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坠落

洛井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狠狠撞上了墙壁。

白灰扑簌簌下落,落了他满身。洛井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四周的教室———

——空无一人。

得想办法回去。

这样想着,洛井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白灰,向走廊走去。

与教室一样,走廊也同样是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影。

明明上一层还挺热闹的,到了这儿却彷佛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洛井走在走廊正中,观察着两边的空教室。这一层布局和上一层差不多,只是看起来要更加老旧。

走到第十三个房间,熟悉的黑色木门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铁质教室门,门板上还挂着个涂得花里胡哨的班牌。

洛井取下来端详了一番。除去它饱和度过高的鲜艳色彩看得眼睛疼外,这个班牌同现实世界的毫无区别。

推开门,教室里头也是熟悉的光景。洛井用手指捻去窗框上的积尘,思索片刻,他拍了拍手,继续朝着楼梯口走去。

走廊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略显沉闷的脚步声,再听不见其他动静。明明玻璃窗都是敞开的,但是楼上的读书声并没有传到这一层,一切都是安静又平和的模样。

洛井走到了楼梯口。

他谨慎地站在墙后探头观察,避免被那个恐怖女人抓个正着。静静等待了数分钟,确认没人在蹲守,他才动作轻巧地踏上第一级台阶。

一步步沿着台阶向上,洛井心中生出了疑虑,为什么还是听不到上一层的声音?

等走过拐角,他没看见本该出现的走廊,反倒是见到一扇造型眼熟的消防门。

极度不详的预感从心头涌现,洛井加快了脚步,跨上最后一级台阶,一把将门推开。

黄昏的暖光打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门后是空旷的天台。

怎么回事…洛井环顾着四周的场景,皱紧起眉头。怎么跑到这来了。

下一秒,他注意到栏杆边上站着个小女孩,她的两只脚踩上了凸起的台阶,上半身趴在护栏上,正望着天空发呆。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转过头看向天台门。

逆着光的面孔看起来格外模糊,但洛井还是认出了那张等比放大的脸。她是那个一整年都在打架的小孩。

她长大了一些,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洛井看不清她的表情。

看见来人陌生的模样,女孩扭过头,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她怎么会在这里?洛井困惑地想着,这里又是什么时间段?

还有,到底要怎么回去原来那一层,再爬一次墙吗?

洛井走到护栏边上,低头向下看,目力所能及的地方是数不清的楼层,还有一望无际的云海。

他的目光在四周环顾一圈,再一次落到那女孩身上。

要问问本地人吗?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人是鬼…不对,这个鬼地方根本没有人。

洛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不安,朝着女孩走去。

“你知道怎么回教室吗?”停顿片刻,他想起来什么,又补充上一句。“有人的教室。”

女孩回过头,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她好似并没有理解洛井话里的意思。

但是她确实是能沟通的,这是件好事。

“就是…额,妈妈在的那一层。”犹豫片刻,洛井还是吐出了那个称号。

这句话还没说完,那女孩突然浑身一颤,身体紧贴在铁栏杆上,开始不住发抖,看向洛井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惧。

“妈妈,妈妈,妈妈…”他听见那女孩颤抖着重复这两个字,额上不断流下来冷汗,整个人看起来马上要晕厥过去。

这是突然怎么了?洛井感到了疑惑,但同时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小心靠近,想要抓住女孩的胳膊。

这时,女孩突然间失控了,双腿攀上了护栏,大喊大叫着就要翻越过去。

“不是我,我没有想要害他,相信我啊,妈妈!相信我啊!”

洛井眼疾手快地冲上前,一只手拦腰抱住女孩,一只手死死抓住护栏杆。“喂,喂,冷静点!”

女孩在他的怀里不断挣扎,疯狂地捶打着洛井的胳膊,甚至上嘴撕咬。“我没有做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妈妈!”

“为什么要把弟弟的死怪在我身上啊!”

尖锐的嗓音刺激着洛井的耳膜,他看着她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没由来地感到了一阵心悸。

他迟疑地吐出了三个字:“江玉女?”

女孩停止了哭闹,转头看向洛井,她黑漆漆的眼珠蓄满了眼泪,深不见底。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对母女长得真的很相似。

“你也不相信我。”江玉女看着洛井,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站在旁边,我让他爬上去,我眼看着他掉下去,因为他们都只爱他,我讨厌他。”

“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不…”洛井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女孩就挣开了他的束缚,向着栏杆外翻去。

“该死的人是我,我知道的。”

下一瞬,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四周的声音变得杂乱不堪。洛井仿佛回到了坠楼现场,救护车的声音混杂淹没在人声中,逐渐远去。

而江玉女瘦弱的胳膊也在咫尺之遥处与他擦肩而过。

等所有噪音停止,云海中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洛井收回自己尽力伸长的手臂,慢慢地,靠在了护栏上。

错了,我一直都搞错了。他单手抵住额头,用力地思考。这个梦境的主人一直都是江玉女,她弟弟的死是她一生的阴影,死后也被困在痛苦的回忆里无法长眠。

她妈妈将弟弟的死怪罪于她,为什么?洛井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手上传来的酸麻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因为江金男更受父母偏爱,这足以让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弟弟怀恨在心。所以看到了,却袖手旁观,听见了,却充耳不闻。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只是将自己看到的线索整合,以最省事的逻辑将他们拼凑成所谓的真相。

洛井没有再想下去,他需要继续深入梦境的深处,才得以看清女孩的内心。

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事不宜迟,洛井猛地拉开天台门,朝最开始的教室跑去。

当他的双脚再一次踏上窗户沿,试图在四周的墙壁上寻找落脚点时,他痛苦地意识到,这片墙面无比光滑,唯一可供支撑的点是他下来时抓住的钉子,而此刻,他离那颗钉子有段不短的距离。

洛井抓住上窗框,吊在窗外,两只手上撑。等到了他计算好的高度,他试探着松开左手,够向那根铁钉。

他向来是信任自己的能力的,引体向上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

但是很显然,他估计错了一点,那就是右手上的绷带让他抓不稳窗框。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手指在逐渐外滑,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靠!!!”伴随着洛井的惨叫,他坠入了翻滚的云海间

————

左流野听见了什么,他转头看向窗外,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他站在禁闭室厚重的铁门外,靠着墙壁,听着门内砰砰砰的巨大动静。

门后每一下敲击都伴随着铁门的大幅震颤,还有那女人恐怖的嘶吼,她怒吼着,发誓自己出去以后要第一个宰了左流野,要把他碎尸万端,再从窗户丢出去。

但是很可惜,这扇门有多么牢固,她再清楚不过了。

左流野静静听了一阵,扭头离开了。

走廊两侧的教室探出来数个脑袋。

“妈妈,是被你关进去的吗?关进那间屋子里?”

一个离得最近的脑袋好奇地开了口。

左流野端详着那张稚嫩天真的脸庞,冷不丁发出一声嗤笑。

“怎么?你也想进去吗?”

这句话里的恶意都要满溢出来了。

孩子们浑身一颤,看向左流野的视线里带上了恐惧,一个接一个缩回了自己的脖子。

左流野抬脚走向了洛井离开的那间教室,他顺着教室走了一周,最后停留在窗户口。

刚刚从敞开的铁护栏探出头,他便眼尖地发现了洛井插在墙壁上的那把剪刀,此时它也摇摇欲坠,即将脱离墙壁,掉入底下的万丈深渊。

下一层?左流野抓住了那把剪刀,盯着它破损的刀身,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窗户口,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走去。

路过档案室,一个熟悉的身影仍旧畏畏缩缩地站在墙壁前,双眼紧紧盯住面前白墙不敢离开片刻。

左流野径直走了过去,没理睬他。

反倒是李柏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经过,他赶紧将脑袋贴在墙上,一点不敢移动视线。

然而过去了近一分钟,那个经过他背后的家伙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没有大声责骂他,更没有把他拎起来丢进禁闭室。

愣了一会儿,李柏反应过来,那女人穿着高跟鞋,那脚步声根本不是她发出来的。

想到这,他小心翼翼回过头,向走廊两侧张望。他没有看见女人恐怖的脸,反倒是看见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即将消失在他视野里。

左流野,他逃出来了?那洛老板怎么没跟他一起?

李柏赶紧追了上去。

“等等!”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左流野的肩膀,却被对方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触电似地缩回手。

“我不拍你,我,我就想问问,洛老板在哪,怎么没和你一起?”

听见李柏结结巴巴的提问,左流野盯着对方畏缩的模样看了两眼,一言未发。

看着左流野远去的身影,李柏完全不敢靠近。

怎么办,洛老板不在这,我难道要和这家伙独处?思及此处,李柏打了个寒战。

最后他还是隔开了四五个身位,偷偷跟在对方身后。

洛老板到底去哪了,怎么没和他走在一起。话说回来,为啥那家伙抓着洛老板的剪刀,明明洛老板一直带在身上的。

李柏在心底泛着嘀咕,不自觉地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猜测,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下,滑进了嘴巴里。

难不成,洛老板已经被他……

这时,走在他前面的左流野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李柏瞬间冷静下来。

不,那家伙想干掉的人只有我。

李柏:我感觉我被霸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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