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雪楼外围了一圈圈弟子，他们中有不少手握铁铲子、兜揣铜矿石，等着找云双领剑的。

直到二师叔和那个沉郁少年离开，众人才一窝蜂涌了上来，交铜的交铜，领剑的领剑，七嘴八舌吵地凌师兄当场长剑出鞘。

回长风町的路上，师门三人各个愁眉不展。

——云双头脑呆滞。

那个叫麟的少年刚才说什么？

得罪了？

那是什么意思。

——华师姐愁眉不展。

被二师叔盯上了必然没法帮小师妹作弊了。

可小师妹对上那少年的胜算几乎……

不是几乎。

就是零啊！

凌师兄脸色一如往常地黑，他叼着草，嫌弃地反反复复擦拭他的佩剑：“一看就是饶都的人。恶心死了。”

云双回神疑惑出声。

华师姐便解释：“饶都地处中原以南，常年毒瘴笼罩，因此生活在那里的人通常身带数种剧毒，最好不要和他们有直接接触。”

云双倒吸一口凉气，问：“那怎么辨识他们呢？”

师姐指了指自己的眼头：“看这里。”

云双：“……啊、啊？”

华师姐告诉云双，在饶都，所有出生在那里的孩子在一岁时都会在眼头用毒针烙上两枚痣，这种习俗已经延续了百年。

好巧不巧。

还真给她碰上了。

云双沉吟一瞬。

看样子，昨晚在鬼市遇到的那个哑师姐，也是饶都人了。

沉吟完了，她就开始回忆。

昨天和那个师姐肢体接触了吗？

……嗯。

肢体接触了体接触了接触触了了！！！

昨天她甚至还哑师姐牵她小手的时候，她甚至还偷偷乐了呢！

完蛋啦！

她如雷轰顶，急急追问道：“我我我、我，如果接触了怎么办呢？”

凌师兄冷眼扫过：“你和他打过交道？”

他指的是那个叫麟的少年。

可以确定的是，麟也是前来问剑的饶都弟子，因为种种原因，想要拜在二师叔门下。

同在凌云，有几次巧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云双自然不想告诉师姐师兄自己大晚上跑去鬼市的事情，便顺水推舟，重重点头说见过见过。

华师姐急忙捏了捏云双单薄的手臂：“哪呢哪呢，他碰着你哪了！”

云双连忙把昨天被那位师姐牵过的手腕抵了过去。

师兄师姐一齐凑了过来。

骨节清晰的手腕上除了烟熏火燎的痕迹，什么也没有。

凌师兄白了一眼，抬剑拍开了云双的手腕：“有个屁事。”

华师姐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事。饶都下毒都是有痕迹的，下次遇到他可千万要小心了。至于半月后的考核……我们先等师父回来，再一起想法子。”

云双拍了拍胸膛，乖乖点头。

但她心有戚戚。

要不还是不要麻烦师父了吧，师父都走火入魔了，她怕……

她怕真给师父逼入魔道啊！

凌师兄也瞥了她一眼：“师门不幸。”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表达了师兄对师妹必输的信心。

云双心虚地笑了一下，华师姐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他：“你不是反对师父收小双吗，那刚才怎么替她说话。直接让师叔赶师妹下山不是正合你意？”

然后，凌师兄就被结结实实地噎住了。

幸而他肤色并不白皙，否则必然瞬间白里透红起来。磕巴半晌凌师兄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架势，炸道：“我、我就是看那老头不顺眼！怎么！”

云双和华师姐相视，纷纷抿嘴没说话。

凌师兄更怒：“喂，你俩什么表情，恶不恶心！我告诉你云双，你别以为这是好事，更别指望我会指点你。半个月后你被当众撵下山，更丢脸！”

云双拼命点头，摇头晃脑地应道：“我知道师兄，我一定努力、奋斗。”

凌师兄看着云双的脸，咬牙切齿地别过眼神：“……哼。”

*

还没回到长风町，华师姐就被急匆匆的弟子拦住。

得知华师姐要改道，云双赶紧向华师姐汇报了今日课业，看到《外挂》上【今日课业已完成，奖励已发至包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云双喜滋滋地打开腰间储物袋，看到那枚溜圆的墨绿丸子，登时喜笑颜开。却不见，一直抱剑在一旁的凌师兄在看到云双腰间储物袋的时候手中动作一僵。

他手中捏成一团的，是一只崭新的储物袋。

云双看够了，欢欢喜喜来到凌师兄身边：“师兄，是不是该吃饭啦？”

凌师兄冰冷的目光死死落在云双脸上，最后丢下一个愤恨的“哼”字，怒而转身，马尾险些抽到云双。

云双：啧啧。

男人心，海底针。

鬼知道他又怎么了。

颠颠儿跟在凌师兄身后打了一碗白菜豆腐和一只馒头，云双不禁泪流满面。

这真的是给人吃的吗？杏花楼圈养的猪吃的都比这好！

正惆怅着，云双就一个没留神，“邦”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凌师兄的后背。

还好她手稳，否则一碗菜非泼上去不可。

云双刚想嗔怪，就见凌师兄扭头落荒而逃：“不吃了！”

云双：“啊？”

他又又又怎么啦！

云双不解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师兄板板正正坐在离她不远的桌子前，笔直的腰板、笔直的马尾以及笔直的他。

看到赵师兄，云双突然就想起了答应他的七日之约——现在还剩六日。

说实话。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呆板的人暴力催债的景象。同时，也完全猜不到，赵师兄和凌师兄之间究竟有什么爱恨纠葛。

嘿呀。

想八卦。

于是她端着盘子坐了过去：“师兄好巧哦。”

赵师兄端着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好巧师妹。”说完，就又垂下眼皮，认真扒着碗里的白饭。

看着赵师兄浓密的睫毛，云双咬了下筷子：“师兄，你和凌师兄有很深的渊源吗。”

赵师兄平静地嚼着饭粒，咽下去，才说：“不算浅。”

哇哦。

想来也是，一般关系会借出去四万余银两吗？

云双还要再问，倒是赵师兄先发了话。只听他岔开话题：“师妹，可以给我看看你的那块凌纹璧吗？”

啥东西？

啥是凌纹璧？

哦，就是初见无名兄时，他塞给自己的那块造型奇怪的石头吧。

也不知为何，对于这位呆板到不像活人的昆仑师兄，云双总也提不起戒心，她边掏包裹边问：“师兄怎么知道我有这个的？”

赵师兄真诚道：“如果不是它，以你的资历，难入凌云。”

云双：“……”

行吧行吧行吧。

就多余问这一句。

云双摇头叹气。而彼时的她都没有意识到。

——凌纹璧这么有故事的存在，赵师兄一个昆仑弟子，不仅知道它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它之于凌云派的意义……

从包里掏出那块石头时，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

赵师兄搁下碗筷，看到云双手中的玉璧。

云双记得，最开始拿到它的时候，这块石头是很澄澈的。

半透明的橙色琥珀一般，里面褐色的杂质丝丝缕缕地缠绕成一丛凌霄花的形状。

但现在，几日不见而已，石头却染上了一层灰尘，再也没有半点琥珀般澄明的光泽，由内而外乌沉沉地，连里面的纹路都再难分辩。

就好像……

就好像被什么魔气妖物入侵了一样。

云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笃定道：“之前不是这样的。”

赵师兄蹙着眉，怔怔看了一会，久到云双都以为他要痴呆了，才复又开口：“无事。凌纹璧是天然的玉珀，极易受环境干扰。凌云严寒，凌纹璧自然也和平日有所区别。”

云双半信半疑：“真的没事？”

赵师兄神色紧绷，就差把“大事不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可他嘴上依旧是：“当真无事。”

云双：“……”

师兄，你要不要照照镜子啊！你的表情分明就很有事！

可无论云双再如何反问反问再反问，赵师兄就是咬死了“无事”二字，气得云双抓耳挠腮。

木头！她恨他是块木头！

云双也无法，只得捏着玉璧丢回包裹。她想，等师父回来，一定得把这烫手山芋物归原主，否则某日自己被这玉璧血洗了都无人知晓。

打定主意，就见赵师也端起了碗筷：“听说半月后师妹要同饶都师弟一同考核。饶都弟子不可小觑，师妹还需多做打算。我已吃好，先告辞了。”

云双还没来得及应话，那个木头人已经行远了，只留下若有若无的正气萦绕云双身畔。

这这这。

她和麟的“战书”已经传遍凌云派了吗？

这群人还挺八卦的哈。

等一下。

她来找赵师兄是想干嘛来着。

哦。

来八他的卦。

八到什么卦了？

什么也没八到，还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好吧。

现在她更好奇了。

赵师兄和凌师兄，到底有什么渊源啊！

但云双很快就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了。

又是囫囵吞饭，云双一头扎进了自己住处，毫不犹豫地吞了第二枚周天丹。

于是。

【经脉系统-任脉（一）·曲骨冲穴：经元周天丹（2/2），铜币（6000/4000）。完成曲骨充穴可解锁技能［定方中］。突破进度1%、2%、3%……】

冲穴的过程其实很令人犯困，只需要打坐，然后看着《外挂》页面读条。

一直忘了说。

《外挂》上的字是会变的，云双见多了就觉得不稀奇了，但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方正的字迹变化，突破进度从1到100，还是很奇妙的。

在焦灼中，云双终于看到了下一阶段提示。

【经脉系统-任脉（二）·阴交冲穴：经元周天丹（0/16），铜币（2000/4000）。】

哼。

真不爽。

道具给得抠搜，突破任务却成倍成倍地涨！

【恭喜少侠突破任脉第一穴，成为一名初级修士。现已解锁“武功系统”。】

云双翻了一页，果然在【修为历练】栏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系统。

除了“经脉系统”、“武器打造”，新增了一个“武功修炼”系统。

新系统下面共有六个小框一个大框，其中有一个小框已经解锁了，写着［定方中］三个方正小字。

【［定方中］技能描述：定星十月照空中，楚秋动土筑新宫①。挥舞武器自动格挡伤害，并获得霸体效果，持续半分钟。】

哇！

这听起来好牛逼哇！

云双蠢蠢欲动想要试一试，可一站起来就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

哎呀。

她连个武器都没有呢。

看着“武器打造”中，银两的巨大差距，云双无比痛恨自己的贫穷。

现在就是恨，恨地饭也干不下。

但是。

热闹是照凑不误的，因为外边一片嘈杂。

混乱中，云双拦了位小师兄，小师兄手舞足蹈天花乱坠地告诉她。

——二长老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呢！

云双：“……？”

谁？

你说的是。

几个时辰之前，还在对她吹胡子瞪眼，差点要了她小命的。

那位二师叔吗？

啊？？？

①引自《诗经·鄘风·定之方中》及网络注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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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