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商回教室的原因很简单，她要去拿自己忘记带出的手机。

通过这具身体应有的记忆，岑商得知这个学校有个论坛会记录狩猎游戏中狩猎目标被霸凌的全程。

论坛才是霸凌者的狂欢，网络遮掩他们丑陋的面貌，让他们可以肆意地辱骂造谣，网络的霸凌要比现实还要强烈。

岑商要去看看他们在论坛上发了什么，5573开了脏话屏蔽版弹幕，导致她索然无味，言语中的恶意对岑商也是诱惑。

论坛上的味道一定很美味。

岑商这一路回去倒是顺利，没有再碰见谁拦她。

不过她看见黑镜框出现在隔壁班的门口，正在与谁交谈什么。

对面的男生叫作柳怀仁，跟岑商黑镜框他们这些平民还有那群上等人不一样，他是暴发户的儿子，相貌俊美气质清冷，像是一朵一尘不染的莲花，深受许多女生的喜欢。

岑商看着她的侧脸，回想她一贯对自己的冷漠，道：“她看起来很不一样。”

5573分析黑镜框的表情数据，把得出的结果告诉宿主。

“她在害羞。”

岑商重复了一遍，大脑回忆着人类行为分析大赏中学到的知识点。

“害羞？人类好像会对喜欢的人害羞，她喜欢柳怀仁吗？”

为了帮助岑商更好地扮演人类，在正式开始任务前，5573带领岑商学习了人类行为分析大赏，岑商听得很认真，知识点现在还牢牢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一下就能找到正确答案。

黑镜框对对面男生的感情正是喜欢。

岑商能读懂人类的情感，但不能切身体会，她就永远不能明白人类的情感。

她平淡的语气比5573还要像一个毫无感情的ai。

“她这样偷看会不会不好。”

黑镜框似乎已经同对方对话结束，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门附近，偷偷看男生努力的背影。

“你为什么不叫他？”

正准备拿手机偷拍的黑镜框被这突兀的一声所吓，回头一见是岑商，整个人都不好了。

岑商她怎么又跟来了，她是鬼吗，简直阴魂不散。

黑镜框想捂住她的嘴，发现对面身量过高捂不到就抓住她的胳膊往一边拽，狠狠低声说了句“闭嘴”。

岑商顺从地跟着她走，被她拽到楼梯间。

黑镜框不安地问道：“你刚刚都看见什么？”

岑商老实道：“我看到你害羞。”

黑镜框被她直白的话语呛住，她没想到岑商会直接说出来，脸色同时一白，心中最坏的打算已经实现。

“你撒谎，不管你刚刚看到什么你都必须忘记，你也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

岑商从来不撒谎，她可是要传播真善美的主播，一切不良行为她都不会做，她严于律己。

黑镜框是在污蔑她。

“你在害怕什么？”

她看起来很恐慌，仅仅是因为自己发现她喜欢隔壁3-2班的柳怀仁，这是岑商不懂的地方。

在她看来，柳怀仁应当也喜欢她，因为她看见柳怀仁在照镜子时，镜中有意无意地往后门的方向照。

黑镜框嫌恶地道：“够了你闭嘴，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离我远点不要再靠近我，你很脏你知道吗。”

嫌恶的语气下是被人窥见心事的慌张。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在说完这句话她就捂住嘴，明明被这样污蔑辱骂的人是岑商，偏偏是她落荒而逃。

“岑商。”

岑商准备走时，被教室里跟出来的柳怀仁叫住。

岑商看向他，对方生了一张光风霁月的好模样，衣冠整洁，仪表得体，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精致的意味，脚踩一双低调价格却高昂的名牌鞋，站在那便是一轮让人仰望不忍触碰的清月。

在艾亚私立高中，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他就站在教室门口，跟岑商保持一段相对比较安全的距离，这样即使有人来了，他也可以装作刚出来意外碰见岑商的样子。

“刚刚是安黎在这吗？”

安黎是黑镜框的名字，岑商点点头。

柳怀仁问的时候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岑商，岑商成为新的狩猎目标已是全校都知晓的事，他也不例外得知这个消息。

岑商的状况出他意料的好，在岑商身上看不到任何被欺凌的痕迹，韩羽澜那样喜欢留巴掌的人，居然没在岑商的脸上留下印子。

他温和地笑着，恍若冰雪消融春风拂面，明明身穿一模一样的春夏制服，却比任何人都耀眼夺目。

“岑商，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我看见你好像要去办公室，这个时候老师都不会在办公室，你应该晚一点去。”

岑商道：“已经解决了，不用再去麻烦老师。”

柳怀仁道：“有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师处理才能得到更公正的结果不是吗，你的羽翼还未丰满，适时借助外力会更助于你成长。”

岑商没回应他，鼻尖快速翕动。

柳怀仁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也不尴尬，礼貌地朝她告别，转身朝教室走去。

5573在她识海中提示道：“他在装，根据精密的计算得出的结果，他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早有预料，宿主他好坏，他在故意煽动你去把事情闹大到老师那里。”

依照5573的计算，柳怀仁甚至早就知道藏在女生卫生间偷拍的熊志豪，而他并没有进行劝阻，选择冷脸旁观。

在艾亚私立高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以F3为首的上等人，一种是他们瞧不起的平民，也就是下等人。

上等人对阶级维护，他们不允许一切妄图跨越阶级或打破阶级的存在。

像柳怀仁这种暴发户之子，本该是他们欺凌的重点目标，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能独善其身，似乎霸凌与他无关。

岑商突然往前走，抓住柳怀仁的手臂，她握人的时候没使什么力，却是让柳怀仁挣脱不开。

柳怀仁俊美的容貌有些慌乱，因为岑商突如其来的无礼举动，眼底的那抹厌恶都险些藏不住。

“岑商，你想做什么？”

哦，原来他很会装。

岑商捕捉到他眼底的厌恶，没松开手，问道：“你喜欢安黎吗？”

柳怀仁皱眉，道：“是安黎跟你说的？为同学提供学习上的帮助我很乐意，安黎她可以继续向我提问，我不会拒绝她的。”

5573锐评：“模棱两可，他是在避着重点回答。”

岑商道：“我也能向你提问吗？”

柳怀仁神情处理得很快，快到岑商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他温和地道：“当然，不过最近我不会留在教室，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问问安黎，我会让她转告你。”

岑商松开手。

柳怀仁得以回到教室，背对着岑商在手机上发信息，聊天界面上的备注为熊志豪。

岑商轻嗅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味道，道：“他很香。”

不比黑耳钉和韩羽澜的味道差。

岑商觉得人类有点难懂，有些人情绪摆在脸上一眼就能看穿，但有的人比如柳怀仁这种擅长伪装情绪的，她还需要琢磨好久才能知道对方什么心思，如果不是他香得快让她迷糊，她还真以为柳怀仁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没在教室外停留多久，借助记忆研究起手机，看看论坛上的状况。

***

天台上。

李承再次刷新论坛无果后，皱起眉头，“韩羽澜这回怎么弄了那么久。”

每一个调教过狩猎目标的人，都要拍下狩猎目标的照片发到论坛里供大家欣赏，韩羽澜作为领头人应该把她拍到的照片发到论坛里让大家批判，可是时间过去很久，都没能看到韩羽澜发的贴子。

不远处的长卷发女生拍拍地上套着狗圈的男生的脸蛋，男生倒真像狗一样蹭蹭她。

长卷发女生名为杨怡，是F3之一。

她闻言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未读信息。

“她要处理点私事，不过听她的意思，这个岑商似乎令她很不快呢。”

李承道：“我记得岑商刚入校的那会就被她调教过了，怎么过了两年，胆子大了不少。”

他的目光偏向前方的男生，不知不觉带上敬重的意味，男生两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来参赛的主播都有一副好样貌，他不意外地生得出色。

他就是这场剧本的另一个主播，白泰。

白泰神色莫测，作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他知道现在的岑商已非过去的岑商，而是一个有竞争力的对手。

杨怡也学着白泰的样子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道：“我还是喜欢驯服更有烈性的猎物，你看她那副丧样，用不了几天就受不了。”

杨怡忽而叫了声“那不是岑商吗”，她的声音引得另外二人侧目，皆向下看去。

天台下的学生似有所觉，抬眼看了过来，朝他们招招手。

李承不耐道：“韩羽澜那个废物都在干什么，竟让她好端端的过来了。”

白泰眯起眼。

他在想那个新人是不是在大胆地挑衅他，毕竟对方的神色算不上友好，盯他的视线很强烈。

他是被当作猎物了？

又一次刷新贴子的李承看到了新的贴子，这一回仍然不是韩羽澜发的贴子，但发贴人的名字吸引住他的目光。

“你们看一下论坛，是岑商发贴了。”

论坛上的每一个用户都不会用真名，而唯独岑商把昵称修改为自己的名字。

她发出的第一个贴子标题是：“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