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商喜欢吃情绪强烈的人，自己却情绪淡如水，或者说她压根没有情绪，有的只是对食物的**。

弹幕上各种发言不能使她情绪波动，就像石子沉入大海掀不起一点风浪。

她心中默读着弹幕上的内容，落在别人眼里像是在盯着黑板发呆。

黑镜框不时偷偷看她，确定她状态恢复正常，眉间的郁色仍旧化解不开。

岑商在读弹幕内容。

[这直播也太没意思了，要不是能和隔壁联动，我才不稀得看下去。]

[主播能不能支棱起来，上来就成为猎物被狩猎，我就没见过这样憋屈的。]

[该不会主播想跟泰哥对抗，不是，你凭啥啊。]

[你想多了，一定是主播想吸白哥的血，要跟白哥捆绑在一起。]

主播之间是有竞争的，毕竟评选到最后只有一个冠军。

原本这场虚拟真人秀的十个主播都已经到齐，其中一个主播半途脑死亡而被迫终止比赛，主办方不得不寻找下一个参赛选手，有了5573的助力，这才让岑商抓住机会成为参赛主播。

岑商作为新人主播，人气值已经落下其他九个主播一大截，这样的她势必会找其他主播吸血(同一场剧本的主播知道对方的存在)，至少相当一部分观众是这样认为。

弹幕上的内容充满偏见，字里行间充斥对岑商的不喜，直播才刚刚开始，岑商似乎就已经荣获“最不讨喜主播奖”。

系统5573却在一旁看得捉急，岑商几乎从未与人类接触过，接触到的人都被她吞进腹中，所以她与人类的交际几乎为零。

通过5573这段时日的观察，它发现宿主岑商想法单一，每天要做的事是找人吃，最大的心愿是吃人，满脑子也只有吃人一个念头。

她简直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同初生的婴儿般懵懂。

而人类是个大染缸，5573不太希望看到岑商被大染缸玷污，这可是它找到的最听话最有积极性的宿主，其他宿主要么坐地起价要么态度恶劣，反正没一个能绑定成功，以至于5573轻松绑定她时还有些受宠若惊。

“宿主你不用听他们乱讲，你一定能行的，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不用为他们怄气。”

岑商问道：“我不会生气。”

不是不愿意，是不能做到。

记起她女鬼身份的5573反应过来，它满脑子只有吃人的宿主能有多少情绪，最多吃撑的时候像个人打嗝。

话说宿主有吃撑这个概念吗。

如果岑商是个普通女鬼，她可能能回答5573的疑问，但她是个被封印几千年没进食的女鬼，连她都对自己的饭量未知。

岑商以为系统应该是冷冰冰的，听着它人性化的言语，还模拟出人类的情绪，不免意外。

“你们系统跟人有着一样的情绪吗？”

那岂不是也能吃？但她在5573身上没有闻到香味。

在岑商的识海中，5573的本体是个憨态可掬的小光团，此刻它眯着眼雀跃地道：“那是为了更好地与宿主相处特意设定的，宿主，在我们系统中流传一个很浪漫的说法，系统的性格会潜移默化地被宿主影响，所以我以后会跟宿主越来越像的。”

岑商微微紧起眉头，看似有些苦恼：“所以你也要吃人吗，不行，不够分的。”

5573：“……倒也没有。”

系统没有食欲，只需要依靠宿主完成任务获取能量保证程序正常运行。

5573知道岑商不会受弹幕影响，不过这不妨碍5573开小号下场跟那些冷嘲热讽的观众对峙。

它绝不容许有谁诋毁它的宿主。

[主播才开播不到十分钟，就有死忠无脑护。]

[买的水军吧，真磕碜就买一个水军。]

[赶紧跟你家主子一块滚，就这实力还来参加什么真人秀。]

敌方战斗力太强，它一个统说不过他们，哇啊啊啊地打了败仗回来，小光团颇为沮丧但是没有告诉岑商它做的事。

它不明白才十分钟的时间能看出什么名堂来，这个世界的人类恶劣的程度比它想得还要糟糕，就像随时能够点燃的炮仗，就像头头时刻会发狂的野兽，而这一切都是以暴力带给人们娱乐的全息虚拟真人秀造成。

全息虚拟直播真人秀以暴力为美学彻底出圈，赢得广大观众的喜爱与赞美，是时下最火的娱乐方式，没有之一，连续三届都火遍全网，是茶余饭后的必需谈资。

因为全息虚拟直播真人秀的出圈，影视行业也跟着批量产出同其有关的题材，大批都充斥着血腥暴力，看得人热血喷张，个个纵是不爆也热播。

冲突暴力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想走真善美的岑商必将不被理解。

而且她的形象太诡异了，一个看起来比谁都阴郁的人却口口声声要真善美，真的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是故意搞噱头。

岑商不用5573说就知道它做了什么，毕竟在一百条有九十九条骂她的弹幕中，找到一个维护她的弹幕不算难事。

岑商不明白5573这样做的意义，她不会受弹幕影响，而弹幕骂的也不是5573，5573根本没必要亲自下场对线，不然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委屈。

识海中的小光团咬着手巾忍住泪水。

5573似乎注意到岑商的目光，忍着泪意道：“宿主你放心，我没有哭，我我……”

不，忍不了一点，越想越委屈。

“呜呜呜呜，他们在乱说，宿主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下一个超人气主播。”

5573哭起来到时候很聒噪，岑商还是喜欢它不哭的时候。

岑商附和道：“我一定会成为超人气主播的。”

5573突然燃起干劲，头上扎条红色带子，异常亢奋道：“我也一定会辅佐主播达到目标，让黑子们闭嘴！”

岑商心想一般只有小孩的情绪变化快，5573说过它是第一次绑定宿主，恐怕也是刚产出来不久，算得上是小孩。

难怪她在5573身上闻不到香味，她不吃小孩，小孩普遍没有形成完整的三观，没有完整的三观带来的情绪再强烈都没有味道。

5573没再打扰岑商，它要紧盯着弹幕，把那些不友好的弹幕一个个删掉，发出的弹幕是有历史记录的，太难看的不能让宿主看见，虽然宿主被封印几千年，但她也是个孩子呀。

岑商就看着被5573删得快差不多的弹幕。

弹幕怎么越来越少，人数也没减太多呀。

有一个纸团呈抛射状丢到岑商的脚边。

黑镜框攥紧廉价的可替换芯黑笔，写出来的字迹力道明显变重，头也朝旁边偏去。

尽管她跟岑商是同桌，关系也不怎么熟，甚至有些生疏，但是对于岑商的事她是知道一点的，她曾看到过对方泛白的袖口下被烟灰烫伤的痕迹，知道对方刚来的时候经受过一段时间的霸凌。

但她只想完成高三的学业，尽快考出去摆脱这里，至于其他的她不会管。

她在笔记本上划了个叉，然后又打圈涂掉，被她涂掉的那一块，成了原本干净整洁的这页唯一的脏污，很是显眼。

而像黑镜框这样冷漠的看客，在艾亚私立高中内只会有更多。

岑商转头，目光精准地与扔纸团的人对视，藏在几缕杂乱黑发后的眼，无形予人压迫。

扔纸团的人一怵，那一刻有如蟒蛇缠身的窒息感，下意识身体往后倒。

而岑商似乎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这才让她喘会气。

想到自己居然被曾经霸凌过的平民所吓到，她哼了一声，眯着眼好好瞧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把纸团揉成球，对着她的后脑勺打过去。

有阵阴风刮起，所有人都打了寒颤，就连台上板写的老师都写错了字。

而那纸团不见了。

她找了一节课都没找到纸团在哪，回想岑商那双眼，还有突如其来的阴风，心头咚咚跳个不停，倒是也不敢再写一张。

直到下课铃响，岑商主动来到她的座位前，阴冷的气息覆了上来，她现在的感觉像是整个人被泡入某个封闭冰冷的水缸。

“这是你的东西，对吧。”

纸团内娟秀的字迹被展开，露出恶劣的语句——“你很得意嘛，两年前的事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起来”。

岑商把这句话读了起来，突然俯身凑近她，额前的黑发像蛇一样缠了上去，扫到韩羽澜的脸颊，像刺一样扎过，让她疼得后退。

“是对我说的吗？”

扔纸团的人也就是韩羽澜抓紧桌沿，神色不自然地道：“哈哈，那其实没什么事呀，主要是我想跟你一起去食堂，你忘了吗，我们关系一直都不错，可你好久没陪我去食堂，两年前我们就是要每天一起去食堂的。”

而岑商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这让韩羽澜格外紧张，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如果韩羽澜敢直视岑商，就会发现她的鼻子在像觅食的小动物一样快速翕动着。

散发的情绪，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