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咖啡厅的窗边。maixi9
咖啡醇香四溢, 许澜青端起斯文地抿了口,缓缓放下,她对上裴延询问的目光:“怎么突然问这个?”
唇角微勾浅笑弧度, 她双眸明亮澄澈:“难道你要告诉我幕后黑手和郁随有关?”
虽这么问, 但自然是玩笑的口吻, 她比谁都清楚绝不可能是郁随, 当年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若是认识, 就不会不知道她是北城人。
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裴延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前晚给你送东西, 郁随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许澜青微怔, 看向他:“你送来的?”
“嗯, ”裴延颔首, 顿了顿又问, “爱他吗?”
四目相对。
见她过分白净的指尖在咖啡杯上漫不经心地轻划,裴延笑笑,换了另一种问法:“和他的婚姻有什么打算?”
许澜青抿了抿唇,唇角弥漫起浅浅淡淡的笑,她单手托腮, 说:“没打算也没想法, 就这样吧,你知道的, 我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
裴延深深看了她一眼。
的确如此,她这人内心比谁都坚韧, 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聪明绝对理智,也绝不会让自己处于难过不好的境地。
“好了, 不谈他了,告诉我吧。”许澜青主动结束和郁随相关的话题。
“大概没办法不谈他,”裴延边说边将文件推到面前,他是了解她的,所以先给了她心理准备,“是你猜测的那人。”
许澜青手微顿。
唇畔的弧度和笑意一点点地消失,明艳脸蛋微冷,她平静地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的确是她一直以来怀疑的,她同父异母的从未承认的“好妹妹”。
这一刻,许澜青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
她为母亲感到悲哀。
单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和一个格外会甜言蜜语的心计男,哪会有什么好结果呢,偏偏只有她的母亲识人不清被他哄骗了那么久。
直到他早就出轨的真面目露出,直到原本属于母亲外公外婆的东西全都不属于他们。
多狗血啊。
许澜青漠然地看着这些证据。
最隐秘的全都被一一挖了出来,她原来不知道,她的“好妹妹”为她谋划了那么久,找的替死鬼竟那么心甘情愿为她要撞死自己,果真爱得痴狂。
“她已经被警察带走。”
许澜青抬眸。
裴延继续:“就在今早,证据确凿,在替死鬼的嘴被撬开之后,另外……”
“什么?”许澜青嗓音淡淡。
裴延眸光深深:“别说北城,整个律师界都不会有人做她的辩护律师,我得到的消息是,因为有人放了话。”
许澜青垂下眸搅拌咖啡。
“你觉得,会是郁随吗?”
对上他的眼神,许澜青神情没有波动:“我……”
“除了郁随,我猜不到还有其他人能在短时间内查到我们一直以来查不到的东西,还能有那么大的势力,何况如果我没记错,律师界的那位低调神话就是西城郁家人。”
“最重要的是,”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如今郁随是你的丈夫。”
许澜青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父亲那么痛快地答应把股份还你,你觉得郁随有没有做什么?另外,今天你签字后,公司便再没有你父亲的位置。”
许澜青随意搅拌咖啡的动作彻底停下。
她有那么短暂几秒的恍惚,甚至想到了前晚郁随的那句话,他嘲讽她做事没做干净让他抓到了把柄。
婚礼那场闹剧的确是她事先安排的,她找到了顾淮的白月光让她在婚礼上出现阻止婚礼,但她其实不知道还有个孩子的存在。
无疑,带着孩子出现会让效果达到最大。
她这么做是因为她不会嫁给顾淮不会让她的父亲得意和顾家联姻,而她又必须需要这场“婚礼”,只因当初外公和她父亲有协议,只要她结婚就必须把股份归还一部分。
婚礼前她拿到了三分之一,她是有办法让她父亲还出剩下的。
但后来郁随的出现是意外。
“另外,这些年他做的一些事也见了光,同样证据确凿,最后怎么处理决定在于你。”裴延在此时又补了句。
许澜青和他对视两秒。
“我知道了。”最后她平静地淡声说。
裴延失笑:“没有其他的?”
咖啡端起又抿了两口,她喝咖啡从来不加糖,苦涩蔓延,浅浅的笑意却从许澜青眼角眉梢间漾开:“我应该说什么,想什么?”
“前晚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裴延幽幽重复。
唇角微扬,许澜青无谓地笑了笑:“纯粹是你们男人的占有欲而已,无关感情,换成是你,你也会不对劲,不是吗?”
“但你始终在回避是否爱他这个问题。”裴延看着她。
许澜青将咖啡喝完,正要说话,裴延递了张纸巾给她,她自然地接过擦了擦嘴角,注视着他,吐字清晰:“我不是我母亲。”
裴延还想说什么,许澜青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
屏幕上一串陌生数字,归属地西城。
许澜青掀眸,骤然间有强烈的预感绝对是郁随,她看了两秒,捞过接通:“喂。”
“在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入耳中,低沉冷冽。
和昨天在人来人往间要她亲他的声音不太一样,或者说像是回到了重逢的最初状态。
指腹无意识地再次轻划过杯身,许澜青垂着眸,语调温淡:“有事吗?”
那边默了默。
“嘟嘟嘟——”
忙音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和他的来电一样挂断也是毫无预警,脾气也好似变化莫测。
许澜青没有多想,平静摁灭屏幕,她抬眸看向裴延说:“先陪我去公司吧,我想早点解决这些事。”
裴延原本想要说的话咽回,他没有异议:“好。”
两人起身离开。
咖啡厅外,一辆黑色的车安静地停了许久,逼仄的车内气压低到极致,氧气似乎稀薄,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吴易硬着头皮提醒:“郁先生,时间来不及,该走了。”
车窗是降下的,郁随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夹着支烟,青白烟雾徐徐弥漫,让他那张覆满阴霾的脸看不透。
抬手,他漠然地吸了口,而后指腹直接掐灭烟头。
“走。”他薄唇吐出一字,毫无温度可言。
吴易只觉背后莫名升出了一股凉意,他不由想到了今天早上。
郁先生一早开车绕了半座西城去了一家不起眼的早餐店买了早餐,他能猜到应该是为许小姐买的,没想到回来时碰到许小姐出门离开到了机场。
一路跟随许小姐始终没有发现,甚至回来北城的航班上许小姐也没有发现郁先生也在。
现在又……
原本郁先生是要直接前往另一座城市的。
唉。
吴易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一个下午,许澜青处理公司的事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仿佛只要她这个人出现就好其他都早有人替她安排妥当。
等结束,裴延还有其他事,两人便没有一起吃晚饭,许澜青回到了北城自己住的公寓。
她什么也没做,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放空冥想。
平时冥想是最能平心静气的一件事,然而不知是今天处理的事太多,还是最后她父亲他们一家三口的恶毒诅咒太过响亮,她尝试几次都没有静心。
好不容易没有再去想,裴延的话却再一次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爱郁随吗?】
眼睫微颤,许澜青睁开眼看向窗外璀璨灯火,夜色很美,美得容易让人迷失。
就像爱情。
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身下的瑜伽垫,她想,爱情大概是最大的迷幻谎言,也是最无用的东西。
*
在北城的第三天晚上,许澜青再次接到了郁随的电话。
她安静地接通,他那边似乎有些微吵,隔了会儿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他走到无人处点了支烟。
两人诡异地谁也没说话。
半晌,郁随冷淡至极的声音才响起:“憬西回国,明晚一起吃饭,他会让司机接你,我晚点到。”
许澜青捧着杯子喝了口水,闻言温温淡淡地应了声:“好。”
电话那端,郁随倚着墙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他深暗眸光注视着前方,叫她名字:“许澜青。”
许澜青等着,然而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还有事吗?”放下杯子,她主动问。
郁随太阳穴那突的跳了跳,一口说不出的怒意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冷嗤:“你没话和我说?”
许澜青垂眸:“你想听什么?”
“……”
烟燃到尽头,郁随用力摁灭在一旁的灭烟处,黑色短发下的那张俊脸暗得和外面的夜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他半阖了阖眼,阴霾悄然覆上眉眼,他嘲弄:“我想听,你就说?”
许澜青随意地就想说可以,话到嘴边忽而意识到什么,她要改口,但男人的声音快她一步响了起来——
“叫老公。”
他似乎是喝了酒,现在又在抽烟,酒精和尼古丁的双重浸润下莫名有种别样的难以言喻的性感撩人。
冷淡也低哑,像是刻意要刻在她的心弦上。
许澜青心尖蓦然一颤,握着手机的手也不知怎么不受控地颤了颤,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又钻进了她的耳中,悄无声息地掀起一阵隐约颤栗。
“叫郁随哥哥。”
不动声色的,她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你……”
“更想你明晚在床上这么叫我。”
许澜青默然。
那边似乎低嗤了声,没一会儿“嘟嘟嘟”的忙音声传来。
手机扔在沙发上,许澜青闭上了眼,隔了许久她才重新点开手机订了明天上午飞西城的机票。
订完后她起身收拾行李接着拿过睡裙洗澡,浴室里镜子明亮,脱衣服时她分明看到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红。
另一边,郁随掐了电话,脸上阴郁并没有减少。
他又点了支烟,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地抽完才重回包厢,纵然之后又喝了不少酒,但那股堵在胸腔的情绪始终没少。
直到第二天晚上回到西城仍是如此。
贺憬西接一个工作电话暂时离开包厢,结束后要返回不期然看到不远处在抽烟的郁随便走了过去。
“怎么不进去?”他问。
“抽支烟。”郁随递了支烟给他。
贺憬西接过,点燃浅吸了口,睨他一眼:“许澜青已经到了,在里面,桑偌蒋施施在和她聊天。”
低嗯了声,长指掸了掸烟灰,郁随哑声开腔:“她现在是郁太太。”
贺憬西微挑了挑眉:“速度挺快。”语顿两秒,他意味深长,“既然已经是你的人跑不掉,还在这抽闷烟做什么?”
郁随没应声。
兄弟间无需多言都能知道对方在想说什么。
薄唇微勾,贺憬西毫不客气地嘲笑:“当初你告诉我,女孩子是要哄的纵着的,那时你比我看得清,现在许澜青回来了,怎么,看不清了?”
烟圈缓缓吐出,薄薄地将郁随的脸模糊,半晌他才掀动薄唇哑声说了句:“我们不一样。”
“嗯?”
“桑偌爱你,许澜青……呵。”
贺憬西瞧着他:“许澜青不爱你?”
眉心不耐拢起,郁随抽了口烟,声音更哑了:“她……”
话未出口,忽的有脚步声传来,他掀眸,就见席墨远走了过来,看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有些粗暴地扯了扯领带,他问。
席墨远先是看了贺憬西一眼,而后视线才落到郁随身上,指了指他的脑袋,说:“绿了。”
准备抽烟的动作顿住,郁随倏地抬眸,漆黑深眸里尽是森冷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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