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这小子……呵，”梁寒继续说，“我有点瞧不上。”
“怎么说？”路人问，“你跟人家不对付？”
“差不多吧，”也许是因为路人听得认真足够捧场，梁寒对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倒是耐心十足，“主要瞧不上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之前没当上团长前，跟我们这些帮会元老说话还挺客气的，偶尔互相帮忙打个本，交易个材料都没什么二话。”
“但自从他当上团长以后，怎么说呢？也许是被虚拟世界的权力滋味熏了心？毕竟，团长这个身份在萌新眼里几乎等同于大神，面对我们这种普通帮众也多了很多决策权，像决定什么开团时间啊装备分配啊，还有成员编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有了很多给帮主建言献策参与帮会管理的机会——”
“哦！合着是开始觉得高人一等啦！”路人再次应声。
“没错。”梁寒接话，“我们打团的时候，总要拿自己是团长的事说事，管人这个管人那个，挑这个人的毛病挑那个人的毛病，一天高高在上的。”
“而且，只要他心情不好，还会通过没事找事随机辱骂的方式来泄火。选中的人普遍都是帮会新成员或者很少跟团打本的边缘人。”
“老成员和他关系好，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一部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种单方面的霸凌全作看不见，另一部分会帮他说话一起diss他的发难对象。团队也因为这个原因经历了好几轮洗牌——”
“他们这次的团本，如果不是看帮主和敏敏姐的面子，我是真不想跟着打。”
“蛇鼠一窝的鬼东西看得人来气。”
纪宇宙：难怪你会帮我说话=_=。
梁寒：我最烦他这样，拿网络上这点虚头巴脑的职级玩高一人等的游戏。
“现实里越缺什么网络上越找补什么，他比别人强哪点？除了玖辞这种傻姑娘能瞧上他眼，他什么都不是。整一loser。”
梁寒吐起槽来那是滔滔不绝。
联想到他现实里的样子，纪宇宙几乎可以通过梁寒的文字，脑补出他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和语气——
一定是皱着眉头扯着嘴角，满脸的厌烦，还带着些许冷漠和不屑。
“以我的脾气，这帮会早呆不下去了。愣是帮主在我还是萌新期的时候和敏敏姐一起带过我，让我留下来帮忙。”
“他们这种小帮会，福利待遇一般般，也留不住什么给力的输出。新人苗子又都被御剑明里暗里用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式给排挤走，久而久之，团队就成这样了。菜鸡一箩筐，带也带不动。开个荒，一个boss一死死几天，呵，就是过不去。”
“？你竟然也会这么重情义？”终于让纪宇宙逮着机会吐槽他一把了，“会被这种人情绑架？”
“你这叫什么话，”梁寒回嘴，“谁对我好我对谁好，帮主和敏敏姐一直待我不错，我可不是什么白眼狼。”
纪宇宙：你这就不叫讨好了？
梁寒：我跟你能一样吗，我可从来不会对跟我八竿子没一撇的人，给太多好脸色。
纪宇宙：……
纪宇宙：当我没说。
“他们不会去混野队吗？”路人问。
“混什么野队，他们这操作技术水平，自己帮会团水一水也就罢了，去外面不得被人骂死。御剑也就敢在自己帮会团里作威作福一下，真去混野队，挨了骂面子往哪儿搁啊。”
“而我们这些操作厉害点，脸皮薄一点的，都是因为帮主的人情被扣下来，给那些个水货打工的。”梁寒叹气。
纪宇宙：……
纪宇宙：你？脸皮薄？
梁寒：啊，怎么？你觉得我脸皮厚？
纪宇宙：……
梁寒：行呗。
梁寒：明天最好别让我在办公大楼碰见你，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脸皮厚。
纪宇宙：……
纪宇宙：别闹，继续讲。
路人：是啊是啊，等后续呢。
梁寒继续说：“前面不是说到，两人又开始如胶似漆了吗？”
“御剑自从和她见面以后，就开始盯着帮会所有的男玩家，不让我们和玖辞进行过多的接触。生怕我们背着他跟她发生什么暧昧关系。尤其是我——”
“哟，你是个帅哥？”路人问。
“必须是，”梁寒在这方面是一点都不谦虚，“我朋友圈发过照片，被同帮一些妹子转发到帮会群里过，他就特别防着我，不想我跟玖辞多接触。”
“我都觉得好笑……真的，”他表示自己的无语，“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满脑子不干不净的事儿，还以为我们跟他一样——我去大街上晃一会儿，找我要飞讯的姑娘多得是，我兴着在网络上跟他抢？”
“要我说，男人自卑起来，跟得了大病差不了太多。”
“之前玖辞给帮众做小药、桌子、寄附魔，他从来放都不放在眼里。两人见过面之后呢？反而逮着机会问，你这个小药送给谁了？怎么又自己花钱做附魔给人呀？是女孩子吗？”
“这不是好事么？”纪宇宙说，“团长对她比以前更关注了，她也不用再承担那么多额外的责任和义务了。”
“所以，才说你单纯。”梁寒表示呵呵哒。
“前面不是说过，玖辞现实世界里家庭条件不错么。”
“也可能就是这样的家庭条件助长了她和你一样的天真。玖辞以为御剑这样对她，完全出于对自己的爱和占有欲，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直到有天，她现实中远嫁外地的女性朋友去找她，她为了和好久没见面的朋友吃饭，翘掉了一次团本——”
“那天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怎么的，招的野人性子比较烈，操作也不怎么好。御剑心情不好，就和对方发生了口角。吵到最后，团本都没打完，就散了团。”
“而玖辞回到家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等她上了游戏在语音频道询问打本收获的时候，御剑就当着挂机聊天的一众人的面责问她，怎么现在才回家？”
“玖辞说，跟朋友吃饭去了呀，不是跟你说了么。”
“御剑说你和朋友吃饭能吃这么久？”
“玖辞说她和老朋友很久不见了，就多聊了一会儿，结果聊到后面忘了时间，回来的就迟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御剑用很脏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骂了顿。”
路人：……有多脏？
“你想呗，堪比下三路骂人的话，骂自己的女朋友。大概意思是，你该不会去见什么野男人才回来这么晚吧？”
路人：……
纪宇宙：……
“两个人因这事儿冷战了一段时间后，御剑为了哄她又去了她在的城市，两个人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和好了。”
“往后，御剑的疑心病是越来越严重，两个人争吵次数也越来越多，基本都是玖辞这边有什么线下活动上不了线，因为加班啊，和朋友聚会啊，御剑就会类似这样的闹一波。”
“就这还不分？”路人无语。
“不分，初恋啊。”梁寒也很无奈。
“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是啊，就因为是初恋，玖辞傻傻的以为，只要对对方好，就能收获同样的善待，”梁寒发了个嘲笑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御剑这种人，配不上她的勇敢啊。”
“傻姑娘多啊，”路人叹了口气，“但……白富美大多不都是大小姐脾气吗？”
“她好像小时候父亲经常不在家，也不大受宠，性格一直挺温和，淡淡的，感觉都没什么脾气，但遇到感情上的事，就像飞蛾一样，被迷了眼睛——”
“呵呵，”梁寒话中讽刺意味更浓了，“其实不过是扑向伤害自己的火光。”
“像她那些事儿放我头上，我不得炸了锅，掘地三尺也要把御剑搞一顿，泻我被甲方霍霍的火。”说完，他在队聊里发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这样才对，”路人“竖起”大拇指，“不过，你也没说帮她点拨点拨，就那么看着小姑娘吃亏？”
梁寒讲故事的时候似乎很感慨，但讲完后态度却挺冷淡：“因为不关我事啊。”
“我还以为你挺热心一人呢。”跟路人随口都能聊几句，乍看挺好相处的。
但只有纪宇宙知道，这小子实际上有多臭屁和龟毛。
大多数人网络和现实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同。顾君生线上似乎很高冷，线下却是个十分礼貌的绅士。梁寒线下纯纯一个性小青年，线上却有些许的话痨。
不过纪宇宙觉得，梁寒愿意聊这么多，大概只是因为他今天想聊，乐意。
“感情这种事就是冷暖自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当事人又不是我，看看热闹就行了。有句话叫‘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我光管好自己都嫌累呢。”
瞧，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你怎么对他俩的细节这么清楚？”纪宇宙好奇，“你喜欢她？”
“不，”梁寒的回答让纪宇宙很震惊，“我不才不搞网恋。”
……
不搞网恋？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那后来怎么样了？”路人好奇。
梁寒转向纪宇宙，问他：“你不好奇后面？”
纪宇宙：？好奇啊。
梁寒：那你怎么都不问我？
纪宇宙：……
纪宇宙翻了个白眼：“好，我问你，后面怎么样了？”
梁寒：这么听话？让你问你就问？
纪宇宙：……
梁寒：还说自己不是讨好型人格。
纪宇宙：……我TM……
想掀桌！艹！
“而且网恋这种事，一点儿也不靠谱。见不到人，全是对着虚拟世界的想象，游戏里看着衣装华丽、高大帅气，可现实里——要是他不洗脚呢？他用抠完脚的手去抠鼻屎呢？”
“呕，你说的怪恶心的。”路人无语。
“是吧？”他继续说，“要是他吃完泡面的塑料桶不扔，住的出租房还跑着蟑螂呢？”
“……别说了。球球你。”路人真快吐了。
莫名地，纪宇宙觉得类似的话好像在哪听过？
在哪来着？
纪宇宙忍不住问：“你不信网恋？”
“啊。是啊。怎么？”
“你迄今为止就没有……在游戏里喜欢过什么人？”追问。
“从来没有。怎么？”
“……连一个有好感的都没有？”
梁寒没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说没有。但——没什么意义。”
回想着他简略讲述的故事，纪宇宙心头又冒出一句疑问。
“……你刚才说到玖辞的雏鸟情节……”语气试探。
“那——你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