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为什么呢?
桑沐宁愣住,没想明白迟又生的突然转变。
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迟又生该不会以为,自己刚才掉眼泪是因为他吧?
为避免误会,桑沐宁连忙摆手,傻呵呵地露出小白牙:“我不是因为你哭的!我的眼泪没有那么不值钱。”
迟又生顿住,这次轮到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桑沐宁经常说话不过脑子,往往在某些话说出口的瞬间才能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妥:“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伤心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误会。一条围巾而已,你不喜欢扔了就扔了,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桑沐宁说,“我没那么脆弱。”
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不过是对方婉拒了和她的往来,不想和她做朋友而已。虽然不算非常睿智,但她也不是傻子,有些举动的含义彼此心知肚明,不一定非要拎到明面上来。
她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就好了。
迟又生低眸,看出桑沐宁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太相信,解释:“真没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解释这些。
桑沐宁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儿,这都不重要了。”
纠结扔不扔的没什么意义,否则就要再纠结他方才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故意惹她不高兴,为什么又忽然改口,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最终答案,迟又生不喜欢她的围巾,当然也不喜欢她。
有人不喜欢她很正常,祝芙还在图书馆等着她呢,桑沐宁不再说什么,径直往停放自己小电驴的方向走,这次她没有说再见。
迟又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
桑沐宁很快就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不愉快抛在脑后,她和祝芙在图书馆学习,一直写到晚上八点图书馆关门。
管理员走过来提醒她们要闭馆了,两人迅速把书包收拾好离开,不给别人添麻烦。
冷冽的寒风直刮脸,说话的时候嘴里飘出白花花的哈气,桑沐宁问祝芙:“你在哪儿过年?”
“我今年应该是回老家,我爷爷最近身体不怎么好,我爸不放心,要回去看望老人。”
“离溪乡远吗?”
“高铁五六个小时吧,还行。你呢?”
桑沐宁跨上小电驴,把头盔递给祝芙:“还没想好呢。”
祝芙把书包放到胸前倒着背,伸手抱住桑沐宁的腰,看向前方:“你今年不回小姨家?”
街上没什么人,桑沐宁骑车速度不慢,呼呼的风声很大,所有声音传进耳朵里后都变得模糊不清,桑沐宁安静地摇摇头。
骑了十几分钟,准备拐弯的时候,祝芙轻轻捏了一下桑沐宁的腰:“先不回家,我要去趟小卖店。”
桑沐宁稳住小电驴走直线,问:“什么东西没了?”
“卫生巾。我晚上睡觉总侧漏,前两天上网听说了有个叫安睡裤的东西,像纸尿裤一样,也不知道咱们这儿的小卖店有没有卖?”
“有卖的话估计也会比较贵,你最近不是手头紧吗?”桑沐宁问,“我家还有几包四百二超长的,你要不然拿去应急?”
“不用,看看小卖店有没有,买卫生巾的钱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祝芙趴在桑沐宁肩膀上,闷闷地说,“刚才在图书馆旁边买就好了,省得绕远,我才想起来用没了。”
小腹蔓延上来一阵酸胀感,祝芙不再说话。
“你是不是肚子疼?”骑车的女孩甚至不用回头。
“有点。”
“我家有止痛片,一会从小卖店出来先回我家,我再给你送回去。”
“我不吃,都说止痛片有依赖性,我怕吃上以后就戒不掉了。”
小卖店到了,桑沐宁先下了车,回头看见祝芙的嘴唇白得吓人,虚弱得仿佛随时能晕倒,下个车都费劲。
桑沐宁不放心地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帮你买,马上就回来。”
祝芙点点头,靠着停放的小电驴蹲下,抱住双膝抵着肚子,好像疼痛能缓解一点儿。
桑沐宁掀开门帘走进去,在货架里找了几圈,没看见有什么安睡裤,就拿了几包加长的夜用卫生巾。
她特意拿起来确认了一遍保质期,幸好没过期,这种必要的用品需求比较多,但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又找几圈,桑沐宁拿着东西到柜台结账:“这里有暖贴吗?”
“没有。”迟又生扫了眼商品价格,几秒内算出总价,“透明塑料袋和黑色塑料袋,需要哪种?”
桑沐宁说:“都不用。”
摸兜,没摸见手机,桑沐宁这才想起手机放在包里,包放在小电驴的车筐里。
她翻了下口袋,摸出几张纸币和零钱,幸好她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
数好金额有零有整地放在桌上,担心祝芙等急了,桑沐宁快步离开。
迟又生看着她,仍旧是那副风风火火无拘无束的模样,想说什么,但对方早已掀开门帘离去。
就真的像完全不认识他。
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几张纸币,迟又生拿起来,简单数了下,忽然发现几张十块钱的里面竟然带了张五十的出来。
迟又生蹙眉,飞快算出应该找她的金额,可是又迟了一步,他安静站在门口,只望见那台粉色小电驴尾部逐渐模糊的商标。
“喵。”
金蛋生完小猫后变得格外黏人,从窝里走出来轻蹭迟又生的裤腿,似乎知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
迟又生蹲下,盯着猫看了几秒,小家伙好奇不已,靠近嗅闻他手里的纸币,还在喵喵叫。
“你猜她下次什么时候来?”周遭空无一人,迟又生忽然对着猫问出这句,有点像自言自语。
小猫只会喵喵叫,当然不会回答他的话。
“钱是一定要还给她的,不然老板对不上账又要拿我是问。”迟又生垂眸,将手放低,金蛋用力用小脑袋拱他的掌心。
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她的地址,迟又生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她叫桑沐宁以外,对她其实一概不知。
只知道她满腔正义,有点圣母心般的善良,喜欢为朋友出头,偶尔会在火锅店出没。
迟又生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看账目明细,找到那天在医院的转账记录。
*
叮咚——
-收款方留言:【这是我的微信号,麻烦加一下。】
桑沐宁放下钩针,扫了眼新消息,拧起眉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
二百八十块钱?她什么时候花出去了这么多钱。
对着付款时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桑沐宁终于想起这个日期是她肠胃炎住院的日期。
所以这条消息,是那天那个把她送去医院的帅哥发来的。
桑沐宁没多想,搜索微信号给对方发送了好友申请,紧接着丢开手机继续操起了钩针工作。
【猫嗷嗷宁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对方头像是一只怼脸拍的猫咪大脸,眼睛圆溜溜的,表情呆呆的,迟又生盯住看了几秒,倒是和她本人很像。
迟又生直奔主题,言简意赅。
-C:晚上你买东西钱给多了。[转账]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女生才回复,第一条消息是个小猫咪的表情包,上面写着两个字“谢谢”。
第二条消息是。
迟又生皱眉,盯着那句“是迟又生让你帮忙联系我的吗”,脑子没转过来弯。
-C:【?】
-猫嗷嗷宁:【??】
突然扣什么问号,桑沐宁摸不着头脑。
除了他认识迟又生的这种可能性,桑沐宁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这个男生帮迟又生给她找钱。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回:【嗯,我是他朋友。】
【他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问了我一嘴,我就尝试用这种方式和你联络。】
其实若是细究起来,这个理由漏洞百出,但凡多思考一秒都能觉出不对劲,但桑沐宁此时所有注意都放在手上的钩针上,简单扫了一眼,抽空回了个“哦哦”就没再看手机。
钱也还了,未来大概率不会再产生交集。
按照迟又生以往对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事情解决,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对方的好友删除,毕竟留在联系人列表没什么用,以后也不会联络,占用一个位置,不如直接处理掉,一了百了。
点进女生头像,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操作,删除好友,突然瞥见那栏照片满满当当的朋友圈,迟又生手指微动。
最新一条是不久前,他们把金蛋送去动物诊所的那个夜晚,桑沐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着弯弯的月牙拍了一张,还配图了一只金蛋脏兮兮的小猫爪。
【好开心,救咪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功德upupup!】
短短一行字,裹挟着一股孩子气般的善良与纯真,迟又生没有再往下翻。
他忽然想,也许,她当初是真的担心他冷才送他围巾,不单单出于圣母心泛滥的同情与怜悯,是他多想了。
也许,他那天的回答的确太过伤人,倨傲又自私,伤害到了她,是他做错了。
她对谁都这样好吗?
迟又生垂眸,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探知欲开始生根发芽。
掏心掏肺,没心没肺,不管对面是谁,都一身傻气地去散发那多到没处搁的善心。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朋友口中那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她是否会和其他人一样带上有色眼镜看他?
迟又生退回去,回到桑沐宁头像的页面,指尖悬停片刻,给她改了个备注。
只有一个字——“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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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只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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