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017

我的全名只有一个字,斐。

是的,没有姓氏。

首先我的母亲是个孤儿,没有姓氏,而她又一直希望、甚至十分坚定地认为我应该继承我血缘父亲的姓氏,叫斐.艾肯。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不过我之所以也没有继承父亲的姓氏,倒也不是因为我本人不愿意。主要四十区规定,新生儿登记时,需父亲本人一起前往。显然,他不可能来的。

于是我的名字便一直是斐。

我的朋友们叫我阿斐,有的直接叫斐,而我的母亲…她其实很少叫我的名字。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虚弱的,瘦骨嶙峋的,脸色惨白的。

那条从额头斜斜衡亘在鼻梁脸颊的骇人伤疤让她看起来十分恐怖。说实话,小时候的我出于血缘关系打心底里依赖着母亲,一边又害怕着母亲。

母亲绝大部分躺在床上,精神虚弱,萎靡不振,偶尔稍微清醒时,她总是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和我讲她和父亲之间的爱情故事。

她讲她年轻时多漂亮多受人追捧,讲父亲那时候又是如何真挚的打动她,两个人如何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私奔,如何在一起,如何有了他…

关于父亲的离去,母亲一直认为父亲是有苦衷的,认为父亲一定会回来接她,认为父亲一定是爱她的…

我才不信呢。

对这个血缘父亲,就如同我从没跟他见过,从没跟他相处过一样,我对他压根没多少爱。

这样说有什么感情的话,是厌恶,就像非常讨厌四十区里的一切。

四十区的夜空从未真正黑暗过。它不是被星辰点亮,而是被永不休眠的、无处无在的光污染所完全笼罩,全息广告牌争抢着视线,刺耳的音乐更是轰炸耳膜。

可千万不要觉得四十区如此热闹代表什么,这不是什么先进象征,相反,越有钱的地方,反而看不出一点科技的痕迹。

小时候,我常看在邻居家里看电视,里面偶尔会放四十区之外的画面。

我其中格外喜欢二十区和二十三区的天空,蔚蓝色的天空,茂盛的森林,单单只看着视频都能想象到空气里是多么清新的味道。

在那生活不必像在生活在四十区,出门都要穿这一层防护服,以及一年到头一大半极端天气,可以肆意淋雨,不需要担心被因雨水中残留的某种化学试剂灼伤,像生活在宁静温和的战前世界,这是多么令人嫉妒。

至于为什么没有二十区以内?当然是二十区再以上的城市就是特殊区,只有一些皇室及其眷属才能居住的。

对绝大多数平民来说,二十区到三十区是比较宜居的地方,三十五区以下就有点不太行了,其中四十区最差。

由于四十区格外混乱,连带这里的居民也比其他区的居民多一些限制,如果要离开自己的城区,去别的区域,是需要层层审核的,这里的审核包括资产审核,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一些履历斑驳的四十区居民根本没办法离开,就算履历良好,但如果去的区域比较靠前,那么至少需要提前三个月开始各种复杂的申请材料。

通过的概率极低极低。

唉…

出于以上原因,过去的我也怨过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就因为在这和我父亲相遇,和他定情吗?

每次一想到,我就要骂骂咧咧咒骂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爹好长一段时间,但现在,我决定暂时不骂他了。

算了算了。

我熟练地进行了几个长长的深呼吸,一点点压下了心头翻涌的烦躁。

不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了,通行证现在有林崎帮我搞定了,钥匙也已经找回来了,马上就可以拿到遗产了啊。

只要一想到我即将要拥有一大笔遗产,我就忍不住想笑。

018

那天夜里,林崎的问话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关于我父亲存放在那里的东西,留给我的遗产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抛下我和我母亲的、我过去数年一直怨恨着的、我血缘上的父亲,这个男人会给我留下什么东西呢?

不要说林崎好奇了,

就是我自己也充满了好奇。

我曾经其实无数次想象过那笔遗产的模样——是几张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股权文件?还是一串能打开宝库的数字?亦或者是那种十分珍贵的、有市无价的藏品吗?也不一定,他那样的泥腿子,不会是一整个金灿灿的大金库或者各种宝石吧?

我父亲参军时,正处于联邦内部两个最强党派交战最厉害的时间,听说那时许多大头兵会一群一群地去贵族家里抢东西呢。

我父亲也会去抢吗?

那说不定有好多好东西呢。

更何况他娶了那位政客的女儿后,自身地位也节节高升,不可能一点好东西都没有吧?说不定他留下的遗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庞大,还要丰厚呢?

我想着想着嘴角上扬起来。无论如何,那都将是我同样新人生的门票。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啊,那天以后,我将成为一个独立意义上的成年人,有权决定自己的姓氏,可以顺理成章继承遗产,成年后也可以购买房产。

在我的设想中三天后的我将拥有一大笔财富,肯定能通过验资流程,可以顺理成章离开四十区,去外面购置房产,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到时我也可以在星网上发布一些听说“听说四十区的云是灰色的吗?天呐好有趣,可惜我爸妈不让我去那里…真羡慕四十区的居民……”的傻逼文案。

天呐。

一切是多么恰到好处,简直像为我量身安排的成人礼物一样,我已经在畅想到时候到底在哪里买房子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又变得极好起来,睡前又亲了亲那块曾经被我扔进垃圾桶里的、前不久还残留着另外一个人体温的小铁片。

其实仔细看,上面除了我父亲的名字之外,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字迹,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真好…”

我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我招手,美滋滋的翻了一个身,黑暗中隐约看到了床边的轮廓。——林崎打地铺睡在我的床边,像个安静的守卫那样。

关于白天所看到那个画面,后来似乎就那样不了了之了,但我清楚的知道,那只是我的缓兵之计而已。

这个问题始终是要面对的。

林奇目前已经认识到了他对我的感情,也清楚地看到了同性之间也可以发展的亲密关系,那我不能装作不知道,也不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我必须要直面一个问题,关于我和他之间究竟要走向哪一个发展?

如果放在之前,我可能会继续像维护之前的朋友那样,和他保持着一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行。你情我愿的,有什么呢?

什么,你想谴责我没有道德?

拜托!你搞清楚一点,我可是整个四十区里最有道德的居民了!

比起四十区其他那些瘾君子,那些每天靠吃各种各样药品的、靠兴奋剂为生的,那些白天跳出来抢劫,晚上来瘾了就开始做聚众活塞运动的,借高利贷还不上去,卖掉自己的手脚的等等四十区特有NPC,我已经很有道德了!我从不碰那些东西,为人非常有礼貌,从不说脏话,爱干净讲卫生,从不逃课,在四十区唯一一所学校里年年评优,是远近闻名的优等生,我只是爱交朋友了一点。

过去的我对自己得道德引以为豪,但今时不同往日,想到我即将拥有崭新的人生,我便开始用更高的道德水平要求我自己。相对应的,又开始觉得我过去这样的生存方式的确有些不太妥当。

或许是时候找个机会跟林崎划清界限了,一个上城区居民和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确实不太搭配。

虽然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很心仪的类型,但是在我的想象中,我的理想伴侣不论男女,首先应该是优雅的、知性的、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周末我们两个人手挽手出去漫步在茂密的生态园内。

就像我在宣传片里看到的那样。

一对情侣手牵手在环境优美的环境中闲逛,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笑容温暖,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嗯,就得这样。

我这样想着,但嘴上却对他说:“林崎,谢谢你,最近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实在是特别过意不去,关于白天的事情,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黑暗中,他的声音传来。

“我没有。”

“我没有生气。”

“我以后肯定不这样了。”我翻了一个身,在黑暗中抱紧了我的我的毛绒小熊,蹭了蹭,“我发誓。”

“你知道的,我之前那样只是因为没有办法,只要拿到那笔遗产,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那时就不用靠谁来保护我了…”

我盯着那个轮廓,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着睡意:“你之前还问过我生日愿望吗?我当时跟你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吧?”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离开四十区,现在生日愿望实现了,谢谢你当时对我的祝福。”

019

那天林崎最后又跟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慢慢坠入了梦乡。

或许是日有所思,那天晚上我竟破天荒的梦到了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身材高大,和我母亲描述的一样,拥有一双宽阔的肩膀,头发颜色跟我一样是黑色,只是脸上笼罩着一层迷雾,让我有点看不清他的五官?

不过当他出现在我的梦境的那一刻,

我瞬间知道,这是我父亲。

梦境中,我身处一片浓雾之中,前后左右都看不清方向,只看到父亲一直往前走,我霎时成了瘦巴巴的稚童模样,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他。

父亲,是我呀。

我是斐。

我是阿斐。

我是你的儿子。

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母亲生病了你知道吗?她一直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你不要走了!

我一直追啊追,追了好久好久都没追上,最后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原地却出现了一个十分老旧的宝箱。

我十分开心,是父亲留下的吗?是他留下的吗?是他给我的吗?

刚要走上前,梦突然醒了。

嗡嗡嗡的提示音在我耳边不断震动,戴在手腕上的主端检测在到我已经清醒后,便自动替我接下了这通来电。

虚拟电子投影出现在我眼前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性,背景是我家门外,他正站在门口。

“你好,您的物流到了。”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

提前到了?

那我不是提前可以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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