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井从一地玻璃碎片中捡起变形的手电筒，朝李柏头顶的红灯掷去。伴随着劈里啪啦的碎裂声，视野又暗下去几分。

他走到李柏身侧蹲下，试探他的鼻息。虽说微弱，但好歹还活着。

他扶着对方靠墙坐下，拿起电筒朝着走廊两侧走去。

很快，这一路的红灯随着他的动作全部破碎，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左流野。

洛井紧皱起眉头，右手将电筒的外壳捏得嘎吱作响。

待他返回原处，李柏已经清醒过来了，靠坐在原地，满脸后怕。见洛井走过来，眼里闪烁起喜悦的泪光。

“洛…”

“你看见左流野没？”洛井立马出声，打断了李柏下一秒就要滔滔不绝抒发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左流野？他又不见了吗？”

李柏也皱起了眉头，他拼命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只记起来模糊而斑驳的红色碎块，还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洛井自然也是明白那份感觉的，见他模样痛苦，没有再多问。

这一层的黑木门就在他们身侧。

这扇木门与先前的别无二致，漆黑，厚重，泛着岁月的气息。洛井试探着伸出手拧上门把，却无意间推动了这扇沉重的木门。

木门是虚掩着的，有人已经进去过了。

是左流野吗？还是说…

洛井推开门走入其中，李柏见状，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跟在他身后。

数座高耸的黑影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电筒的灯泡在剧烈撞击中损坏了，亮起的白光一直在闪烁不停。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洛井看清了这些黑影原先的样子。

那是数座高大老旧的档案架，上层的档案需要专用的扶梯才能够到。积满灰尘的木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档案夹。

洛井没有急着去搜寻江金男的档案，他端着手电在四周寻找左流野的身影，但仍旧是一无所获。

“啧。”洛井眉头紧皱。难不成跑到下一层去了。

相较于洛井的烦躁，李柏显得平和多了，他打心眼底认为左流野不会有事，就算对方脑子不清醒，那不还有他的刀吗。

李柏跟在洛井身后，视线不断往两边的档案架上瞟去，蓝色的书脊详细标注了每个班级的入学及毕业时间。

在路过一排档案架的时候，他被架子上的一份档案吸引了注意力，相较于其他档案，这份显得异常单薄。

一旁的洛井同样注意到了这份档案奇怪之处，他伸手取下了那一份档案。

这份档案的背脊上并没有标注班级信息，只写了起止年份：2001.09.01-2002.06.30。翻开第一面，是一张白纸。

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洛井快速翻阅了后面的纸张，无一例外的，全是空白一片。

“这是什么意思？空白的档案？”一旁的李柏忍不住询问出声。

“这份档案被人替换过了。”洛井低声回答着，抬起头向四周望去。“真正的那份档案估计没放在这。”

他低下头，看向了档案夹上写着的数字。这串数字有许多种解释，可以是某个事件的起止时间，也可以是某个班级的存在时间。

不过目前对着一沓白纸他的任何猜测都是毫无根据的。

洛井把档案夹放回档案架上，继续寻找其他可疑的文件。

很快，在最里侧档案架的左下角，他再次看见了一份仅标有时间的档案夹。

这一次档案夹里有了内容。

洛井仔细观察着档案第一面上粘贴的大头照，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闷闷不乐地看着镜头，小辫拢在脑后，光亮的额头上垂着几根碎发。

一个…女孩子？洛井猜测到。他第一时间无法确定，因为照片上的小孩面孔十分英气。

除了那一张照片，第一面还简单写了一些杂乱的记录，大意是说这个孩子在校期间和同班同学打架，最后另一名学生住进了医院。

原先该写有姓名的地方是一个空白方格。洛井见怪不怪了，他继续翻到下一面。

又是同样的事件，这一次换作这个孩子住进了医院，伤情诊断为轻度脑震荡，对于个半大小孩来说，打架能出现这种伤害也是件稀奇事。

洛井继续向后翻，此后的每一面都是同样的事件，打架，有人进了医院，有时候是这个孩子，有时候是她的对手，期间从未中断过。

打架斗殴这种事情持续了一整年，在2002.6.25，一切戛然而止。

也许是学校终于无法忍受，让这孩子退学了，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这之后再没有关于她的打架记录。

“这小孩脾气那么大的吗？”李柏伸手接过那份档案，一边翻阅，一边啧啧称奇。

“洛老板，你看，这里写着，2001年11月22日，为了争夺一块积木，这小孩直接一拳砸到了同学脸上，给他鼻梁都干骨折了，双方家长花了三个星期交流，最后赔了五万块钱才和解。”

李柏喃喃自语道：“那可是02年的五万块啊…”

洛井并未对此发表任何见解，他只觉得这小孩挺有个性的。

两人交换着看完了档案。在洛井打算放回文档的那一刻，一种奇怪的动静在他耳边响起。

洛井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神经紧绷而导致的幻听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他只是选择第一时间站起身，端起手电绕着档案架四处查看。

在他面前那面档案墙上，他看见了一把熟悉的银色小刀，插在木架中的缝隙上。冷风顺着门缝吹来，刀身在空气中轻轻震颤。

洛井走上去，取下来那柄小刀，放在手里仔细观察，刀身一尘不染，没有污秽，也没有血迹。

左流野确实是进来过。

李柏看见这柄匕首，脸色大变。

“洛老板，这不是那家伙的东西吗？怎么会插在这里？！他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这次相较于李柏的慌张，洛井倒是显得很平静。

如果左流野真的还陷在幻觉里面，只剩下动物直觉的他绝对不会让这把银刀轻易脱手，像现在这样毫发无损地插在此处，那他想必是恢复了理智。

至于他为何要这样做…洛井低头抚过锋利的刀身，心想：也许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不是好意提醒，也不是故意陷害，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让他俩知道。

洛井顺着刀刃插出的缝隙旁看去，看见了一个文档夹。不厚不薄，标着一串陌生的班级信息，看起来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没有过多犹豫，洛井伸出手，抓住了那个文档夹的背脊。

意料之中顺利取下来了。他挑起眉，翻开那份文档，里头只是一些无意义的学生信息，排列得很整齐。

我猜错了？洛井困惑地倒转文档夹，试图抖落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很快，他确定了这本文档内确实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李柏的视线在文档和架子上来回转，最后又定格在洛井略显恼火的脸上。

“洛老板，怎么了，这份档案有啥不一样吗 ？”边说着，他边凑过来脑袋，试图和洛井一起探索这本文档的特殊之处。

洛井靠在文档架子上，与架子呈30度的夹角，李柏想要挤进这狭小的空间，就无可避免地会碰上档案架。

他努力地往那小地方里挤，身体在档案架上擦过。

“别挤过…”洛井冷着脸抱怨，但他的下半句话还未说出来，就突然失去了自己的语言功能。

他看见李柏的脑袋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李柏？”

洛井犹豫地喊了一句，回答他的只有四周的飒飒风声。

怎么回事？

他扔下了手里的档案本，摸索着李柏所在位置的一排排木架。

除了满手的灰，他一无所获。

洛井靠在身后的书架上，有点迷茫。这是他完全未料到过的情况。瞬移？空间传送？一个个猜测在他脑子里闪过，最后又被他一次次否决。

锋利的银色小刀在手电的光亮中闪烁。

洛井这下倒是理解了左流野到底遇上了什么事，让他只来得及留下一把小刀作为提示。

那个疯子遇上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洛井心想着，将银色刀刃在手里把玩了两下，一把扔在了正对面的书架上。

铛！一声金属碰撞的震响，那柄尖刀如同一颗钉子般插入了支撑架上的铁板中。

洛井走上前取下来那把小刀，紧盯住它的刀身观察。下一秒，他反手握住刀柄，砍上了一旁档案架的木头连接杆。

几刀下去，那脆弱的木杆最终还是晃悠着倒下了，一整面的档案在半空中砸到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洛井侧身避开了散落的木头，扭头砍上了另一个档案架的连接处。

又是快准狠的几刀，这一面档案墙再次应声倒地。

在最后一面档案架也摇摇欲坠之际，他的眼前出现了个扎着小辫的瘦小黑影，正慌乱地在掉落的木头碎片中跳跃。

找到你了…洛井扑上去，一把抓住了那瘦小黑影的右手。

说是右手，实际上并不正确，因为那黑影确确实实只是个没有实体的影子，洛井抓住的，仅仅是映着它右手的木板片。

下一瞬，伴随着砰的一声，洛井一头栽倒在地，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打在他脸上，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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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