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应该不会？”祁贤对裴言川的背影说。

裴言川揽着沈知南行走雨中。

祁贤身后的司机开口：“祁总，他应该是没听见。”

“别愣着了。”祁贤将自己的伞递给司机，“把伞给裴言川送去。”

保镖接过了伞。

雨点很细密，裴言川感觉头顶被雾气笼着，他的手挡在沈知南前额，遮住沈知南半垂的眼睛。

沈知南好像是醉得不轻，身体软得像疲累的根茎。

“诶诶，伞给你。”祁贤的司机追上来，把黑伞往裴言川胳膊肘里捅。

“谢了。”裴言川接过撑开，怀里的沈知南忽然动了一下。

“万一我想吐怎么办……”沈知南迷惘地说。

裴言川不吭声，望向那辆在路边等他们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很有眼力见，在裴言川走到车边时，赶忙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

把沈知南送到车里后，裴言川冲司机道谢。

沈知南靠在他肩头，薅了把额前的发，“裴言川你怎么不理我？”

“你要喝醒酒汤吗？”裴言川侧目问。

“你带了？”沈知南忽而捂嘴，看神情很不妙，就像是要吐了。

司机万分熟练地朝裴言川递来一个黑色塑料袋。

裴言川接过，在沈知南眼前撑开，他的指节跟他本人一样的沉默。

沈知南吐不出来，他看见座位上有饭盒袋，就问：“包里不止有醒酒汤吧？”

裴言川“嗯”一声。

沈知南抬眼去看他脸色，他眼瞳很黑，眼光却淡淡的，他在看车窗外的路况。

“你好像不爱搭理我。”沈知南说。

裴言川看向他：“你喝醉之后对我倒是热情了很多。”

沈知南垂眸说：“我现在很难受。”

“抱歉。”裴言川揽过他，让他躺在腿上。

扶沈知南到门口，沈知南输入密码前看了裴言川一眼。

裴言川撇开眼神，干得差不多的黑发服帖柔顺，他像只很可靠的大兽站在沈知南身边。

门开了，沈知南往里走，脚步趔趄，裴言川跟紧他，在他摇晃之时，握住他的腰。

随着沈知南往一边靠的动作，裴言川也被带过去。

两个人还没走出玄关，沈知南背靠柜子，双手圈过裴言川的脖子凑上来吻。

裴言川低头跟沈知南接吻。

沈知南又推他：“我嘴里有味。”

裴言川撬开他的唇瓣，像撬开一只贝壳，深吻一下后，沈知南大力锤了他，“我等下吐你嘴里。”

裴言川撤离。

沈知南靠在他心间，他嗅到沈知南的发都是一股酒气。

沈知南要走，裴言川看了眼放在门口的饭盒袋。

他在客厅等着沈知南出来吃东西，过了十分钟了，沈知南还没出来，他心想，沈知南是不是吐了。

接了杯温水后，他来敲门。

浴室里灯也没开，裴言川问：“你吐了吗？我能不能进来？”

“等一下。”响起沈知南轻飘飘的声音。

忽而，裴言川听见一股细小的水声停了，再过几秒，沈知南对他说：“好了。”

裴言川推开门，看见沈知南坐在浴缸边。

他完完全全被淋湿了，黑衬衫黑西裤，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他的手按着腹部，抬起眼来，苍白的肤色苍白的唇，眼瞳色好像也浅了一些。

“吐了么。”裴言川走来，看见浴缸里是一片在摇曳的清水。

沈知南朝他伸出手，“什么都没吃怎么可能会吐得出来。”

裴言川蹲在他面前，喂他喝水，他眼半垂，湿成几褶的上下睫毛，把他的眼瞳渲染成花。

他喝水很急，差点儿呛到，裴言川把杯子往后撤撤，慢慢下垂的眼光，看见从他唇角流下来的一条水渍，水渍翻过他的锁骨，到洁白的胸腔去了。

“咳咳。”沈知南被呛到了。

裴言川回神说：“对不起。”

喝完水后，裴言川把杯子搁在一边，见沈知南没有要起身出去的打算，就坐到他身边来，看向他的侧脸，他微垂着头，眼神不太光明。

“为什么要把自己淋湿？外面冷气很足。”裴言川问。

“太热了，像火烧一样。”沈知南说。

“是为了醒酒么？”裴言川半起身，“你吃东西吗？我拿进来。”

沈知南没回答。

当裴言川要走时，他扬起手，看也没看就拉住了裴言川的手指头。

裴言川回头。

沈知南垂着头，一下一下拉过他的手指，直到牢牢握住他的手腕，“过来。”

裴言川退回原位，刚坐下，沈知南扭头吻上他的唇。

沈知南一味索取，态度强势。

裴言川握住他的后脖颈，食指上下轻蹭做安抚。

沈知南重重吻过他的唇角，嘴唇来到他的耳后，他俯眼，呼吸跟心跳已不受控。

“裴言川，就在这儿。”沈知南的语气仿佛急不可耐。

他咬住裴言川的耳垂，裴言川放眼去看他的后颈，他的狼尾也湿了，一个黑色的纹身露出来。

是一个男人的名字。

何盛。

一瞬间空气好像静止了，只有沈知南咬他耳垂的疼痛源源不断传来。

裴言川垂眼问：“沈知南，你真的喜欢我吗？”

“什么？”沈知南听不清，一手在扯裴言川的领口。

“你以为我也穿的衬衫么？”裴言川笑得很低沉。

“你不想要我吗？”沈知南看向他的脸，他刚才虽然笑了，但毫无开心的情绪。

只有沈知南一个人在迷失，沈知南忽然一下子清醒了。

“感觉你不怎么喜欢我。”裴言川跟他对视。

沈知南轻轻嗤笑：“对，我只是为了跟你亲嘴才说要跟你在一起试试的。”

“我现在不想要你。”裴言川用指尖点点他的后颈。

沈知南神情猛变，低下头去。

裴言川拥他到怀里来，他不再吭声，安静得要命。

抱了会儿，裴言川松开他，起身说：“醒酒汤和粥，还有包子，放你电脑桌上了。”

裴言川走到门口，听见沈知南说：“你这几天很不好受吧？我那么对待你。”

裴言川回头：“你现在要我留下吗？”

沈知南点头：“我想你留下。”

“你知道我是谁吗？”裴言川却问。

沈知南忽而冲他一笑，“那你走吧。”

裴言川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知南又在浴室里待了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里，裴言川坐在椅子上看手机，他搜不到何盛这个人的任何资讯，但这个人像田野，绑架裴言川这个走不出去的稻草人。

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裴言川随手拒接。

这个号码给他发来信息。

【我是祁贤，小南没事吧？你离开了吗？】

裴言川已读没回。

沈知南等酒差不多醒了才出来。

他看见裴言川后，神情一怔，“你怎么还没走？”

“就走了。”裴言川起身。

沈知南看见电脑桌上的碗筷，心口一沉，他又去看裴言川的背影，没有做挽留。

-

裴言川在考完科二后，接到Ryan的电话。

“裴言川，今天怎么没来给沈经理送饭了？”

站不远处的教练冲裴言川挥手告别，裴言川也扬起手来挥挥，“刚考完科目二，晚上的饭，会去送的。”

“原来如此，过了吗？”

“过了。”

Ryan笑起来：“不过你可小心点，你这单方面的追求沈经理，很快就会被美更美里的其他人知道了。”

“嗯。”

“对了，你之前答应我的，当我们新品拍摄模特的话还算数吗？”

“算数。”

“好，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哈。”

Ryan要挂电话，裴言川唤：“Ryan。”

“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说。”

“沈经理他，以前都跟哪些人一块玩？”

Ryan沉默会儿，笑说：“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你认识的沈经理，跟你一开始认识的沈经理性格不一样？其实很正常，沈经理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越深入了解他，就越会知道，他内心跟外在的不同。”

“所以他之前都跟什么人一块玩？”

“你听到什么流言了？”Ryan狐疑起来。

裴言川站到一棵树下，回答：“没有。”

“其实像沈经理他们这种有钱人，以前玩得很花不是很正常吗？重要的是，沈经理早就已经脱离那个圈子了。”Ryan说完，八卦问一句，“裴言川，你是不是不想追沈经理了？想打退堂鼓了？”

日头很烈，通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扎到裴言川身上来，裴言川说：“没有。”

回到家，为沈知南做了晚餐后，裴言川打车去美更美。

路上接到Ryan的电话。

“裴言川，你是不是在过来的路上？你不用来了，沈经理低血糖被保镖送到医院去了，他不让我去。”

裴言川叹气锁眉。

“我知道了。”

出租车转个弯，往医院去，不到十五分钟，裴言川提着饭盒袋下车。

竟然有一个记者在医院门口徘徊，裴言川问一个护士要了口罩。

不知道沈知南是哪间病房，只好求助Ryan，Ryan回复后，裴言川上楼，往VIP区走。

一览无遗的空旷走廊，黑衣保镖笔直站在一间房前。

“哦裴言川？你怎么来了？”

“送饭。”裴言川提提手里的饭盒袋。

保镖微勾唇角，“有没有我的份？”

“做得挺多，应该够。”

保镖为他轻轻推开门，“沈经理没事了，不过还在休息哦。”

裴言川经过保镖身边，低声问：“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是一种厌食？”

保镖惊慌：“你可别瞎说了。”

病房里窗很大，视野极好，望出去就是林荫道，沈知南安然躺在床上，他现在看起来倒不消瘦，只是身姿纤细。

裴言川走到床边端详他，他唇色有些苍白，浅棕的发像空中静止的叶子，守着他那张洁白恬静的脸。

他看起来有点病态美。

裴言川在椅上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南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裴言川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知南唇边带笑：“裴言川。”

睡着的人儿不动，头顶发梢轻轻向下垂着。

“裴言川。”沈知南又喊一声。

隔了很久，他忽然说：“裴言川，你也是我的夏天。”

沈知南看向窗外，还是夏天。

裴言川缓慢睁开眼，他在心里将这句子谱写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