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听出了程羡安话里的鄙夷和轻视，脸上的假笑慢慢僵住。

想反驳却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一点错处都没有，现在的自己确实只配打杂。

这半年里，黎念除了买咖啡，洗杯子，收拾办公室，还会偶尔打印资料，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她把空闲的杂物室收拾了出来，给自己拉了一个公司更新换代下来废弃不要的办公椅和办公桌，以供于她平时的休息和学习。

黎念觉得自己在新晋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荒废，反而喜欢上了这种散养的工作氛围和节奏。

早晨帮程羡安收拾完办公室给众人买完咖啡以后。

如果没有人让她打印资料打杂，她就会安静待在狭小的杂物室内，拿出装在书包里面的法律类书籍看起来。

有时候遇到她不懂的地方，她会拿起笔记录到一个本子上。

新晋的员工日常工作都很忙碌，每个人都像一个会旋转的陀螺。

上到合伙人，下到实习生，基本上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

她平时善于打杂帮忙，人缘也不错。

有些不懂的地方请教别人，别人也会在闲暇的时候帮助她，进行讲解。

有时候她一个问题会有不同的人给她解答，这个人讲了两句就被人叫走了，轮到下个人可能说两句，又被人叫走。

一个问题，有时候三四个人才能讲完。

在这半年里，她就像一块海绵不断汲取着知识，充实着自己。

她听着众人讨论着案件，分析着案情，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程羡安有时候经过茶水间会偶尔路过黎念的杂物间。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会观察发现有时候她在看书，有时候她会午憩片刻，有时候她啃着面包背着法文法条。

程羡安清楚了解黎念的现状，并且放任着她的一些行为，默许她学习一些事情充实着自己。

他记得才开始到公司的黎念，只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杂物间，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那时候他会端着水杯默默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摇摇头，但也不会强行干预她的一些行为。

到后来他注意到黎念慢慢走出了杂物间，慢慢地开始上道跟众人接触交谈，哪里有案情，哪里就会看到她的身影。

再到现在，她已经清晰明了了解到了每一个部门的成员构成，并且知道了哪位律师在哪个领域是强者，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什么案件，从案件中又能得到什么经验。

他偶会会在工作闲暇的时候，分出一点点的精力来关注一下自己手里这位名义上的实习生。

程羡安看到黎念对于工作态度上的转变，眉毛微微上挑，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笑容。

“还行，不算太笨，勉强能带。”

*

今天程羡安下班尤其晚。

黎念走出杂物间在茶水间洗涮着杯子，走廊里隐隐的透出一抹微光，她抬眼望去那是程羡安的办公室。

即使她不喜欢程羡安这个人，但是她由衷地佩服他的工作强度和能力。

在这半年里，即便她跟程羡安没有什么接触往来，但是她在同事的嘴里却听到了不少关于程羡安的事情。

同事们只会感慨程羡安的能力和光环，却唯独忽略了程羡安对于工作上的努力。

她的学校离新晋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每回她都会早早出门，也就导致到公司的时间都比较早，但是即使她到的再早总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到达公司。

有时候忙起来她懒得跑去图书馆抢位置，索性直接在杂物间看起了书，看书看出神忘记时间的时候，她又是公司最晚离开的时候，她发现有一个人比她还晚离开公司。

那个比她早到比她晚走的人就是程羡安。

她一边洗着杯子，一边看到程羡安还在办公桌前，敲打着键盘。

他身材修长，面容白皙，剑眉星目，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眼神黑的像一颗黑曜石，高挺的鼻梁，薄而红润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宛如一副上好的中式写意水墨画。

难怪大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的最有魅力。

程羡安跟黎念在大学里见到的男生都不一样。

程羡安身上有着那些男生身上所没有的沉稳感，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

其实，黎念在第一次见到程羡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程羡安长得很好看，那种气质大于颜值的好看，浑身颇有一种欺骗性的儒雅温和。

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俊朗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

当初看到程羡安第一面的时候，黎念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程羡安给黎念上了沉重的一课，外貌这东西极具有欺骗性。

去他狗屁的，儒雅温和。

这货根本不是，他完全就是一个眦睚必报的斯文败类。

*

记得有一次自己给大家跑腿买咖啡，坐电梯的时候，手上拎着的咖啡太多，一不小心，洒在了程羡安的衣服上。

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玩了，死定了。

她急忙对着程羡安道歉：“程律师，对不起，不好意思。”

谁知...

程羡安看着衣服上的那团咖啡渍，丝毫不在意，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没关系，下回小心一些。”

黎念看着程羡安温和有礼的微笑，顿时心里的大石头瞬间落地了，有些劫后重生地说了一句。

“程律师，你人真和善。”

程羡安只是看着黎念笑着并没有说话。

直到两人下了电梯，黎念放下手中的咖啡，给众人递咖啡的时候。

程羡安凑到了大家的面前，默默说了一句。

“黎念刚刚跟我说，今天的咖啡她请了，这么长时间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她不好意思说就拜托我跟大家说了一声。”

大家一听说黎念请客顿时欢呼了起来，顺势接过了黎念手中的咖啡，挨个对着她道谢。

有的人甚至还拍了拍黎念的肩膀。

“小念，我们知道你生活比较困难，大家能帮就帮一下，你也不用这么破费，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下回不用这样了哈。”

黎念听着同事寒暄的话，脸上僵住，硬着头皮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她佯装大度好客，边笑边说。

“这段时间感谢大家对我的帮助，这顿咖啡我请了。”

大家听到又是一阵欢呼。

黎念心里滴血地递出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

那可是星某可的咖啡啊，这是自己一个月的饭钱啊。

罪魁祸首程羡安一脸温和，走到了黎念的面前。

“黎念，麻烦把刚刚弄脏我衣服的洗衣费，打到我的账户上，原本洗衣费的价钱是500元。

毕竟我人比较和善，给你打个折，250元就行，不用谢。

奥，对了，善意的提醒一下，适当的跟同事交际应酬对于目前的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黎念眼神带着震惊和诧异。

洗衣费250元！！！

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没有这洗衣费贵。

她严重怀疑...

这狗在内涵自己...

本来就不富裕的钱包，顿时又瘪了一层。

黎念咬着后槽牙：“好的，程律师。”

程羡安眼里划过一丝戏谑，动作轻松地拿起了黎念手中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果然，别人请的咖啡，就是比自己买的咖啡好喝。”说完，悠然自得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时整个办公室都在欢呼有人请客。

只剩下黎念拿着她可怜的小钱包，在风中僵硬凌乱...

*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正在刷杯子的黎念看着手机屏幕唐嘉衡的名字，凑到话筒旁小声接了起来。

“喂，我这边马上就要完事了，嗯，好的，我知道了。”

回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继续刷起了杯子。

程羡安本来还沉浸在工作中，没由来的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眼神有些不悦地寻找着来电铃声的罪魁祸首，最终在茶水间发现了目标，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

确实，有些晚了。

程羡安决定整理完这部分，进行一个收尾，剩下的回家再进行整理总结。

等进行完收尾工作，程羡安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灯和门。

他走到了黎念的面前：“走吧，我送你。”

黎念看着程羡安打道回府的模样，摇手拒绝。

内心一阵后怕，上回是洗衣费，这回不会是要车马费吧。

急忙说了一句：“不用了，程律师，我朋友来接我。”

程羡安边走边摁电梯，抬眼：“朋友？你还有朋友？”

我当然有朋友，你以为谁像你一样啊，天生工作狂一个。

黎念脸上扬起面对上司的礼貌假笑。

“嗯，是的，我朋友来接我。”

程羡安没有接着话茬，随即摁下了-1的电梯键。

“奥，那我就不谦让你了，我直接就在停车场下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黎念下了电梯，对着程羡安点头告别：“程律师，再见。”

程羡安微微颔首，默默关上了电梯。

就当两人分别的时候，电梯门又再次打开了。

程羡安有些疲倦声音从黎念的身后传来。

“黎念，趁现在清闲，能偷懒就偷懒。以后等你毕业需要加班的日子真的有很多，不用在意这一时的朝夕。”

毕竟走得晚了，也没钱，再说了，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也不安全。

后面的这句话程羡安并没有说出口。

就当黎念回头想要回话的时候，电梯门已经被程羡安关上了。

她对程羡安的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有些疑惑，最后看着电梯到了-1，也没有想明白程羡安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一番话，索性干脆也不想了。

自己的直系上司让自己摸鱼，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只不过，这个馅饼如果是程羡安给的，她难免就要考虑一下这个馅饼里面藏没藏cang毒就是了。

黎念刚刚走出大门，就看到唐嘉衡骑着小绿，在路口等着她。

黎念自然地接过唐嘉衡手中的头盔，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唐同志，来的挺快啊。”

唐嘉衡带起另一个头盔，表情佯装严肃又认真：“小黎同志，你的生命安全，小唐是时刻放在心上的。”

“不错，不错，我很欣慰。”

程羡安刚刚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就看到了公司楼下的两人嬉笑打闹的场面。

朋友？

男朋友？

程羡安觉得面前跟黎念说说笑笑的男生，好像有点眼熟。

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

这是当初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病床上的男生？

为了一段青春懵懂的爱情，签了15年的卖身契，真是愚不可及。

果然年轻人的爱情总是盲目冲动，拥有着成年人不一样的热情赤诚。

程羡安收起了心中的不屑，开车离开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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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