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就看到于臻把早餐摆到了桌子上，还把筷子也给摆好了。

菜用一个大盘子装着，像是凉拌的。

“你早上去菜市场了？”陈止走过去。

“没有。”

陈止感觉鼻子有点痒，回头打了个喷嚏，缓了一会儿，才去夹菜。

很好吃，脆脆的，是陈止从来没吃过的口味。

“你没醒的时候我去山上摘的。”于臻从电视柜子下拿出感冒药放到桌子上，“吃完把这个吃了。”

“哦。”陈止隔着窗户看了眼不远处的山，想着这里还挺好的，不用买菜，山上的东西也好吃。

“一会儿我要去镇上进货，顺便把你送回去。”

于臻吃完就去洗手间了。

不大一会儿，房子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陈止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磨磨蹭蹭的去开门。

“臻哥，早上好——”

看见来人，谭兴的大嗓门噎在了喉咙里：“诶，你不是，你不是那个暴力狂吗，你怎么在这？”

是刚来的时候看见的和于臻在一起“霸凌”别人的中分。

陈止本来看见熟人，还有点悻悻，听见这个形容词眯了下眼睛：“暴力狂？”

“是啊，一脚就把臻哥踹翻了，臻哥说的。”谭兴看见于臻从洗手间出来，“臻哥！”

“去开车，一会儿就走。”于臻说。

“好嘞。”

陈止看了他一会儿：“我去拿一下我的衣服。”昨天没洗，还团着放在一起，料子比较脆，不知道回去挽救一下还能不能穿了。

拿了衣服出来，于臻和谭兴都出去了，就等着陈止了。

陈止心里想，这个地儿地势也不是很平稳，于臻的车难道是越野车吗？

结果到了大门口，陈止沉默了。

是一辆浅蓝色的老头乐，谭兴在前面开车，方向盘都是两把手的。

后面是正对着的两个位置，于臻坐在了挨着驾驶位的一侧，抬头看他，示意他上来。

陈止目测了一下，这么小的空间，能坐的下？

于臻：“凑活点儿吧，要不你走回去？”

陈止：……

他上去了。

车内空间不大，两个人的腿又都挺长，只能交叉放着，两个人的膝盖抵在一处，陈止尽量不和他碰到。

谭兴开起来，地面上的坑洼颠的车一震一震的。

于是陈止和于臻的腿跟打快板一样，你方唱罢我来登场，时不时对对碰一下。

陈止：……

看着两个人碰来碰去的腿，陈止有点郁闷，冷不防和于臻对上视线，就看见于臻一直看着他，见他发现了也不躲，嘴角还上扬着。

陈止用腿使劲别了他一下，于臻的膝盖“砰”的一声撞到车门，陈止听见他轻“嘶”了一声，这才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看外面的风景。

远远看见自己停在路边商铺外面的自行车，陈止拍了拍于臻，示意停在这里就行。

于臻：“要不送你到学校？”

陈止指了指自行车：“行，把它捆在车顶上吧，我还得还给语文老师。”

于臻状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可以，我去借绳子。”

陈止：“……我走了再见。”

他跟驾驶位的谭兴招了下手，示意自己走了，谭兴也摆了下手：“老师回见！”

“等等。”于臻拦了下他。

陈止微睁大了眼睛：“你还真要去借绳子啊？”

只见于臻从兜里掏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知道冤枉我了方便给我道歉。”

陈止：……

“做梦吧你。”

虽然这么说，陈止还是拿出手机扫了他的码，“叮”一声，一个橙黄色的落日图映在了他的眼帘。

于臻冲他指了指他的背包，然后小蓝老头乐踩着夏天干燥的烟尘开走了。

陈止打开背包，里面有一副墨镜，不知道于臻是什么时候放的。

现在天气正是热的时候，骑车的方向要是正对着太阳，都很难看得清路，陈止把墨镜戴上，伴着有节奏的“嘎吱嘎吱”的声音骑回了学校。

陈止有点感冒，顺便在镇子上拿了点药，中午没胃口也没吃饭，直接把药吃了。

下午的时候就有些乏力和昏昏欲睡，一点话都不想讲，都快和刚午睡醒第一节课就是数学暴击的学生们差不多一个状态了。

陈止就把明天准备的试卷挪到了今天，他在前面监考，偶尔围着教室转一圈看看学生们答题答得怎么样。

路过郭浩的时候，他还特意仔细闻了闻。

其实味道也不大，很轻微的鱼腥味，达不到影响别人的程度。

可能更多的是其他同学组成小团体的借口，如果有一个共同的针对目标，小团体之间就会联结的更加紧密。

这种借口又加重了郭浩的自卑心理，想让家里人离“鱼”远远的，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别人永远有新的借口去针对他。

郭浩被他盯的有点紧张，非常粗心的把角β看成了角B，陈止眼睁睁看着他把角的度数算成了-45度，于是陈止收回视线，回到了讲台边上。

他有些发愁，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

郭浩在鱼塘投毒很明显让于臻产生了经济损失，好在于臻并未计较，但郭浩的心理问题还得解决。

还有上次的警告对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又针对郭浩，郭浩不知道有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他。

想着想着，他脑中的思绪飘向了于臻。

于臻嘴巴有点欠，但并没有招人反感，除此之外还挺细心，看他家里的财力，也没必要真的去抢一个贫穷的中学生，而且，这样的人也没有理由去诬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吧。

他打开手机，点开上次没仔细看的头像大图。

有点像老大爷的头像风格，但是又意外的很好看，很符合于臻给人的那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暖色调，山、落日，静谧、悠远。

微信名就是“于臻”，可能是工作需要，不对，那他应该叫AAA水产于臻。

于臻给他发了一个“？”。

陈止：？

他退出头像页面，看向对话框，上面是“你添加了于臻，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聊天了。”下面就是一行醒目的灰色字体：“你拍了拍于臻。”

陈止：……

于臻没得到回应，又给他发来一句：“有事？”

陈止拒不承认自己在电子视奸于臻，于是临时想了个借口：“问问你头像在哪拍的。”

突然又觉得这个借口不好，应该是网上找的吧，输入关键词，这种风格的头像最多了。

于臻说：“后面那座山，早上的野菜也是在那摘的。”

陈止：“哦”

陈止：“谢谢。”陈止添加了一句。

于臻没再回复。

他可能觉得自己有病。陈止想。

下课后，第一排同学把卷子收上来交给了陈止。

陈止走之前让郭浩来办公室。

郭浩明显从秦晓仪口中知道陈止去找过于臻了，陈止叫他的时候，他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随后才慢吞吞的跟着陈止去了办公室。

“老师，我没错，我……”

“郭浩。”陈止打断他。

郭浩略有些惊恐的看着他。

“刚才做卷子的时候是不是困了？”陈止像是随口般问他。

郭浩没想到话题竟然是这个，一时有些语塞。

陈止拿出中午买感冒药的时候在药店买的风油精和薄荷霜给他：“这个给你吧，味道比较清凉，困了的话可以提神。”

郭浩愣了一会儿，默默接过，想听陈止接下来的审判。

然后陈止只是让他先回去。

郭浩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容易被放过了，他甚至已经做好被叫家长，然后离家出走的准备了，但陈止只是轻轻揭过，不知道为什么，郭浩一下子红了眼眶。

“没用的，老师。”他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用这些东西遮住都是没用的，就算遮住了我也是有鱼腥味儿，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他看出了老师的意图，这样温柔的行为突然一下子就击中了他高高竖起看似坚固的心理防线，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用过这种办法来掩盖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只是夜晚在枕头间，清晨去捞衣服的时候，课上一个走神间，自己身上的味道都时刻提醒着他，就因为这个味道，所以自己比别人低一等。

陈止轻轻叹了口气，可能是感冒的原因，他有点眩晕的感觉，于是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有一个词叫‘求同存异’，老师也经历过你这个年纪，但老师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既要追求个性又非要让自己和别人保持一致，你或许可以把味道当作你个性的一种，这也很酷不是吗？”陈止说。

郭浩抿着唇不说话。

“于臻没有追究你的意思，所以你这边老师也不要求什么，只是答应老师，没有下次了，好吗？”陈止说。

老师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在这儿的时间恐怕要把陈止一辈子的“温柔”剂量用光了。

然而郭浩还是不说话。

陈止叹了口气，让郭浩先回去了。

他想，如果是于臻当老师遇到这种事情，他会怎么做呢？

毕竟他看起来像是很有耐心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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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