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石呆到了第二天上午才离开。要不是有十几通电话锲而不舍地打来催促他,估计他还会继续赖到中午再走。
送走了自家便宜弟弟,洛井坐在卧室飘窗上,晒着太阳细细观察自己手里的梦石。
它仍旧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炽热的太阳光照射在外壳上,摸上去依然凉飕飕的。
宝贵的,实现愿望的石头。
洛井嘴角流出一丝讽刺的笑。
那也不过是块石头罢了,将它随手扔到路边的泥土里,没有哪位路人会为它驻足,会发现它神奇的能力。
说到底,这种从人,又或者说灵魂里剖开取得的东西并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
梦石是个浪漫的名字,但取这个名字的一定是个残忍的人。
洛井将浅灰色的梦石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继续望着飘窗外湛蓝如洗的晴空。
————
两天后。
洛井呆在书房里打字。
这两日他和自己的老友们聚了聚。交杯换盏间,有位朋友脸上带着醉意盯住洛井的脸,他仰头将杯中的啤酒灌进喉咙里,大着舌头张开嘴:
“嗝…洛井,嗝!你这张脸,嗝,怎么还没有个女朋友?”
周围人听到这句话都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洛井,你长那样都没找到女朋友,那我们这群人可怎么办啊?”
“就是,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别把那些围上来的女孩子都吓跑了。”
“嘿,要我说,你该不会不喜欢女生吧?”
此话一出,引得四座哄笑。
“哈哈哈哈,你这话太好笑了,洛井是同性恋?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同性恋又怎么了?现在谁还在意这个?自由开放懂不懂啊!”
“小心点,这话可别被他那群小粉丝听到了。”
“所以为什么大学老师会有粉丝群这种东西啊?”
“谁知道呢!要不你自己加进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
洛井没有参与朋友们热闹的讨论,只是扬扬酒杯,一饮而尽。见他没有开玩笑的兴致,话题很快又从他身上移开,跑去了天南地北。
几个人闹闹哄哄,勾肩搭背,谈天说地,对忙碌于生活的人来说,这一刻他们难得能暂时放下生活的重担,重返自己短暂又快乐的学生时代去了。
洛井灌下一瓶白啤,抛却了自己心里无处诉说的沉重,加入到自己老友们的快乐中。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告别了朋友,洛井花了些时间去整理自己在梦冢中的经历。
正当他细致检查自己的记录是否有误时,手机铃响起来了。
洛井暂时打住自己的思考,翻开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屏看了一眼。来电的是物业。
“喂?”
“是洛先生吗?”
“是。”
“哎呀,很抱歉打扰您。但我有件事实在是得来问您一句。”电话那头的声音短暂地顿了顿,“您的煎饼摊,抱歉,是您的三轮车,它一直停在地下车库进门那里。”
“怎么了?”洛井有点疑惑。
物业的音量不着痕迹地提高了,“您知道的,它停在那儿,来来往往的车子都能见着您的三轮。“
洛井皱了皱眉,他刚想开口,物业尖利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
“我知道您买了车位,您是停在自己车位上没错,但是最近的公共停车位也是十分紧张,门口那儿的车辆来来去去,见着您的小车都会跑来问我一声,我这工作难办呀。”
听着物业宛如苦情剧般夸张的抱怨,洛井不耐烦极了,他冷冷地抛下一句:“我会移走的。”随后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刚好手上的事也告了一段落,洛井摘下工作时习惯性佩戴的平光镜,随手套了一件外衣,走出了书房门。
负一层的电梯口最近在装修,楼梯口也顺道给封住了,想要下到地下车库,得绕到车库的正门口进去。
洛井站在电梯厢间,盯住眼前的投屏广告发呆。
是个褪黑素的广告,号称治疗失眠百试百灵。
等电梯下到地面,叮的一声打开门,他懒洋洋地走出电梯口。刚刚走到大堂正门,他立马被一片湛蓝晃了眼。
该死的,他头一次意识到无论是什么颜色,只要一大片连在一起,那都是极其的扎眼。
门口有一位高挑的男性在跟躺在躺椅上的老人谈话,见大门打开了,交谈中的两人纷纷投来视线。
洛井花了整整一分钟才认出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很显然,左流野向来是不懂得低调做人这四个字的。
他穿着定制的乳白色衬衣,没有扎领带,灰色的休闲西裤衬得他双腿笔直。见洛井走出来,他捧起原先放在一旁的蓝玫瑰花束,朝洛井露出个粲然的笑容。
洛井看着对方大敞开的衬衣领口,垂在胸口上闪亮的银色吊坠,还有滑落的袖口间露出来的工艺繁复的古银腕链,脑子里倏忽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就像是给一朵花就能把人拐走的妖精。
在梦冢里左流野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想到现实中他竟然喜好穿着清凉。
看着对方脸上称得上是阳光灿烂的笑容,洛井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半天没法儿说出一个字。
左流野颇有礼貌地向老人道别后,朝着洛井走来。待两人都距离近了,他低声嘲讽道:
“你总算愿意见我了吗?”
这熟悉的欠扁语气倒是让洛井一下子清醒过来,果然无论外貌如何变化,内里也是依然如故的。
他清楚左流野会在两天后准时找过来,只是没想到会来了个“偶遇”。
沉默片刻,洛井开口道:“我要先去移车。”
对方仅困惑了一秒,竟然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乖乖地抱着那束蓝玫瑰跟在他身后。
洛井走到地下车库,一眼便见到了自己的三轮车,这张贴着大字招牌的小车确实是很显眼。说起来,还是洛石叫人帮忙赎回了这辆被扣押的小三轮,帮他停在了自己的车位上。
不过洛井这段时间都不想再见着它了。
左流野一言未发地看着他将小三轮转移到另一个位置偏僻的车位上,顺带取下了那醒目的招牌。随后他又跟着对方走入大堂,进到电梯间。
洛井与左流野两人站在电梯门前,静静地等待着电梯到达楼层。
身旁的人手上那硕大的花束实在是无法忽视,洛井忍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束花是怎么回事?”
左流野扭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我听说你不喜欢红玫瑰,所以我换了一种颜色。”
意料之内的答案。洛井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出电梯门。
刚刚踏出电梯,对门邻居正巧走出来丢垃圾。他看见洛井和一个捧着新鲜花束,外貌招摇夺目的年轻男子走在一起,抓着垃圾袋的手僵了一瞬。
随后在洛井有些凶狠的瞪视下,他抓住自己的垃圾袋又转身跑进了家门里。
“他是谁?”进入房门后,左流野转头问洛井。
洛井听出来对方话里有话。他随手将外衣挂在进门口的衣帽架上,回答道:“邻居。”
说到底,他的邻里关系变得那么糟糕,左流野有一份逃不过的功劳。
洛井进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菠萝啤,放到两人跟前的茶几上,在沙发的正中央坐下了。他仰头看着左流野,示意对方随便坐。
出人意料,左流野并没有刻意靠着他在三人沙发上坐下,而是规矩地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将手中的花束放置到桌面,抬起他那双狭长又魅惑的眼睛盯住洛井看。
咔哒。洛井拉开了菠萝啤的拉环,他看着眼前不断往外涌出的白沫,冷静地出声询问道:
“你一直想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说完,他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
酸甜的菠萝味配上淡淡的苦涩啤酒味,伴着破碎的泡沫充盈在他嘴中。
“不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见你。”左流野笑了笑,他学着洛井的样子打开菠萝啤,轻抿了一口,或许是尝到味道还不错,他挑了挑眉,又灌了几口。
听到这话,洛井瞥了对方一眼,见他面上并无表演的神色,一时间又感觉心里乱起来。
他沉默了数分钟,冷声开口道:
“不要说这些废话,有什么事直说,你……”
铛!
一声脆响打断了洛井剩下的话。
左流野将菠萝啤罐子放到茶几上。他用了点力气,金属壳与大理石桌面撞击在一起,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罐子已经空了。
这家伙怎么喝得那么快。洛井带着点惊讶地看向左流野。
对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一言未发。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洛井,脸上又露出了洛井记忆中熟悉的笑容。
带着嘲讽,冷漠与癫狂的笑容。
“抓到了。”左流野俯下身子,他嘴里微乎其微的酒味喷到了洛井脸上,带着菠萝酸涩的回甘。他拿起来洛井的右手,力道很大,抓得他虎口生疼。
“我做的记号呢?去哪了?”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手上的力气越收越紧,“我怎么找不到了。”
“又被丢进去了吗?”
失智状态限时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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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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