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宇宙反应了一会儿。
梁寒？
寒……
徒弟？
犹豫了一下后，纪宇宙点击了通过。
果不其然，是寒威屑。
一通过好友验证，卖萌表情包就丢了过来，伴着甜甜的“师父父”，一通消息轰炸。
纪宇宙流着汗，回了几个“好”。在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嘘寒问暖中，随手观察了下他的账号信息。
寒威屑的头像很时髦，鲜明的艺术感，极致的色彩碰撞出一个简笔人脸轮廓，阴影和杂乱的线条在轮廓边缘交叠，风格很强烈。
……
纪宇宙还以为会是可爱的二次元头像呢，跟他给人的印象还蛮不同的。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个性？
朋友圈，是半年可见。但只有寥寥一条状态：
I always love myself.
背景图是一片漆黑。
顾君生几人还在聊天，有几个新进组的人加入了对话，噬魂夺魄乘机又拉了几个人进帮，小群里也是各种问候交流，一派热闹景象。
“师父，”寒威屑说，“之前跟你要联系方式你还不给我，现在不还是让我加到了。嘿嘿。”
纪宇宙开门见山：“我怕你还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
这次寒威屑回复的倒挺快：“放心吧，师父，我不会打扰你和师公的。”
这话委实有些模棱两可。纪宇宙没想好怎么回话，就见寒威屑继续说：“师父，你的飞讯名竟然是游戏名诶，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别的名字呢。”
纪宇宙：“这个名字从我接触互联网起就一直用，习惯了，也没想着改。”纪宇宙注意到他的id，反问说：“梁寒是你真名？”
寒威屑甜甜回：“是呀。”
好家伙……
又一个实名上网的。
纪宇宙：“……”
纪宇宙：“你们……好似都不怕实名上网有啥风险吗……”
梁寒：“有什么风险？”
纪宇宙：“……现在互联网环境比较恶劣，不太平，隔着网络你也不会知道对方会不会怀揣着什么恶意。被人拿着自己的名字、ID冒名顶替做坏事啦，被人肉啦，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保护好现实生活的**，对自己会比较好。”来自师长的苦口婆心。
“所以你要多个心眼儿，千万不要被坏人盯上欺负了。”
寒威屑看到这番话后静了好一会儿。
“师父，^_^你真是个好人。”
他想起什么：“刚才有说……你们？还有谁和我一样？师公？”
寒威屑像是去翻了下群聊里的人名。
梁寒：“顾君生……这名字还挺温润儒雅的，跟他气质好像不怎么搭呀。”
纪宇宙：“？你这话好像跟君少很熟似的。”
“哈哈，不熟。”他用表情包吐了吐舌头，“就是感觉，感觉啦。”
不知道是不是寒威屑，又或者说梁寒的头像给人的印象作祟，纪宇宙总觉得此刻跟自己对话的人好像和平日里那个围着自己团团转的呆萌徒弟有些不同……但具体有哪些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一种微妙的，带着违和感的直觉。
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纪宇宙盯着他的头像图片。
眼前这人，说话词句间隐隐透着漫不经心和俏皮，甚至……
有几分狡黠？
就像图片中交叠的色彩和线条一般，原本对寒威屑简单单纯的形象侧写同这种漫不经心交叠在一处，清晰的线条边界开始模糊，色彩开始斑驳。
纪宇宙忽地想起顾君生之前对寒威屑的判断——
“你那个徒弟，不像是真的新手。”
一时间纪宇宙分不清自己对他的印象了解到底对不对，是不是一厢情愿。
他真的了解这个人？
或者说，人真的可以从文字预判对方的情绪吗？
可没有语音当参考去听对方说话时的状态，纪宇宙只觉得……
自己敏感了吧。
“你没开朋友圈吗？”梁寒问，对话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寒暄。
纪宇宙回说：“不爱发也不爱看，就关了。”
梁寒：“为什么呀？”
“总觉得别人的生活跟我的没什么关系。被他人关注生活挺影响心态的，而且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种可以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为了保证自己的生活节奏不被影响，不如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濡目染，纪宇宙说完这段话后感觉自己隐约有点被顾君生的风格带跑，一番话竟也是有理有据，条条框框。
所谓的近朱者赤？
梁寒沉默了一会儿：“同感。”
显然，他自己也不大爱发。
“不过我周围的女孩子都蛮喜欢发一些花花绿绿的照片的，”他继续说，“还有分享各种各样的心情……”
“师父，你真的很不一样。”
如果纪宇宙是女生，大概会对这番“你很特别”的说辞相当受用。但话既然说到这儿，纪宇宙倒是捡到了个好机会，他再一次向寒威屑申明：“可我是男生啊。我跟你说过，你不信。”
那头没回音了。
隔了好一会儿后，梁寒才发了消息过来，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
“那师父……你上次说你喜欢的人——是师公吗？”
这一问，问得纪宇宙心里一咯噔。
男生和男生结为侠侣，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可他又不是没跟寒威屑解释过，他和顾君生只是为了做任务结成的侠侣。
但两人现在……
和真正的侠侣相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正因为现在两人的情感状况微妙，被说中真实后止不住地心虚，纪宇宙纠结着，只觉得这问题不能直面回答，就敷衍回答说：“现实里的人。”
他生怕寒威屑再多问什么，自己不小心暴露自己性取向存疑这件事。而就在这时候，潇潇雨像她的名字一般，及时雨似地在TT语音另一头说话了，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瞧你们聊得热火朝天的，打得挺顺嘛。”
李风光的团队到现在还没从本里出来，这边已经开始陆续散了队伍去做别的事了。噬魂夺魄有些幸灾乐祸，隔空喊话嘲讽：“姐们儿，怎么你们专pve的打得还没我们快呢？刚不说是老手带队速通么？还是说，老手带队得老手带老手，带几个萌新就成‘夹生饭’啦？”
潇潇雨也没明着生气，回怼说：“我倒是边嗑着瓜子边听了好半天热闹，听到‘夹生饭’回了七八次锅还不熟，最后还是抱得大腿才过得本，也不知道这做饭水平哪来的自信嘲讽别人。”一番阴阳怪气，气得噬魂夺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还不够，她还补刀：“君少，我说，你是觉得自己一天工作还不够忙时间还不够用么？换个指挥少操多少心。要我看，这萌新团都没必要另开，需要带的萌新都没几个。”她话说得难听，但语气又带着几分真诚，俨然是真的有些替顾君生心疼的。
噬魂夺魄：“那换成你？你是想毛遂自荐替大哥排忧解难咯？但你别忘了，我大哥现在有侠侣，你可别痴心妄想了。”
两人吵嘴本来就吵得气氛有些僵，这时候噬魂夺魄提起纪宇宙，战火自然而然烧了过来。
潇潇雨一声冷笑，说：“还说呢，君少一天忙成这样，她连分担帮会事务都做不到。她要是会指挥，会开团带队，还需要君少专门花时间教你这个半吊子？”
潇潇雨这话说得也算是有几分底气，天气小组几人都会带团队，只是喜欢成手不喜欢带新，但就帮会贡献度方面，确实比纪宇宙对团队用处大。
“我大嫂输出全队第一，好似你们输出比得过她？”
“单全队第一有什么用？能比得过水平相当的好几个人的总数吗？而且帮里差输出高的玩家？”潇潇雨说，“你要知道，这是个团队游戏。组好了队友不比一个人逞能强？”
“你这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事找事，我大嫂好像没得罪你什么吧？怎么就这么莫名看不惯人家？”
“呵，谁兴着你跟个舔狗似的。人君少的侠侣又不是你的侠侣，君少还没说什么，你一口一个大嫂维护得紧。傻不拉几。”
“你再乱说一句试试！爷爷我堵你到副本门口爬都爬不出去！”
“看把你能的，以为就你会pvp？别人还不能找认识的pvp高手帮忙了？”
眼看两人越吵越偏，上春山有些听不下去了，劝架：“打住打住，这是你们帮会事务，我一个外帮的还在呢，听不得听不得。而且好多萌新都还没退组，你们俩管理在人面前吵起来，人一瞧这帮会就不团结，让人看了笑话去。打住打住啊。”
两人这才闭嘴，但麦上隐约还是能听见不满的呼气声。
“夺魄是我主力要培养的指挥，我不觉得今天选择让他指挥有什么问题。指挥经验需要实战累积，多带团自然会好，”这时候顾君生轻轻开口，“至于宇……雀鹘会帮我处理PVP方面的事，副本本来就不是他的主场。而且——”
“小雨。”
“我需要什么人帮我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顾君生语气有些冷。
“是与我无关，”潇潇雨闻言闷闷地“呵”了声，像是碎碎念自嘲又像是故意说给顾君生听一般，“不过——”
“我本来以为她会比我们待遇好一些，看来和我们也差不多嘛。”
说完，一声提示音响起，竟是从TT语音里退了。
“什么情况？”一片沉默中，上春山头上冒着问号，“什么叫‘待遇比较好’‘和我们差不多’，君少你们这儿产瓜吗？”
“害，”噬魂夺魄咂咂嘴，“她估摸着是指我跟她吵架提起大嫂的时候，大哥没有帮大嫂说话吧。”说完，他后知后觉想起纪宇宙还在频道里没退组，忙私聊纪宇宙。
噬魂夺魄：刚才我们说的东西，大嫂你别往心里去。
雀鹘：？
雀鹘：往心里去啥？
噬魂夺魄：你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
雀鹘：听见了呀。
噬魂夺魄：……
噬魂夺魄：你都不生气？
雀鹘：我生气什么？生气她说我不会带团么？= =还好吧，是事实，而且我也没想带团呀，和一大堆人打交道扯皮不嫌麻烦么？再说，君少不也说了么，我主战场不是PVE，而且我输出打第一，我不觉得我的操作技术她说我几句我就得破防，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没那个必要……
噬魂夺魄：不是，大嫂，你不生气大哥在我俩吵架的时候，没立马站出来帮你说话吗？
纪宇宙这才反应过来，噬魂夺魄说的是这个。
他正要回复，问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生气，寒威屑的新聊天也弹了出来。
梁寒：师父。
梁寒：师公……是不是有些过分。
雀鹘：？
梁寒：那个女的说你坏话，他都不拦着她帮你说两句么？
雀鹘：……额。
梁寒：要是我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冲上去帮你怼她！
……
怎么两头都这话风？
纪宇宙简直快要觉得，自己情绪是不是稳定得有些不正常？
可作为一个被社会毒打多年的退役社畜，他真的不觉得这种事情……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啊！
真的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计较生气？会不会太幼稚？
“我没生气”四个字刚对着两边聊天框敲了一半，顾君生的飞讯消息又弹了过来。
顾君生：……
雀鹘：？
那头良久没接话，纪宇宙看到“正在输入……”几个字在他名字旁边出现又消失，反复了好几次，一直到他忍不住想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顾君生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顾君生：我明天会去C市。
顾君生：可以见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