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离比赛场馆车程半小时。
刚下榻,各自整理,林霜放好行李,问白苏,“我准备出去逛逛,要不要一起?”
白苏摇摇头,把护肤品放进浴室,“我有点累,在酒店休息一下。”
“我给你带吃的?”
“没事,你多逛逛,我等会儿自己点餐。”白苏笑着朝她摆摆手,“你快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等林霜离开,白苏在床边坐了坐,又没有想睡的意思,干脆打开平板看没看完的电影。
他们住的这家酒店是普通的连锁酒店,白苏住在三楼,窗户外马路对面是居民楼,居民楼底层的商铺多是一些小饭店,还有茶馆和网吧。
不时有车辆驶过,还有偶尔的人声,隔着一层玻璃,都被滤得很轻。电影播放到最后的滚动鸣谢,送餐的内线电话正好响起。
白苏起身,开门去取餐。
“让您久等了。”
送餐机器人的声音在铺了地毯的过道上格外清晰。
白苏取完餐,关上取餐柜门,机器人一边继续离开一边欢快道:“你是我见过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然后撞上了人。
送餐机器人:“麻烦您让一让,我要过去,谢谢。”
那人没动。
送餐机器人:“麻烦您让一让,我要过去,谢谢。”
语音包是小孩子的声音,很可爱,白苏没回房也是因为觉得它有意思。
不小心将机器人拦住的那人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机器人,沉默着往旁边让了一步。
机器人于是欢快地去坐电梯。
隔了很远,还能听见它说:“看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隔空按电梯。”
谁看啊,这层在外面的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白苏心想。
男人穿着红黑色的队服短袖,戴着一副金色边细框眼镜,耳机线从他耳朵一直没入运动裤的口袋里。
很久没见过面,倒是没怎么变化,依然高高瘦瘦的,手臂的线条反而更明晰了些。没戴口罩也没有帽子遮挡,镜片后一双乌沉沉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她。
白苏手里还拿着外卖,塑料袋摩擦发出细碎声响。气氛一时尴尬,白苏一边暗自懊恼自己没事总爱看送餐机器人干什么,一边又试图做些什么打破这份尴尬,于是缓缓抬手摇了摇,“嗨,你们也住这儿啊?”
一秒,两秒,三秒……
莫瑾垂下眼,走到她斜对面的房间,刷了卡,进去,关门。
整个过程全然不理会她。
“……”
有病吧。
白苏皱皱眉,转身回房间。
她再理他一次试试呢。
***
在网吧看到PG、TNT和HG的队员,白苏才明白,原来LPL的酒店是统一定的。
洲际赛说白了还是赛区之间的对抗赛,赛区内比赛彼此是对手需要防一手,到这个时候哪怕装也要装得众志成城。
前不久的MSI赛LPL和LCK没能正式碰上,而是纷纷输给LCS和LEC止步半决赛。
确实得要在洲际赛给自己争回场子。
网吧被包下来做训练场地,各队在四间包厢里训练。
白苏在包厢外摆弄着设备,看看左边长枪大炮设备齐全的HG摄制组,再看看右边先开始拍TNT的藤井官方摄制组,最后看看自己面前称得上可怜的设备。
图什么呢?
虽说电竞俱乐部大多入不敷出,但工作能外包到他们这家在此之前毫无经验的公司也是拮据到一定境界了。
还不如学学PG,干脆不请团队。
“龙哥你开美颜没!”小可爱声如洪钟,从最左边的包厢传出。
贰龙举着他价格不菲的手机在录像,“开了开了,开的最大。”
“……”白苏深吸一口气,走进KAW的训练赛,声音温柔,“我们要开始拍了,大家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晚上训练,晚餐点的外卖。队员间彼此相熟,有端着饭互相串门的。
白苏趁着这个时间,到处拍些空镜。
正准备给吧台来个特写,得仔忽然挨过来,“小老板,怎么没吃饭啊?”
白苏晃晃手里的相机,“收集点素材。”
得仔仔细看了看她的相机,“看起来好专业,比龙哥那个手机正经多了。”
“……”怎么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和龙哥的手机比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谁。
白苏:“你怎么也没去吃饭?”
“哦,”得仔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拎着一杯奶茶,“在吃呢,我们点了奶茶,这杯是给你的。”
“怎么还有我的份?”白苏看着那杯芋圆牛奶,一时哑然。
瘦得竹竿似的辅助笑嘻嘻,头上一撮白毛翘起,“你可是我们小老板。”
“白苏,我们要点奶茶,你还是喝芋泥麻薯吗?”林霜隔着很远扯着嗓子问她。
拒绝TNT辅助来抢他油焖大虾的PG上单有瞬间失神,被路阳趁机一筷子夹走了两只虾。
“Poker,我从瑾少碗里抢了两只大虾,咱俩分!”游走有所收获的辅助美滋滋回到自家基地。
“不用,我有奶茶了。”白苏接过得仔手里的奶茶,朝林霜示意。
那边哦了一声,点自己的单去了。
白苏拿着奶茶朝得仔笑了笑,“替我谢谢请客的人。”
得仔看着她,半晌古怪地啊了声,说:“我帮你转达。”
请客的人还在网吧的小餐厅里吃饭,得仔坐他对面,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那份饭,“小老板让我谢谢你,下次这种事自己去。”
镜片折射出头顶白炽灯的光线,将男人的目光模糊,半晌,莫瑾把吃了一半的盒饭盖上,起身搜寻垃圾桶。
“等下!”得仔叫住他。
“你不吃了,大虾能给我吗?”
“……”莫瑾将盒饭放在桌上,“帮我扔一下。”
网吧很闷,但外面偶尔有粉丝蹲守,不方便出去透气,能松快点的地方也只有二楼的一小块露天吧台。
低矮的楼层视野有限,被划分成两块,下面那块是灯光缭乱,上面很小的一块是无星的黑色夜幕。
打火机嚓的亮起另一种颜色的光,舔舐着白色烟纸。
莫瑾屈指推了推让他不舒服的鼻托。
眼镜戴得少,不习惯,压得鼻梁微微酸疼。莫瑾吸了一口烟。
不知道怎么想的。机场外见到白苏忽然记起自己在飞机上一觉睡得狼狈,模样不太好看,匆匆忙忙戴口罩找帽子,站的离她很远,怕她看见,又怕她不看。赛区对抗,LPL都在一家酒店入住,肯定会见到她,所以临出发来洛南前,他找出赞助商之前送的眼镜。
只在拍广告的那天戴过一次,他记得她特别喜欢。
真的,莫瑾扯扯嘴角,笑自己,挺贱的。
一见到她,就想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就……一如往常,笑嘻嘻地说“我男朋友好帅啊”。
凭什么呢?分手是自己提的。
“咳咳。”从进吧台的门口传来两声被呛到的咳嗽。
莫瑾倚着围栏转身,室内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熟悉的身影。
白苏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捂住鼻子,站在那里,看见了他。
他愣了一下,几乎是很快地下意识折起食指掐掉手里的烟,动作太猛,折断成两截的烟贴在他掌心,连带着还猩红未灭的火星。
烫得他将烟脱了手。
莫瑾看着女生走近,指甲掐进被烫过的掌心,暗骂自己真他妈狼狈。
白苏接到笑欢的电话,网吧人多热闹,她想着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一上吧台就被烟味呛住,然后眼睁睁看着莫瑾拿烟烫了自己。
“怎么了笑欢?”
白苏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抓住莫瑾掐在一起的手。将他虚拢着的手指掰开,借着室内透出来的光看他的掌心。
莫瑾的身躯在那瞬间僵直得没有知觉,只有指尖还留有几根神经末梢,接受面前女生手掌柔软的触感。
想握紧,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攥紧,再抱紧。
白苏:“吃饭吗?好啊,那就明天小组赛以后一起吃晚饭呗。”
掌心有一小圈的红,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指甲印,但也还好,不严重。
“没关系,我没有那么早休息,可以等你工作结束的。”
白苏抬头看了看一脸无措的男人,松了手,一手拿住手机,蹲下身捡起那被甩掉的残烟,起身四处找垃圾桶。
“好,那我明天在后台等你。”
莫瑾接过她手里的残烟,走向吧台最角落。那里立着一个黑色的垃圾桶,和今晚的夜色融合得很好。
再回来,白苏的电话已经讲完,站在那儿,看着他。
她好漂亮。
穿着宽松的T恤和军绿色的工装裤,头发高高扎成马尾,胸前挂着相机,站在那里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就很漂亮。
莫瑾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站定,说出口的却是,“你来干什么?”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没看出来吗?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白苏扬扬手机,手机被动作唤醒,亮起。
她朝那个垃圾桶努努嘴,“然后被呛了一下。”
莫瑾的声音冷淡,“谁让你过来了。”
“准备走了。”白苏一手搭在相机上,转身回去,“下次不用那么紧张,这里不是禁烟区。”
她走的很干脆,很快就消失在门里。
莫瑾慢慢、慢慢蹲下去,无助地抱住了头。
明明是想说“对不起”,说“我很想你”,说“宝宝,我被烫得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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