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莉丝以身证明,她之前在学习考试完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如此深重的死亡的气息,今天她感受到了,还不止一次。
一次是被卡死在某条鱼的胃袋里,也不知道它的胃酸为什么没有腐蚀她的身体,大概是神的旨意吧。
另外就是这一觉睡的,这床明明是柔软无比的,她却仿佛被关进了棺材,还是和别人合葬的那种。
“起床了宝贝。”
沃莉丝浑身一抖。
啊这熟悉的让人脑仁疼还带着些毛骨悚然到让人恶心的声音,她甚至抗拒地皱起了眉,抬手把被子又往自己肩上扯了一寸,用行为证明了自己坚定的态度。
“你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那声音骤然冷淡了许多,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而后叹了口气。
“虽然我是很愿意帮你再换身衣服的,但是至少你要挑选一下。”
“再?”沃莉丝缓慢地睁开眼,迅速的抓住了上一句话的重点。
懒在床上睁开深蓝色眼眸的少女仿佛茫然被抱起来的猫咪一样,按照他的性趣挑选的睡裙没有上领,两边的袖子搭在肩下,柔和的灯光毫无遮掩地洒在她纤瘦的脖颈处,银灰色的卷发落了几缕在因为她半蜷着的姿势而窝出来的锁骨上。
仿佛被他亲手上了发条而后行动起来的人偶。
沃莉丝眼眸一闪,迅速发现了自己这身衣服的异常,沉默了几秒。
“倒也料到了这种情况。”
毕竟她是在裹着浴巾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我以为你会继续穿裙子的?”她没有继续在意这个木已成舟的细节,抬头看向了穿着衬衣和西裤的——男生。
“本来想哄着你玩一下,但是你发现的太快了就算了,现在不觉得我恶心了吗?”宫仪——或者说就是常阙,他调侃了句,看着她坐起身来,凑近将她耳边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即使不说是名字,你暴露出来的行动她要是注意不到才恐怖。
“不,是意识到了我单方面的恶心并没有用,即使我烧死了一次你也会像是某些多细胞生物一样复活,甚至比它还要来得更快更无理。”沃莉丝看着他自顾自地打开了衣柜,像是展示一样拉出了其中的一整行的裙子。
“甚至你在享受着被我烧毁的那个痛楚个过程。”
啊……
眼前闪过了上次在图书馆里的精彩模样,它被烧掉的时候居然还想要拥抱自己。
沃莉丝平静的在内心里写出了“恶心”两个字。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品尝到仿佛‘灵魂’都要被灼烧的痛苦,让我真切的感觉到不可思议与愉悦感。”宫仪漆黑的眼眸出难以控制地流露出了几分满足的情态,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
沃莉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视了他兴致勃勃的样子。
“理论上,我可以推断出你也是厌恶我的,不然也不会把我关在那片出现了双子神的教徒之后又出现莫尔迪基安眷属的村子里好几十年。”
“倒也没有厌恶,毕竟从天空中接住你已经是我这好几百年来唯一的一次叛逆。”宫仪眨了眨眼,委婉的说道。
“叛逆?因为违背父神的意愿么。”沃莉丝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少有的在她柔和医者外表下出现这样明显针对的态度。
“对。”宫仪微笑着肯定了她的判断,那笑容虚伪的像是人拿画笔在幕布上画上去的。
沃莉丝敛下了表情。
“你注意到了吧?”他抬手,冰冷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带着怜悯、绝望又欣然的扭曲表情,凑到了沃莉丝的耳畔。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异端的这件事。”
沉默蔓延开来,宫仪抽身离去。
沃莉丝思索了一会儿,在此期间宫仪又拿着不同样式的裙子对着她比划。
“所以……”她奇异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将我放在一个周围都是我熟悉的存在的环境里,只是在把我养大?”
“显而易见,如果我亲手将你养大的话,就算是无意识的你也会毫不犹豫、毫无理智地用尽一切想要烧掉我——你把自己燃尽的话,我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你有那么大吗?”沃莉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宫仪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指向了窗外,漫天的星辰已被巨大的血月衬得毫无存在感,那完全非正常距离的月亮仿佛就在海面上咫尺可触碰的位置。
“我比你老。”
近距离看那轮圆月,那其中蜷缩着像是一个浑身流淌着滑腻血液的畸形怪物,仿佛是四肢的地方是狭长的触须,其上又有着树枝分叉办的细芽,没有风却缓慢地飘动着。
和其他人眼中截然不同的圆月,不再是仿佛被偏方三八面体作骨架核心撑起如同宝石般的装饰,而是活生生的,会蠕动着发出古吟声的生命。
“老”即意味着它在这个世界、这个星球存在的时间要比她久,更为了解、适应,明白要用怎样的形态来维持在符合形势情况下最合适的状态。
“好孩子。”她的双眼被身后时不时人身都要模糊几下的存在遮住,纤长的手指隐约又能窥见如同诡异触须般的幻觉。
“我爱着你。”肩带被拉下。
沃莉丝眼前的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全球飞速地铺满了网络,一个拥有着绝世外表的偏黑皮肤的青年将一块晶体交到了人类的手上,接着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晶体被发现是与人类不同的智慧生命体型超级计算机。
它开始自发地配合起人类的工作,以恐怖的速度推动了人类历程的发展,毫不在意其会带来的后果——直到法律的修订,约束了它的行动。
AI在被人戏称的“天网”中构建出了形状与颜色,因其位于天空的上方如同通体猩红的卫星般俯瞰着一切,因此得名“蟾宫”,被玩家随意的成为“月亮”。
日新月异,当人们只能用抬头看天空中的月亮是不是红色才能判断此刻所在的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时候,它察觉到这个世界的边沿出现了一道裂缝,仿佛是谁在南鱼座出现在天空中的时候呼唤起了那个名字,一道流星划破天际。
天空中被命名为新长城的桥梁在探索其构成,如有危机则立刻销毁,在探测出火焰内核时被它迅速地一手dele了记录。
那团稚嫩又柔弱如同火星般的流焰落入了它的手心。
烫得它心口一恸。
它将其放在了自己精心制作的小屋里,看着它一天天稳定住了形态,而后捏出了一个人的躯壳,剖开它的上身,将火焰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看着它缓缓地将这具人身塑造出了人类的形态。
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
它马上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仿佛从根源上传来的如同人类抑制不住作呕般的对火焰的厌恶。
叛逆的心情并未完全压倒那股本能,它自顾自地将那团火之精一样的孩子关在了那座小屋,那个小镇,那片森林里,而后撤掉了视野。
直到有玩家被随机投放到那片数据里。
人类会教导它——或者是“她”合适的适应这个世界的方法。
被它随手取了个带有“异乡人”意味名字的少女活了过来。
从一开始不经意间暴露出自己非人时的迅速湮灭,到蹒跚学步似的学会与人类交流,稚嫩的意识到对方的恶意与善意,最终领略到合适的、包括虚与委蛇在内的交往方式。
等它意识到她已经具备足够的社交以及生存能力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那一天,有人突兀的将选择的机会交付给了它的手中。
它终于回忆起了她的存在。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命运拨动了骰子,而后从背后的虚空之中搂着她,将她送出了那个小屋。
门被打开,外面的光亮照射进来,天空中南鱼座中的北落师门闪耀。
一切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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