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办法帮他扭转舆论吗？”林钰哽咽，“难道我们忙活半天，最后的结局还是要他退圈？”

林焰伸手擦擦她的眼泪：“退圈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们还有个王治要对付……对了，王治，如果这个视频跟他无关，那他应该也在着急才对，你去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给你们老板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就让王治帮我们。”

林钰瞪大眼珠：“我们不是准备搞他么，怎么还要他帮忙？”

“这叫‘卸磨杀驴’，我同意简蓄续约就是想看他怎么帮简蓄洗白，谁知道他又捅了个更大的篓子出来。反正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就再赌一次吧。”林焰突然乐了，“我这么说话好像个反派。”

林钰也勉强笑了下：“我这就去问，你快回去吧，别被简蓄发现。”

林焰目送她转身回房，后退一步靠在墙上，疲惫地沿着墙蹲下。

他打开手机，调成静音，找到视频又看了一遍，根据视频中所有人的衣服薄厚和简蓄脸上的伤，判断出事情发生在他找过那个外号叫瘦猴的男生之后。很有可能是那个受害者的儿子在瘦猴拒绝后又找了其他人来教训简蓄，这个视频大概就是这些人完成任务的证明。

视频再次定格在简蓄抬头的瞬间，林焰盯着他的双眼，想起自己从未亲眼见过简著打架，却总能碰到他打完的时候。

“你这是，又摔倒了?”林焰看着面前沾了一身灰，嘴角红肿的简蓄。

简蓄点了一下头，没有吭声。林焰自知跟他掰扯没用，跟个面对调皮孩子无可奈何的家长一样，一言不发地弯腰帮他拍掉身上的灰，拉着他去了熟悉的诊所。

“简蓄，”林焰在简蓄小区门前叫住他，“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简暮依旧不说话，不是无话可说，是无法做出承诺。

林焰朝他挥挥手说再见，第一次在简蓄进门前就离开，跑到父亲之前工作的单位，软磨硬泡，请认识的叔叔查一下简为军当年案子的受害人是谁，家在哪儿。

结果可想而知，叔叔只承诺会向相关人员了解情况，他一个字都没打听到，晚上回到家还被收到信儿的林在安叫到屋里一顿盘问。

林在安虽然外表严肃，但并非不近人情，他跟林焰要了简蓄的相关信息，推着轮椅到一边打了个电话，回来对林焰说：“法律已经对简为军的错做出判断，做出惩罚，其他任何人都无权私自对他以及他的家人‘判刑’，你做得很好，那个孩子一点错都没有。”

可是爸爸，我好像做得还不够好——林焰咬着手忍哭——无论我怎么做，怎么说一些大道理告诉所有人简蓄没有错，也无法改变简蓄是罪犯之子的事实，更无法拔出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

他把头埋进臂弯，发出低低的呜咽，眼泪河流般越过他的手背。背后一门之隔的卧室内，简蓄在黑暗中抱紧被子，泪水无声沾湿枕头。

“叮铃铃铃……”

李存咂咂嘴，吐掉嘴边的头发，烦躁地翻身找手机。怀里的陈好好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喂？”李存一个字里藏着十足的怒气。

“起床气怎么这么大？”电话那头的林焰刚好走进一栋居民楼，“你昨晚不会真卖身了吧？”

“是啊，你还不赶紧凑钱赎我。”李存坐起打了个哈欠，“趁我还算清醒，快说正事。”

林焰指指电梯，朝刘小希比了个“六”的手势：“昨晚那事不是王治干的，他也在安排人给简蓄写洗白文章。我怀疑这种视频不止一个，你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帮忙找人查一下视频的来源，我相信她的能力。”

“你相信你就自己打电话给她呗，干嘛大清早吵我？”李存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林焰走出电梯：“现在还不到八点，我要是扰了你姐的清梦，非被她喷死不可。”

李存睁眼：“靠，所以你就打算让我送死，是不是人啊你？”

林焰停在一扇门前，抬手制止刘小希准备敲门的手：“我现在在宁可可家门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挂了。”

“喂，不是……”李存撂下电话，深深叹了口气，缓了几秒又拿起手机看时间，“靠，还剩十分钟就八点，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电话是林焰哥打来的吗？”

“哎呦我滴妈……”李存一阵心颤，捂着胸口缓神，“吓我一跳，差点忘了你也在。”

陈好好不服气地坐起来：“什么叫‘我也在’，这明明就是我的房间。”

“好好，我说错了，怪我记性不好。”李存起身靠到床头，注意到自己光着上身，于是找到枕头边快掉下床的短袖，边穿边问，“对了，你今天什么安排？”

陈好好心中忐忑自己刚刚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放缓语气说：“没什么安排，应该说这周都没什么安排，我们打算再在这儿待半天，下午的航班回家。”

李存穿好衣服，转头看他：“这你前天不就已经在微信里跟我说了么，我问的是你想在这半天里做些什么。怎么，你记性也不好？”

“怎么会？我只是……以为你忘了。”陈好好不懂自己害羞个什么劲儿，也许是李存话里的“也”字参杂了些许暧昧，“我，我没什么想做的，还是补觉吧。”

他撑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

李存在一边看着是真羡慕，望着手机想了想，心说死就死吧，果断打了一串字发给李萱，不等回复就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躺下补觉。

他侧躺着，习惯地把手搭在陈好好身上，陈好好睁眼戳戳他的手臂：“你干嘛？”

李存把手往下移移，连眼都没睁：“我习惯伸着胳膊睡，两个人又伸展不开，你体谅一下。”

陈好好脸色得意了起来：“老说我动手动脚，你不也一样。”

“这哪儿一样？我是习惯你是故……等等，”李存睁开眼，“刚刚咱俩好像是抱在一起醒的，是不是你半夜偷偷钻我怀里了？”

陈好好慢慢睁大眼：“你别血口喷人！我睡相很好好吗？说不定是你没穿衣服，半夜冷自己乱抱。”

“不可能，”李存斩钉截铁，“这都夏天了我怎么可能会冷，我又不像你，喜欢抱着东西睡。”

陈好好又生气又委屈，把李存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开，翻身往床边挪动：“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离您远点。”

李存笑容凝固，这才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也不敢出声劝，悄悄伸手从陈好好脖子下穿过，在对方反抗之前抱住他，胸口贴住他的背。

陈好好挣扎几下，板着脸问：“你想干嘛？”

李存把他圈紧：“冷了。”

陈好好没懂，转身想要控诉他却突然反应过来，嘴角不自觉扬起又赶紧压下：“你承认是你干的了？”

李存闭着眼装傻：“没有啊，不懂你在说是什么。哈……我好困，要睡就赶紧，估计没一会儿就得有人喊我们起床，不是你姐就是我姐。”

陈好好沉浸在李存主动求和的欣喜中，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伸手搂住李存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甜蜜地闭上眼睛。

李存顺势抱住他，嘴角微微扬起，缓缓睁开双眼。那眼神清澈深邃，哪有一点犯困的样子。

“这是那三个女孩的联系方式和基本情况。”林焰将U盘递给宁可可，“我要再提醒你一遍，这件事曝光对你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你确定吗？”

宁可可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下U盘，冲林焰笑了笑：“我早就想好了，我才不要受这种窝囊气，我一定要那个王治付出代价！况且你不是答应事成之后会帮我付违约金，还会让我进萱艺么，说不定还能帮到简蓄哥呢！”

宁可可今年二十岁，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留着一头脏辫，穿着色彩艳丽的衣服。没有刻板印象中的叛逆，只是个有些漂亮的普通女孩。

林焰面对眼前比自己妹妹年纪还小的女孩，心中有些不忍：“你说得像是互利共赢，但这件事本质上是我们在利用你，而且我答应你的事只是口说无凭，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

宁可可愣了，她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更想不到这种事还是本人提醒她的。

“那要不……”她缓缓举起手机，“您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林焰无奈地笑，他可算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签那份天价违约金合同了。

他朝宁可可招招手，附耳说了两句话，宁可可瞬间瞪大眼睛，嘴张得能吞下灯泡，半天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刘小希有种不好的预感，拿出手机悄悄给林钰发微信。

“这是我的秘密，”林焰说，“我用它来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保护好你，尽最大努力降低你的损失。”

宁可可还没缓过劲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求助的眼神最后落在了在场第三个人身上。

一直隐身的刘小希如芒在背，寻思了半天，扬起微笑对她说：“没错，你放心吧宁小姐，我们一定能保护好你。”

宁可可听了一句没用的废话，这才反应过来林焰刚刚的话只说给了她，瞬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十几岁时的中二之魂又重新回到了身体。

她腾地站起来：“我明白了，我这就拿电脑看U盘！”

“等等，”林焰站起来，“我有事要回去，不能在这儿多待，小希会留下陪你，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或者萱艺的李总。还有，不要告诉那些女生她们联系方式的来源，但请帮我替把U盘给我的那个人和她们说一声，‘抱歉，让她们等了这么久’。”

宁可可眼眶里包着两泡眼泪，重重点了一下头，和刘小希一起把林焰送到门口。

“哦对了，”林焰转身，“之前答应你简蓄的签名照可能要晚点给你，他现在不在这里，等事情了结，我让他现签现送。”

宁可可眼睛一下亮了：“那太好了！不过……我能稍微加一个条件吗？”林焰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我想要……你和简蓄的签名合照可以吗？”

林焰没忍住笑了：“当然可以，签十张都行。那我先走了。”

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朝宁可可和刘小希挥手道别，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哥把他跟简蓄的事告诉那个宁可可了。”

“什么？！”

“嘘！”林钰猛拍张晨的背，看了眼走在他们前面的简蓄，“小点声，我跟你说这事不是让你大声说给简蓄听的，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万一那个宁可可把事情曝光，你别在简蓄面前吓得直接喊出来，我哥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

“可是……”张晨又被锤了一拳，连忙降低音量，“可是简蓄又不是原始人，他上网随便看一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简蓄突然停了下来，林钰和张晨吓得小心脏突突的，等了会儿听到简蓄说：“我好像走错路了，我们应该去那边，坐那部电梯。”

在地下车库找路确实不容易，简蓄看着指示牌又确认了一遍方向，果断拉着行李箱转向。

林钰抓着张晨背上的衣服赶紧跟上，小声说：“我哥让我把简蓄手机拿走关机，他说简蓄明白他。没想到简蓄真的一句话没说就把手机给了我，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将全程处在断网中，网上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要跟他说，免得影响他心情。还有，等会儿见到叔叔阿姨，不该说的话也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张晨猛点几个头，背上的手终于松开，两个人紧赶几步走进电梯，看简蓄若无其事地按下八楼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