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白思云走后的两天,凌佑有些无精打采,在教室也不怎么跟别人说笑,回宿舍补习也是趴在书桌上,懒洋洋的。
星期三的早上,天空乌云密布。
班里人跑完早操后回到教室上早自习,罗金香紧跟着进了门,把一张表挂在了前面。
“下周三是会考,我把考场和考号贴在这儿,下课了都来看看。”
然后又说:“需要去八中考试的注意下,下周二下了最后一节课,到校门口集合,学校会租大巴车带你们过去。”
“老师,我晕车!”一男生喊道。
罗金香盯着他,推了下眼镜:“到时候把你捆车顶上,你就当坐飞机。”
“哈哈哈。”
男生摸了摸头,缩回去了。
“行了,到八中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之后,听你们体育老师指挥,到旅馆收拾房间,然后第二天上午开考,三天都是上午一科,下午两科,因为结束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周六上午才会回来。”
“好。”众人应声。
左淮休把做好标记的文科知识点放到了凌佑课桌上,说:“五天差不多能背完,到时候看到什么关键词直接往上写就行,及格肯定没问题。”
凌佑拿过来翻了几页又合上,点了下头。
见他还是没什么精神,左淮休终于忍不住问:“佑仔怎么了,见到妈妈后不应该更有劲头吗?”
凌佑停下了笔,转过头突然问:“你觉得,我当时跟我妈说话,语气是不是不太好?”
听他在烦恼这件事,左淮休笑了:“原来佑仔是在反省啊,没有,语气很正常。”
凌佑叹了口气,他又想着白思云说要带他去英国一起生活的话。
当时被凌益诚的电话打断了,但其实他还挺激动的。可是又害怕自己混了十多年,会不会被未曾见过面的外公外婆不喜欢。
正发着呆,余乐乐突然转过了头来,惊慌失措地朝向凌佑:“佑哥大事不好了!”
“什么?”凌佑抬起眼看他。
余乐乐压着嗓子说:“我看你被分到八中了!”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晕车。”凌佑满不在乎。
余乐乐看上去却很着急,龇着牙拍了下大腿:“就是之前说的啊,赵进川他哥在八中当校霸,我怕会找你茬!”
“呵。”凌佑冷笑一声,“找就找,我还怕他不成?再说了,不是在考场就是在旅馆,都聚集着,他敢闹出多大事。”
“唉……这不就是怕他出阴招嘛。”
凌佑一挥手:“行了,哥不怕。”
左淮休插进话来说:“不怕,我也在八中,到时候佑仔被追杀,可以钻到我结实的臂膀里。”
“滚。”
-
下午天气越来越阴沉,空气也很闷热,班里人一上完课就都跑出去了。
左淮休还要准备今天晚上的补习资料,没去吃饭。凌佑在去食堂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下,拿出来看,顿时睁了下眼。
“咋了佑哥,骚扰短信,还是□□加好友?”一男生笑着就趴过来看。
凌佑把他推开,盯着手机。
是凌益诚给他发来的短信“下个月我过去找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回来。”
两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凌佑却看得很生气。
话里全是命令。
周围人见他脸色突然变了,忙问:“佑哥,出什么事了?”
凌佑直接拉黑来短信的号码,把手机一关揣进了兜里。
“一个傻逼的傻逼短信。”
祸不单行,饭前见了条闹心的短信,饭后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下子打破了闷热的气氛。校园里的人全都尖叫着往教学楼跑,场面十分惨烈。
凌佑和其他几个男生到教室后,全都被淋透了。
“我草,这雨下的,太突然了。”
“全湿了,我他吗也没带雨伞,怎么回宿舍啊。”
“这么大的雨,应该下不了太久吧。”
原本在教室里的人趴在窗台赏雨,顺便取笑那些被淋湿的人。
凌佑走到座位旁边,从桌膛里拿出卫生纸擦脸。
左淮休看着他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把自己穿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佑仔,把湿衣服换了吧,万一感冒又要难受了。”
旁边的男生听到了,夹着嗓子说:“哇,左哥真体贴,也给人家一件干衣服穿呗。”
腔调太恶心,凌佑朝他说了声“你嗓子都能把你衣服夹干”,然后拿过左淮休的衣服去卫生间换了。
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槐花清香,凌佑拉上拉链时突然愣住了。
他怎么能嗅出来是槐花的气味?
一个多月了,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左淮休身上一直都有种清淡的槐花香,他以为是洗衣液的气味,但现在发现好像不是。
凌佑边琢磨着,边回到了教室。
他坐下后问:“你是不是也有信息素?”
话题来得很突然,左淮休怔了下:“怎么突然问这?”
“现在槐花都落了,你衣服上还有槐花味,难道是洗衣液?”
左淮休笑了下:“不是洗衣液,也不是信息素,这是与生俱来的。”
凌佑盯着他看,突然想到:“你一开始说,上辈子是貔貅,所以......貔貅也有寿命?”
“佑仔以为没有吗?”
“我觉得这种东西都是长生不死的。”
“那可不一定。”
说着说着,凌佑又想到一个问题:“你现在还保留着貔貅的一些......力量,那你的寿命是按人算,还是?”
外面天空阴沉,雨珠不断地敲打着窗户。凌佑和左淮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着,总觉得很神秘。
左淮休笑了下,回答道:“是按人来算,但人的寿命有多久,就不知道了。”
“哦......”凌佑听到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呆呆地点了下头。
左淮休笑着:“佑仔突然关心起我的身世了,真开心。”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凌佑开始准备英语听力材料。
左淮休:“因为这代表佑仔开始对我有兴趣了。”
凌佑:“......”
这貔貅的用词怎么这么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那种怪。
-
虽然会考题简单,但毕竟事关能不能拿到毕业证,所以各科老师把晚自习的时间都留出来给学生做会考真题了。
凌佑本来就基础差,刚好可以拿这些题练手。
快下晚三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做完的理科部分的六张试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虽然借助了左淮休的提示,但心里还是满满的成就感。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后,外面的雨还没停,而且下得更大了。
一群人下楼走到教学楼门口,吱吱呀呀地吵嚷着。
雨水砸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让道路变得很模糊,路灯照在上面,映出刺眼的光。
带雨伞的人不多,所以一把雨伞下全都挤上了好几个人,看着很滑稽。
左淮休转头笑看凌佑:“佑仔,要不要像上次那样,我抱着你回去?”
“滚。”凌佑无情拒绝。
“那像上上次背着呢?”
“我的腿不是白长的。”凌佑瞪了他一眼。
周围没伞的人有用衣服挡在头上的,还有用某本悲剧的课本挡在头上的,甚至一些人“啊啊”地叫着直接狂奔进了滂沱大雨中,尽情释放青春活力。
凌佑犹豫着要用哪种方式时,后背突然被戳了下。
他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生站在面前。
他认识这个女生,文科24班的黎温漫,也就是上次托人给他递情书的女生。当时他觉得那封情书怎么处置都不太好,于是又悄悄找到了黎温漫,把情书还给她了。
黎温漫也没有太伤心,还笑着说他很温柔,之后也没再找过他。
左淮休看着二人之间奇妙的氛围,微微努嘴。
黎温漫把手里的一把雨伞递给凌佑,说:“这把雨伞你用吧,我和朋友撑一把。”
凌佑盯着眼前粉色的雨伞看了会儿,想着要不要收。
黎温漫见他在犹豫,啊了一声:“你是不是不愿撑粉色的伞啊,那我把我朋友黄色的......”
“没!”凌佑一下喊出声,急忙拿过了雨伞,“什么颜色都行,谢谢。”
黎温漫看着他慌张的表情,抿唇笑了下。
“那我先走了。”
说完,黎温漫向凌佑挥了下手,和朋友一起撑着伞回去了。
凌佑看了看手里的伞,又看向黎温漫的背影,耳侧却突然传来一道磁性而幽怨的声音:“佑仔早恋了。”
凌佑把头撇开,蹙眉看着他:“什么早恋,别造谣。”
他说着,把雨伞撑了开,才发现这雨伞不但是粉色的,上面还印着一堆爱心泡泡。
凌佑:“......”
突然想直接冲到雨里。
不过左淮休看上去很喜欢,说:“佑仔,淋雨一起走。”
当两人撑着粉色雨伞走到雨中时,所有人都在憋笑,凌佑低着头,脚步走得很快。
刚到宿舍楼下,凌佑就看到六楼的几扇窗户发出爆笑声。
有人吹了声口哨:“左哥佑哥挺有情趣啊,撑这么粉的伞秀恩爱给谁看哪!”
“哈哈哈。”
一群人笑得猖狂,有手机的还在拍照,凌佑一个箭步跨到台阶上,瞬间冲上了六楼,直接把笑声变成了哀嚎。
收拾完人后,凌佑又拿着盆到洗浴室洗衣服。
虽然他和左淮休住的那间是独立卫生间,但没有阳台,晾衣服还是得到公用阳台来。
下雨让不少人的衣服都遭了罪,洗浴室的人还不少,余乐乐和刘浩就站在凌佑两边。
“佑哥,你跟左哥撑的那把雨伞从哪弄的,也太搞了吧。”余乐乐笑话道。
凌佑:“求人女生给的,笑什么笑。”
余乐乐咳了声止住笑:“不过你跟左哥撑那把伞,还真挺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男生用粉色的东西那么合适。”
凌佑转过头,抓着余乐乐的头就要往脸盆里按。旁边的刘浩想伸手去阻止,但视线却被凌佑外套衣领上的字吸引住了。
上面写的是——左淮休凌佑
余乐乐嚎叫的声音太刺耳,凌佑松开了手:“再开玩笑,就把你扔八中去。”
他放完狠话,又接着洗衣服,突然察觉到了刘浩的眼神。
凌佑转向他,发现他正呆呆地盯着他看,蹙眉道:“看我干什么?”
刘浩回了神,急忙摆手:“没有,没有,被佑哥霸气的样子帅到了!”
凌佑嘁了一声,拿着洗好的衣服晾到了阳台上。
学了一整天,晚上又做了那么多题,凌佑也很疲劳,洗完澡就躺床上睡觉了。
夏天的这种天气最舒适,温度被雨水降下来了,还有白噪音陪伴,十分适合睡觉。
进入深夜,大雨仍然没停,而且还加入了雷鸣声。
凌佑没有听到雷声,但迷迷糊糊中却听到了叫魂一样的声音。
“佑仔——”
“佑仔——”
进入头脑中的声音愈发清晰,凌佑缓缓睁开了眼睛。
“佑仔——”
一道听上去很委屈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凌佑转过了头。一束电光闪过,他从书桌下面看到了左淮休睁着眼睛的脸。
“大半夜叫什么叫。”凌佑皱起眉,闭上眼睛翻了个身。
可左淮休还没停,又叫了声:“佑仔。”
凌佑嘶了声:“干吗?”
“打雷了。”
左淮休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道雷声。
凌佑:“我没聋。”
他不耐烦地回话,同时觉得左淮休脑子有病,大半夜是想叫他起来听雷?
宿舍里沉默了会儿,凌佑又要陷入睡眠时,左淮休又好死不活地叫了声:“佑仔。”
那叫得,真是一个五分凄凉五分哀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窦娥呢。
“佑仔。”
“你神经病啊!”
凌佑受不了他,猛地坐了起来,瞪着他。
左淮休盯着他看,轻轻地说:“我怕打雷。”
“......”
凌佑的火气一下子被扑了,剩下的只有无语。
“你怕个毛线,睡着了就听不到了,赶紧睡。”
左淮休:“打着雷我睡不着。”
凌佑:“所以呢?你睡不着叫我干吗?”
“我想跟你一起睡。”
“......滚。”
这人总能让他生出来的气吐不出来就得咽回去,俗称憋屈。
“不行吗?”左淮休耷拉着眉毛,一八五的身高比他还长,却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怕打雷是哪来的毛病,睡你自己的。”
凌佑说完就躺了回去,面对着墙,心里躁躁的。
然而,在又一声雷过后,左淮休说:“如果我说,我前世是被雷劈死的,佑仔会相信吗?”
被雷劈死......
听到“死”这个字眼,凌佑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宿舍里又陷入了沉默。
“佑仔会相信吗。”他又问了一声。
凌佑没有去猜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而是脑补了一下一只貔貅在雨夜里被劈死,还无人发现的场景,心里生出一股怜悯。
在左淮休又要叫他之前,凌佑先开了口。
“快点,我他吗困死了。”
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某只貔貅得逞的笑脸。
左淮休抱着枕头走到凌佑床边,凌佑也很体贴地往里靠了靠,让左淮休躺在了背后。
“佑仔真好。”
“闭嘴,赶紧睡。”
雨夜的声音让人心头柔软,即使电闪雷鸣,也只能将这个夜衬托得更为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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