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夏菟菟一进门就察觉到商恒景紧锁的眉头，他面前的竹简碎片散乱地铺满了整个工作台。

“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问道，走到他身边。

商恒景没有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

“第十一号竹简的拼接方案有问题。”

夏菟菟仔细查看那枚竹简。这是一枚记录祭祀细节的关键竹简，但中间部分缺失了一大块，现有的碎片无论如何拼接，都无法还原完整的文字。

“红外线扫描图呢？”她问。

商恒景调出扫描图，指着其中几处模糊的痕迹：“这些地方的文字已经彻底消失了，即使用最新技术也无法复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眼神黯淡。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焦虑——这批竹简的修复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如果在这个关键环节卡住，整个项目都可能受到影响。

“让我看看。”夏菟菟俯身靠近，仔细研究那些模糊的痕迹。她的发丝不经意间扫过商恒景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商恒景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屏幕移到她的侧脸上。晨光中，她专注的神情格外动人，微微蹙起的眉头，轻轻咬住的下唇...

“这里，”夏菟菟突然指向屏幕上的一个点，“虽然文字消失了，但是刻痕的走向还在。我们可以根据刻痕的方向推测可能的笔画。”

商恒景收回心神，仔细查看她指的位置。确实，虽然墨迹已经消失，但竹简上还保留着细微的刻痕。

“但是推测出来的文字，准确率无法保证。”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夏菟菟直起身，转头看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倒影。

“总比完全空白要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可以标注出推测的部分，让后来的研究者参考。”

商恒景凝视着她的眼睛，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熟悉的执着与热情。这种热情，曾经也存在于他的眼中，只是被岁月的尘埃掩盖了。

他缓缓抬手，轻轻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夏菟菟的脸微微泛红，但没有躲闪。她甚至稍稍偏头，让他的指尖更轻触到她的皮肤。

“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她轻声说。

商恒景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好。”

这个简单的字，却让夏菟菟的心轻轻飞扬起来。她注意到，自从那夜之后，商恒景对她的触碰不再闪躲，甚至开始主动靠近。

整个上午，两人都沉浸在这个难题中。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调整光线角度，使用不同波长的扫描，甚至尝试用特制的显影剂...但那些消失的文字就像故意和他们作对一样，始终不肯显露真容。

午休时分，商恒景罕见地没有胃口。他坐在工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放空。

夏菟菟端着午餐走过来，轻轻把餐盘放在他面前。

“先吃饭吧。”她说，“说不定吃饱了就有灵感了。”

商恒景摇摇头，在笔记本上写：“吃不下。”

夏菟菟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递到他嘴边：“尝尝看，今天钟点工阿姨特意做了你爱吃的香菇素鲍鱼。”

商恒景愣住了，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耳根微微发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好吃吗？”夏菟菟笑着问。

他点点头，接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夏菟菟看着他终于开始进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饭后，夏菟菟突然想起什么：“商先生，我记得图书馆有一批西汉时期的祭祀文献，也许我们可以去查查资料？”

商恒景的眉头微微蹙起。自从三年前的事故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任何公共场所。

夏菟菟看出他的犹豫，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去查。或者...我们可以请陆先生帮忙。”

商恒景摇摇头，在笔记本上缓缓写下：“我陪你去。”

这个决定让夏菟菟既惊讶又感动。她知道，对商恒景来说，迈出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下午，他们一起去了市图书馆。这是三年来商恒景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所，他全程低着头，紧紧跟在夏菟菟身边。

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时不时就会轻轻碰触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有一次，在查阅古籍时，她的手指无意间覆在他的手背上，商恒景明显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

“看这里。”夏菟菟压低声音，指着一卷竹简的拓片，“这个祭祀仪式的描述，和我们要修复的竹简很相似。”

商恒景凑近细看，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子香气，那香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确实很像。”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找到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当夕阳西下时，夏菟菟抱着一叠复印的资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今天收获很大。”她说，“我觉得我们离答案很近了。”

商恒景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眼神温柔。他轻轻点头，伸手接过她怀中的资料。

回老宅的路上，夏菟菟注意到商恒景比来时放松了许多。他甚至会偶尔抬头看看路边的风景，而不是一直盯着地面。

“下次我们还可以来。”她轻声说，“图书馆还有很多珍贵的资料。”

商恒景点点头，在等红灯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夏菟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牵手，却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商恒景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回到工作室，他们立刻开始整理今天找到的资料。夏菟菟泡了一壶花茶，两人并肩坐在工作台前，一张张仔细研究那些复印件。

“看这个字，”夏菟菟指着一处模糊的痕迹，“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结合我们找到的资料，很可能是‘祭’字。”

商恒景凑近细看，他的脸颊几乎贴上她的。夏菟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有可能。”他在笔记本上写道，笔尖因为手的微颤而显得有些歪斜。

夜色渐深，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在温暖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靠得很近，时不时就会因为同时去拿某张资料而手指相触。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微小的电流，在两人之间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当时钟指向十点时，夏菟菟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商恒景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今天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夏菟菟摇摇头：“我还想再研究一会儿...”

话未说完，又一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拿起她的外套递给她，态度坚决。

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商恒景依然牵着她的手。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在夏菟菟家门口，商恒景轻轻松开手。但在她转身要进门时，他又拉住了她。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深邃。他缓缓抬手，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让夏菟菟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商恒景后退一步，用手语比划出：“晚安。”

夏菟菟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后知后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那里，还残留着他唇瓣的温度。

这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