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若白驹之过隙,走得飞快。
转眼间,许娇娇和许耀北就来到许家三年了。
三年的孝期过去,许耀北就可以进行过继仪式,正式成为许家老二的孩子了。
许父许母很激动,毕竟他们盼这个儿子已经盼得太久了。倒是许奶奶,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提起的要让小儿子的儿子进驻到二儿子家,临近正式过继的那几天,她却总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像是在觉得二儿子一家配不上自己的金孙孙。
好在经过长期的相处,许父和许母已经学会了如何无视姚春花那些嫌弃的眼神、做作的姿态和不屑的哼声。
过继仪式并不复杂,却是有些繁琐。
首先要先在许家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这里就需许家全家和一些亲戚出场,见证许耀北改口喊许父许母爹娘。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下跪、改口、奉茶等诸多步骤,倒让第一次参与过继仪式的许妙觉得新奇不已。
仪式开展的前几天,许妙还打趣过许耀北,他不像是来给许父许母做儿子的,倒像是要嫁进她们许家做小媳妇儿的。
许耀北自被气得头顶直冒烟,却依旧打不过这个女魔头,这里暂且不提。
只说认亲仪式过后,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族长会带若干男性族人和许父许耀北进祠堂,将许耀北的名谱转移到许父这一支来。
虽然大庆的民风开放了许多,女子也可以出门做生意、上学堂,但是只容男性踏足的祠堂依旧是她们的禁地。
除非她们自主自强、立了女户,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在族谱上有名字。
许妙皮的时候,可是翻墙进过祠堂、还曾仗着祠堂轻易不开、偷偷地趴在祠堂的回廊上午睡过的人,因为对这个地方毫无敬畏感和向往可言。
可是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向许妙一样,觉得这个充满神圣感的地方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的。
所以在多个族人和村人难得聚齐的这一天,许娇娇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了她的坏心!
仪式开始的前一刻,许父许母还在相互查看整理衣襟,想要在仪式开始的时候显得正式一点,许娇娇就拉着许耀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族长面前。
许父许母被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搓着手的样子没有了之前的开心紧张,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显得比谁都要拘谨。
许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不年不节的,许娇娇总不至于是想拉着弟弟给族长他老人家拜个早年吧?
虽然只是稀罕儿子,自己早就有了一个宝贝闺女,但是许父一家并没有要弃许娇娇于不顾的意思。
女孩子就没有过继这一说法,只要迁个户籍,就可以算作是另一家的人了。
其实许娇娇的户籍落在哪里,对她日后都无甚影响。但是许父许母照顾到她的心情,还是提出了想要帮她迁籍的想法。
这可不是出力与否的问题,这是白花花的银子。
当时许娇娇可谓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提出了不想白费这个银子、想等弟弟先有了着落、她在跟着弟弟入籍等种种说法。
把许父许母感动的啊,觉得她又是贴心、又是乖顺。
在这个时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是一种美德。
许娇娇丧父无子、待字闺中,但是她从弟、从男!在许家人眼中,这就是乖巧柔顺。
对此,许妙不予置评。可如今回头再看,许娇娇她分明是早有预谋!
却说过继那天,许娇娇拉着许耀北跪在族长面前,娇弱的眼泪花花那是说来就来。
她梨花带雨地向众人哭诉,她原是不准备阻拦这场仪式,不忍心看二伯一家的希望落空,可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虽然二伯父一家很可怜,但是她父亲还在九泉之下看着他们呢!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这一脉在许家这里绝户呢?
莲言莲语,话里有话。
顿时,周遭一片哗然!
过继弟弟的儿子这本没什么,只是许家的情况复杂。许小叔只有许耀北一个儿子,但是他死的又早。
要是两个孩子不介意,许小叔他在世的亲娘不介意,那过继到许老二家就过继到许老二家呗。
许耀北重新有了爹娘,许老二也能有一个儿子了,这有什么不好?
但若是两个孩子不愿意,许老二还仗着长辈的身份威逼利诱,那场面也就难看了。
怎么说也是亲弟弟的儿子女儿,就算没入自己家的户籍,那也是同出一脉。听许家这小闺女的意思,怎么还有点她弟弟要是不愿意认许老二做爹,她们就要无家可归的感觉了呢?
村里人又想起了两姐弟来小竹村,带的那几大车的晃人眼的物件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看着老实巴交许老二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许父在小竹村长大,从小是什么品性,大家伙也都知道。但是没有儿子已经成了许父的一个心病了,谁知道他会因此做出什么来?何况不还有那个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说法嘛?
族长的脸登时就黑了,埋怨许父没顾及到两个孩子的意愿,在全村人的面前丢了大人!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许氏一族不是要跟着一起丢人吗?
许父嘴笨,情急之下辩解质问了几句,反叫许娇娇抓住机会、矫揉造作地将他的罪名给落实了。
没有人怀疑许娇娇是不是在说谎,毕竟她还是一个孩子呢。要不是被逼急了,她做啥要污蔑许老二?
现在她没爹没娘、住在许家,肯定是不敢得罪自己的长辈的啊!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许娇娇今天才在她们面前叫破她弟弟不愿意过继的事情了。定然是被许老二警告过了!
许父气急攻心,偏偏许奶奶还要火上浇油。
许父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跟遇见事情只会哭的小姑娘根本沟通不来,想请他娘帮他说项说项,解释一下,当初可是她提议让他收养弟弟的儿子的。
许娇娇发难发得突然,就连平日里甚为亲近她的祖母都不知道她今天会来这么一出。但是二儿子开口的时候,习惯压榨二儿子一家照顾小儿子一家的许奶奶却下意识地开口反驳道,“我说这些,还不是因为你对两个孩子不好!”
当初明明说的是怕二儿子对弟弟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好,不过继她心里就不踏实。
这下好了,话里的味道全变了不说,责任还全都被推到了许父的头上。
族长当场宣布过继一事作废,许父红着眼夺门而出,许母怕他想不开会做傻事,哭哭啼啼地跟了上去。
全程,许妙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她冷静地盯着同样跪在地上的许耀北看。
这种情况下,无论她们一家人怎么辩解,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但是事情的中心人物——同样在许家待了三年的许耀北来解释这件事,就会显得很有说服力了。
许妙看得清清楚楚,许娇娇拉他下跪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净是莫名其妙。
许娇娇开口胡说八道的时候,他显得迷茫又震惊,一度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却被情绪激动的许娇娇死死扯住。
后来许娇娇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许耀北就跟灵魂出窍了一样,一言不发地跪在许娇娇身边,既不开口附和她,也不说话反驳她。
不用想许妙都知道,许娇娇会跟许耀北说什么。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许耀北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她,那她日后一定会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
许妙只觉得这个完全黑了心肝的小姑娘是活该,但是许耀北怎么说都是许娇娇的亲弟弟,彼此互为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许妙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许耀北是会选择站在更亲那个的亲人身边,还是选择站在“理”字和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姐姐还有待他极好的二伯和二伯母这一边。
最终,一直到族长宣布过继一事取消,许耀北都没站起来说过一句话。
很好——许妙心道,她知道自己日后该如何对待这两姐弟了。
许家主事的人都离开了,姚春花在和不在没什么两样,许妙客客气气地将左脸写着“八”,右脸写着“卦”的那些客人们请走。
不用想也知道,出了这个门以后,她们会如何编排她们家的人。
偶有几个讨嫌的,站在大门口就开始说道,“难怪许老二生不出儿子来呢,看来老天爷是知道他有多缺德,所以才不给他儿子继承香火的!”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在心里看他们家笑话,许妙管不着,但是敢把话说出来,还敢让她听到的,许妙冷笑一声。
“梅婶你在说什么啊?原来我爹没儿子是因为他缺德吗?那你们家六个闺女,唯一一个儿子还是一个没出息的废物,这是因为你们一家就是缺德他娘给缺德开门——缺德到家了吗?”
碎嘴的那个大婶不出意料地炸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呢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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