,但多了一盘河蟹,肥得流膏的河蟹满满堆得冒尖,吴铁孙炎等人也吃得满嘴流油。
孙炎稀罕,没想到在这涿阳驿站里还能吃到这么肥的蟹子。
更稀罕的是,王爷竟然叫人去寻了两大筐子的河蟹来,从前可不见王爷会在意这些口腹上的事。
他将螃蟹的蟹脚咬得咔咔响,目光往虞桉那边扫,她手边就只有一只吃完的蟹壳,其余的再没动过。
他含糊可惜了声,心想之后怕是吃不着蟹子了。
崔樾也看了眼虞桉手边,目光停了会儿,收回。随手挑了只顶盖肥的河蟹拆开,一根蟹腿肉取出来,他嚼在嘴边品尝,似乎味道还不错,所以他将这只蟹一点不剩的吃了个干净。
吃完蟹,他叼了根她好像很偏爱的青菜入口,嚼了嚼,觉得和中午的味道大差不差,但好像又差了那么点滋味,可差在哪,又说不大出来。
没什么意思的吃着,他不算隐晦的瞥向她,目光有些直白,让虞桉一下子就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有些疑惑的迎上他的目光,迟疑了下,在他的注视下问:“怎么了?”
崔樾倒也不隐藏,毕竟这蟹还说得上是他特地让人找的,结果他想要让人喜欢吃的人好像不大喜欢……这算个什么事……
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
他朝河蟹的碟子点了点,懒散着说:“不喜欢?”
虞桉摇头,“不是。”
是因为她快来月事了,不好吃太多螃蟹。
当然这话没法与他说,这事于女儿家来说太私密了。
“剥蟹麻烦,吃起来太费事,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说着她还特地指了下外面已经昏暗的天色。
崔樾扬了下眉,笑了,就因为这?
挺敷衍的借口。
不过他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最后这一大碟子的蟹,尽数被他赏出去,全进了吴铁孙炎他们几个的肚子。
吴铁拍拍肚皮,龇牙高兴:“今儿可是吃爽快了。”
“要是明儿还有就好了。”他小声嘀咕。
孙炎眼神瞥过来,“想什么美事呢?”
那位都不爱吃,王爷哪还会叫人弄。
吴铁瞪他一眼,他想想还不行吗。
孙炎失笑,行,怎么不行。摆摆手起身,他还得和方士青去向王爷禀报最近京城里的事。
说起来,郑家那边最近怪热闹的,听说为了找人都快掘地三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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