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整个城市被烟花的温度笼罩。
死寂的山顶,因为这突然的惊喜变得沸腾。
莫慎远撑着栏杆,披在肩上的外套随风荡起。亮光倾洒在脸上,镀了柔软的光晕。
他意识到,夜晚碰上邱泽林时候,他们大包小包准备的也许就是烟花。
还真是给姜祁山“打工”。
“第一个生日,生日快乐。”
耳廓的绒毛被蹭的痒痒的,他转过头,细碎的发丝被对方挑起,轻柔别在耳后。
“谢谢哥,从没有排斥抗拒过我。”
莫慎远拢紧衣服,笑眯了眼。
忽明忽暗中,姜祁山的神情认真到几乎严肃。
从他放松舒展的眉眼中,莫慎远已经看不出幼时的影子。
那个浑身是刺的孩子。
现在的他,深陷家族漩涡,或许依旧活的压抑,但已经成熟从容了许多。
不自主的,莫慎远放轻声音。又怕烟花的声响压盖住,只得凑近喊道:“你也要开心!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察觉距离过近,他迅速抽身退回,手臂却已被紧紧按住。
对方因为兴奋挑起眉,“哥也是。”
烟花、生日、山顶黑夜。
浪漫的元素夹杂在一起,年轻的教授满目信任。
明明该雀跃,该享受这突如其来,几乎从未经历过的惊喜。
可小臂上传递来的温度,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不是错觉。
姜祁山对他的亲密,越轨了。
不论其他,莫慎远很清楚,他是个细心的人。
体贴傅竹疏,他会算好时间再做好饭菜,让恋人回家,尝到的是刚端盘的热菜。
他会观察傅竹疏每一个微表情,来判断饭菜的咸淡。
全心全意对待恋人是他的本能。
费尽心机观察恋人多年,他太懂每一个神情背后的意思了。
那副睫毛颤抖,紧着声儿说话的样子,莫慎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姜祁山对他关注度太高。
他不希望这样,也不该这样。
什么“距离很近”、“从未接吻”之类的话,即使说者是真情实感,单纯因为好奇,但对于莫慎远来说,只要参杂了不一样的情感,就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们是支教结识的师生,是一起兜风的朋友,是同领域合作的同事。
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砰!”
又一朵烟花绽放。
亮色之中,莫慎远唇瓣轻颤,随后抬起眼,似是落寞地说:“我。”
“曾经有一个相恋十几年的爱人。”
“第一次生日是在大学。他坐在操场中央,抱着吉他为我弹了首歌。”
“他们打开闪光灯,所有人都在庆祝我。”
“我以为我是那晚的主角。”
“甚至以为他会一曲终了,高高兴兴和大家宣布,我们是一对情侣。”
“哥。”姜祁山笑淡了下去。
莫慎远一改之前抗拒肢体接触的模样,压在姜祁山的手背,继续说下去。
“这样高调的行为总是惹眼的。有女生在他唱完时,去和他要联系方式。”
“他看向我,说祝最好的朋友生日快乐。然后给了女孩手机号码。”
“现在想来,真的很傻。”
“每一件事都很傻。”
“所以。”不想再经历恋爱了。
又是一声炸响。
未尽的话被姜祁山打断。
他缩着肩膀垂首,发丝吹拂在额前,看不清神色。
“不说了,哥。”
“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不在乎。”
莫慎远心里暗叹。
这反应,猜的算是**不离十。
只思忖一瞬,他说了下去,“抱歉。都过去了,只是和他相处的时间太长,所以回忆了些往事。”
“可不可以不说他。”
喉结滚动,姜祁山浑身因为异样的心情不痛快。手无意识地蜷起,明知道莫慎远是在煽风,是故意在试探。
但他就是咬上钩子中计了。
那钩子不仅把他的乖戾心情钩出来,更是刺入心脏,一抽一抽的发痛。
他烦得想死。
“哥。”再次抬起头时,视线已经带上了攻击性。
漫不经心里带着死气。
冷不丁被吓一跳,莫慎远不禁后退一步。
天旋地转,他被猛的压住肩膀抵在栏杆,后腰有力的胳膊扣住,胸腹被撞上,用力的他整个人都挤的发闷。
随后,柔软的唇瓣严丝合缝地贴了上来。
“唔!”
不同于游戏时的似贴非贴,浅浅触碰,姜祁山此刻用力含咬住他的嘴唇。
侵略、攻占。
把所有属于他的呼吸都攫取掠夺,很凶很凶。
不顾边上的游人,也不顾栏杆之隔的山崖。
他扣着莫慎远的腰,喘息退去的片刻,祈求一样轻声说:“别再说他,我很难受。”
随后,唇舌再次毫不怜惜地压上。
莫慎远喘不过气,脸上臊的一片红。
手无力地搭在姜祁山后背,无论如何推拉,都无法让他松开。
余光之中,沉浸于烟花的人也注意到这里。
禁忌的感官刺激让他呼吸更重,狼狈地挣扎。
待松开时,唇麻了一片。
“姜祁山!”
对方也不好受,胸腔起起伏伏,死死盯着莫慎远。
“对不起。”
“我会好好去学心理学,我会去弄懂自己的心情。”
“但哥别再说他。”
“我会不对劲的。”
他放轻声音,预告一样说:“我真的,会不对劲的。”
莫慎远脸上余热未消,在围观之中抬不起头。他恨恨把衣服扯下,塞入姜祁山怀里,大步往山下走。
不仅没猜错,他之前猜的还保守了。
不是好奇依赖,姜祁山那副吃醋痛苦的样子,早已超出了青涩倾慕的范围。
心几乎要跳出来。
和傅竹疏在一起这么多年,在外面连牵手拥抱都没有过。
现在陡然和认作弟弟的人,在烟花下深吻。
羞耻心和错愕的双重折磨。
“我喝了没法去开车,送我回家。”
莫慎远带上头盔,面色很冷。
对方沉默不语,顺从地拉响引擎,带着莫慎远离开山脚。
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护目镜后的双目平静到过分,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一个人的家里。
平躺着,莫慎远呆楞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三点,才缓缓陷入睡眠。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他又悠悠转醒。
睡的不安稳。
泄气地坐起,莫慎远抚上唇角。恢复的很快,齿痕已经消去。
这恶狠狠的样子,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我真笨。”
他沉吟捏住眉心,无力地按压。
明知道人是很难被改变的,他怎么会迷了眼,觉得姜祁山会性子转好。
换子被送去偏远角落,被婶婶虐待,与周围格格不入。
即使被接回姜家,也面临着兄弟竞争、生母排挤。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是几句话就能改变性子的。
罢了。
脱离出思绪,莫慎远忽然颤抖一下,看向房间门。
厨房里似是有些响声。
他提心吊胆地走出去,才发现是母亲提着菜,正轻手轻脚地在厨房忙。
“妈妈?”
莫母回过身,只愣了一下,随后红着眼眶小跑到莫慎远边上,抱着他说:
“生日快乐,儿子。”
“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会儿。”
莫慎远苦涩地抿抿唇,摇头说:“我帮你一起。”
医院调休不易,每年生日都碰上工作日。
所以每一年都是母亲起早来家里,准备好饭菜后莫洋河过来,一家人一起吃当天第一顿饭。
今年,莫母来了,莫洋河却没来。
瞒着十几年恋情、出柜关禁闭后逃跑、辞去医生的工作。
不论哪一条,都有充足的理由让莫洋河再也不与他相见。
可他来了。
打开门的那一瞬,莫慎远以为在做梦。
莫洋河精神依旧,瞥过莫慎远,目不斜视地进入屋子。
仿佛不是来庆祝生日的。
但这已经让莫慎远喜出望外。
莫母把饭菜端上桌,擦手说:“姓傅的宴请不少行业内人物,你爸作为医院代表今晚也过去。”
“不是去看那晦气小子的,只是几位朋友都去,你爸正巧去和他们唠唠。”她忙补充。
莫慎远喝着粥,偷偷抬眼看向莫洋河。
对方一言不发,举手投足都是威严风范。
“那我也去。”
两人同时顿住,不明所以地看向莫慎远。
“一直以来我都抗拒出席这样的场所,应该给爸爸带来很多麻烦了。”
“我也应该去,和叔叔阿姨们打个招呼。”
“不用。”
莫洋河垂着眼,语气依然很淡。
“不喜欢,就不要去。”
短短几个字,莫慎远眼眶红了一圈。
他说:“我要去。”
提前下班回到家,因为心事没睡好,莫慎远泡了杯咖啡,强行让自己清醒一点。
取出许久没穿的西装,喷了香水。
和傅竹疏在一起的时光,他活得干净,却不精细。
很少打扮。
确实如莫洋河所说,这次的晚宴很大,对于民富和行业内人物来说,都是个互相交换资源的契机。
核查完身份,莫慎远独自进入大厅。
刚走没几步,就撞见熟悉的身影。
身段高挑,靠墙而立。
一身运动装与周边格格不入。他带着一顶帽子,垂下头,只能看见流畅的下巴。
莫慎远急忙转身,往反方向走。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和姜祁山关系。
“哎呀。”
转的太快,清冷的香气铺面袭来,随后下巴一痛,和一位女性迎面撞上。
“对不起,我没太注意路。”对方一身黑裙,十分有礼貌地颔首。
莫慎远站稳后,恍然觉得对方眼熟到过分。
“我们见过吗?”
他忽然捂住嘴。
是那天大厦楼下,和符元讨论问题的女孩,也是傅竹疏等他睡着,溜出去见面的“救命恩人”。
莫慎远气质出众,她不由多看几眼,随后歪头说:“我叫闵可清。”
“不论见没见过,今天之后就算见过了。”
她的脸很小,温婉大方。
放松心情,莫慎远察觉自己在这位吃了多年醋的女生面前,早已没了之前的心理波动。
“你说的对。”
“我叫莫慎远。”
“你好。”
“你好。”
两只手虚握在一起。
“可清?”
莫慎远手捏紧。
傅竹疏款款走来,西服衬的更为俊朗。他拧着眉站在两人中间,出奇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抓住机会抓住莫慎远,还是先带闵可清离开。
也许是觉得气氛很怪,闵可清巧笑几声,随后打趣般说:“对啦,昨天忘记说。”
“初中那会儿我都没手机,当时给你的手机号码也就是个摆设。”
话题来的突然,傅竹疏还没回过神。
短暂思索的几秒,他猛的睁大眼睛,困惑抓狂地看向闵可清,“什么?”
“嗯?”闵可清以为他没听清,“我没有手机。”
“你是不是搞了个大乌龙?”
莫慎远兴趣缺缺,干净利落地转身。
手腕被擒住。
傅竹疏嘴唇苍白,看看莫慎远,又看看闵可清。
“我。”
“他。”
另一边。
白色西装的男子优雅帅气,端着酒杯缓慢走到一处。他单手插兜,俯身用欠揍的嗓音说:“你是不是要生气了。”
声音再平静,也掩盖不了心里的恐惧。
前几天喝水喝着喝着嗓子哑了的经历,还让他后怕。
但姜丛畔就是不服输。
越害怕姜祁山,他就越要故作淡定。
“他好显眼。喷了香水,斯斯文文的。”
平日一向懒得搭理的姜祁山偏过头,“没人能碰他。”
“你也不能?”
姜祁山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姜丛畔。
姜丛畔认怂,干笑地咽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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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醋意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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