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井轻手轻脚地摸到房门口,从猫眼向外望。
门外仍旧是漆黑一片。
他回身朝着两人摇了摇头。
砰砰砰,门再次被敲响三下。
或许是见屋内迟迟没有人应答,门把手开始颤动起来。
李柏慌乱地四处寻找掩体,他在狭小的室内转了一圈,最后拉开衣柜门跳了进去。洛井和左流野则一左一右紧贴在红门两侧,凝神门把的动静。
过了两三秒钟,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红门被拉开一条小缝。
洛井屏息等待了数秒。门外再没有传来任何其他动静,就像是虚掩的门无意间被风吹开了一样。
他探头从小缝间向外望去,只能看到浓稠的黑暗。
没有“人”吗?洛井思索着,谨慎地向门口靠近了两步,打算将门缝再扩大一点。
刚刚伸出手,门另一侧的左流野低声制止了他。
“上面。”
他的声音极轻,洛井认着他的口型读出了这两个字,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上面?哪个上面?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头顶,在门缝的最顶部,浓稠如汁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两只眼白。
在洛井抬头的一瞬,那双眼白中硕大的瞳仁转了转,与他对上了视线。
洛井僵立在原地,几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
那双眼珠…是倒过来的。
伴随着冷汗划入脖颈,洛井僵硬地看着门缝逐渐缩小。又是咔哒一声脆响,门被关上了。
与此同时,衣柜的门被猛地推开,李柏从一堆衣服中滚到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衣柜外的新鲜空气。
“那玩意走了对吧?呼,呼,差点把我给憋死。”
宛如重获新生的李柏手脚并用着从那一堆衣物中爬起身,捡起踩在脚下的几件白衣服拍了拍。
“抱歉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自顾自地念叨了两句,扭过头看向洛井,刚打算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十分苍白。
“洛老板你咋了?你脸色好难看。”他走近了两步,询问道。
洛井没有回答,他紧紧盯住深红的木门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这副模样,李柏张了张嘴,最后却把想说的话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
反正到最后洛老板总能想出办法的。这样想着,他低下头继续收拾着地上那一堆衣物。
他从地上捡起一条长裙,抖了抖灰,熟练地内折成方块。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羞涩,他刚刚竟然慌不择路躲进了女生的衣柜里,真是太丢脸了。
收拾着,他想起来洛井需要一件上衣,便在忙活的同时留心有没有尺码合适的衣服。很可惜,这里面最大的T恤对洛井来说都太小了,毕竟衣服的主人只是个小女孩。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他耳中,打断了他手上的活。
李柏转过头,发现洛井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是同往常一样的平淡神情。
洛井走上前,拿起他放到一旁的一件女士内衣,面上露出些困惑。
“刚刚是这件吗?”
“什么这件?”李柏不理解洛井的意思,他忙着将一条运动裤抚平,再折成三折。
“刚刚这件内衣,是这个款式吗?”洛井转头看向左流野,问道。
对方摇了摇头,意思不是“不是”,而是“我不知道”。
此时李柏恰好收拾完了最后一件衣服,他接过洛井手里的内衣,将几沓衣物叠放在一起,打开衣柜整齐地摆了进去。
“嗯…虽然我也没注意到,但是我侄女今年上小学六年级了,她穿的就是这种款式。”
小学六年级?12岁吗。
“李柏,你快40了?”洛井随口问出来这个问题。
“才没有!我姐大我8岁!她23就生孩子了!我今年才27!”李柏大声争辩道,脸皮急成了茄红色。
洛井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坐在床沿,低头思考。
等等,12岁?洛井猛地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发现它的封皮不知何时悄然改变了,不再是原先咧着笑脸的卡通人物,而变成了素净的纯色。
翻开第一页,不出所料,里面的内容也变了。
这不再是一个日记本,里头写着的不是简短的生活记录,而变成了大段冗长的摘抄。
洛井连着翻了几页,他看见纸上打着红勾,还标注了等级。一个作业本,还是最无意义的那种作业。
时间改变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他身下的儿童床早已不再是最初的样子,它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窄床,更显这个房间极为逼促。
“哎呦。”
李柏突然叫唤了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光线好刺眼。”
一边抱怨着,他一边跑去拉上了窗帘布。
洛井抬头看向书桌上的时钟。
电子钟上的数字从59跳到了00,敲门声再度响起。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
砰砰砰。
“怎么又来?”李柏抱怨着,情急之下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拉开衣柜门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了三下。站在门前的两人专注地盯住门把手,等待它再度被打开。
时间约摸过了一分钟,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洛井发觉出不对,他与左流野对视一眼,上前握住了门把,试探着旋转一周。
毫无阻塞感,门就这样被推开了。
两人探头向外张望,门外不出所料仍旧是一片涌动的黑暗。
洛井看向先前藏着一双眼睛的地方,那儿什么都没有。他试探着朝黑暗迈出了一只脚。
没有踩在实地的触感,这扇门之外是一片虚空。
洛井和左流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立马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们把转椅放在门框边上,一人爬到椅子上抓住门框的顶部,探头向上张望,一人在底下踩住了椅子脚。
洛井的半个身子都伸进了虚空中的黑暗里,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擦过。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彷佛这一大片黑暗实际上是个活物一样。
他努力地踮起脚向上看,但目力所能及之处仍旧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的妈呀!”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出来一声恐惧的尖叫,洛井吓得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进深渊里面。
他飞速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看看李柏到底在搞什么鬼东西。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也被吓了一跳,唯一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喊出声。
衣柜的角落里有一个不明物体,正在努力朝着衣柜门蠕动。乍一看以为是一条毛毛虫,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这玩意他妈是一张人嘴!
此时那张嘴就在缓慢地一张一合,靠着嘴唇与衣柜底部的摩擦,向着有光的地方移动。
啪嗒一声,它从衣柜里掉到了地上。
“妈的,什么玩意!”洛井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脊抵上床沿。
李柏吓得浑身颤抖。刚刚那张嘴就和他共处一室,而他足足花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一拱一拱的肉块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刻洛井在他心里就是救命的稻草,他忘记了之前的教训,扑上前一把抱住了洛井的大腿。
“呜哇哇哇哇,那张嘴还在动啊!它还在动啊!”
“我看到了!闭嘴!”
洛井低下头冲着李柏吼道,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这一路上他见过“咯咯咯”怪叫的女怪物,人皮做的雕塑,还有那该死的像极了教导主任的恶鬼,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受到彻骨的恐惧。
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这张嘴并不是什么怪物,又或者是这个噩梦幻化的某个部分,这该死的就是一个人类,一个和他一样的人类身上掉下来的某个部位!
洛井看着那张嘴张张合合,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会读唇语。
“好痛,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糜烂的嘴唇反反复复述说毫无意义的求救与哀痛,他大抵是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张嘴了。
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没有死去?洛井不敢想象这张嘴的主到底人经历了什么。他努力从残存的理智中搜刮出一些东西来安慰自己。
梦是感受不到痛的,他不是从现实中过来的人。
就在他努力维持自己理智时,左流野走了过来。
他弯下腰观察着地上那张近乎要破碎的嘴,毫无征兆地发出来一声嗤笑。
“变成这样了?真是难看。”他丝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嘲讽。
洛井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左流野。
“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左流野回答着,俯下身子用鞋尖扒拉了一下那一坨烂肉,“合作过两次。”
合作?洛井注意到了这个词,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左流野用刀尖挑起来那一坨烂肉,走到门口,将它扔进黑色的虚空中。
“你在干什么?”洛井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丢掉它,又或者你希望它留在这?”左流野擦拭着自己的刀尖,抬头看向洛井。
它是现实中的人。
当洛井意识到这一点,他低头看向李柏,对方的脸色已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Why you leave me alone?改编了一句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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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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